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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齊聲道,“恭送皇上。”

  而顧淵又朝著太后行了一禮,這才從左側往殿外走去。

  妃嬪們穿著色彩艷麗的宮裝,垂首恭恭敬敬地立在道旁,而唯獨容真一人穿著素雅的青色長裙,就連發間的珠釵頭飾也少得可憐。

  顧淵走到她身旁時,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發頂如從前一樣映入眼帘,總是讓人想起她在御前伺候的那段日子。

  腳步沒停,終是消失在大殿外。

  於是剩下的人又目送皇后與太后離去,這才各自散了。

  那西域佳釀的後勁確實有些大,容真坐著的時候尚不覺得,站起來走了兩步,方才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見她腳步有些不穩,閒雲忙上前來扶住她,“主子可還能走?”

  正巧如貴嬪打一旁經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容嬪妹妹不會喝酒就少喝些啊,須知柔弱的模樣雖然惹人憐愛,但不自量力的時間長了,只會讓人覺得實在是不夠聰明。”

  反正都喝多了,索性就裝個醉,容真就這麼軟軟地靠在閒雲身上,看都沒看如貴嬪一眼,只弱弱地又說了句,“長順,去……去給我再拿一壺來!珠,珠玉呢?陪我……陪我喝……”

  長順在殿外守著步輦,珠玉照例被留在惜華宮裡沒帶來,這麼一句稀里糊塗的話自然是醉話了。

  如貴嬪哼了一聲,看她醉成這般模樣,也懶得多費唇舌,便離去了。

  看著妃嬪們走得差不多了,容真這才直起身子來,搭著閒雲的手,“咱們也走吧。”

  長順等了好一會兒,見大殿裡的人都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自家主子這才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容真感覺腳下有些輕,雖然不若她方才裝的那麼嚴重,但醉意至少也有三四分了,便擺擺手,“還是別坐步輦了,反正也就幾步路的功夫,吹吹夜風也好,權當醒酒。”

  “可是主子,這已經是冬天了,殿內倒是有炭火,夠暖和,可這外面……”閒雲有些擔憂地攏了攏她的衣領,見她已經邁出了步子,只好回頭對長順說了句,“你趕緊回去拿件披風來,動作快些,免得主子受涼。”

  抬步輦的太監也跟著長順先回去了,只剩下閒雲和容真兩人沿著荷花池那邊的小道回宮。

  天氣是有些涼了,因為方才是赴宴,殿內又有炭火,所以大家都穿得不夠多,尤其是宮中妃嬪,沒有誰希望自己在皇上面前看起來臃腫難看,容真自然也不例外。

  眼下寒風陣陣,冷氣直往脖子裡鑽,容真把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卻覺得酒意倒是被吹散了不少。

  荷花池裡的荷葉也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些光禿禿的杆,她伸脖子看了眼,隨口嘆了句,“都沒了啊,我記得上回來看的時候,裡面還開著花呢,誰知道這麼快就影子都不見了。”

  閒雲笑道,“主子伺候皇上,日子忙,自然覺得時間過得快了。”

  “也不是這個理。”容真朝手心呵了口氣,覺得暖和些了,才又道,“一年有四季,花卻只開一季,並不是我的日子過得快,只是它們的花期太短了。”

  身在深宮,從古至今都不乏看著鮮花凋零引起愁思的女人,閒雲怕她心裡難受,胡思亂想,於是笑著安慰她,“主子莫要難過,這花雖是謝了,但總歸明年還會開的,哪裡有常開不敗的花呢?”

  容真知道她是怕自己擔憂失去帝寵的那天,剛想笑她多心了,卻忽地聽到哪裡傳來了一丁點動靜,似是有人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她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拍拍閒雲的手,“無須擔心,這點我省得。”頓了頓,聲音放柔了些,“哪怕花期不再,但倘若那些花知道自己曾經也令觀賞的人欣悅過,想必也是歡喜的。”

  閒雲察覺到她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微微一怔,心中有了數,“主子能這樣想,當真是好的,但若是過了花期,主子又如何知道觀賞的人會不會還記得那些花呢?”

  “記不記得都不要緊了,花不在人心,人自在花心。”她側過頭去看著那一池枯乾有些發愣,再說話時,聲音有些小,被夜風吹散有了些許朦朧感,“這樣就夠了。”

  不遠處,顧淵和鄭安站在樹下,顧淵的目光卻是凝固在池畔的清瘦身影之上。

  原本想著容真酒後醉態嬌憨可愛,心中一動,想著待她出來以後直接帶她回宣明殿,卻不料見她拒絕了步輦,要散步醒酒。

  醒酒也罷,看見一池枯荷竟然發起了感嘆,他還以為她也要學著宮裡的痴人怨婦們說些什麼以花自比、擔憂人老珠黃的話。豈料她是以花自比了,卻字字句句都沒有沒有怨過什麼,反倒是借著這個機會漫訴衷腸。

  顧淵眼神微微一動,朝著池塘邊走去,那句被風送到耳邊的“這樣就夠了”,仿佛讓他記起了曾經在偏殿聽到的相同的話。

  這個女人不媚不妖,恬淡清新,此刻穿著青衣,真的像是池中一朵勝放的青蓮。

  “既是知道這滿池荷花花期已過,就應該知道天氣也不暖和了。”他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分柔和,兩分笑意,“愛妃是嫌自己身強體壯太過健康,所以要來這裡吹吹風,著著涼不成?”

  “皇……皇上?”容真一驚,連忙轉過身來,倉促地俯身行禮,卻不料酒意未消,這一彎腰,脫離了閒雲的攙扶,身子不由自主一晃,腳下已然有些踉蹌。

  顧淵眼疾手快,只一伸手就將她撈到懷裡,見她面頰酡紅,眼波如水,顯然是醉意猶在。

  閒雲已經跪了下去,見主子倒在皇上懷裡,鬆了口氣。

  容真見自己這樣失儀地倒在顧淵身上,有些慌亂地想掙扎出來,“皇上,嬪妾,嬪妾不知皇上在此……”

  她口裡沒個清楚,碎碎叨叨不知在認個什麼錯。顧淵想笑,覺得她這手足無措的樣子實在是憨態可掬,沒想到多了分酒意,她的樣子也生動了幾分。

  他笑著打橫抱起她,朝著方才舉行宴席的大殿一側走去,那裡是宣明殿所在,皇帝的寢宮。

  一夜春宵,借著裝醉,容真又一次把膽子大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光看顧淵一夜耕耘的努力程度,也可以看出他對今夜的滿意程度。

  容真的呼吸還有些不穩,安靜地靠在顧淵懷裡,任由他攬著自己。

  顧淵一低頭就可以看見她的滿頭青絲,只別著一隻簡簡單單的玉簪,別無他物。

  腦子裡浮現出宮中的其他妃嬪,哪一個不是髮飾滿頭,明晃晃的耀眼非凡?偏她就這麼素淨地別著支玉簪子,就連耳環也只是小小的瑪瑙墜子。

  他失神片刻,心裡忽的一軟,不知哪裡來的衝動想要將她打扮得明艷動人,最好每一件飾物都是頂好的,叫人沒有任何理由嘲笑她的出身。

  他吻了吻容真的額頭,柔聲道,“今日的佳釀可還好喝?”

  吐氣的時候,溫熱的鼻息撩動了她的劉海,弄得她痒痒的,忍不住往他懷裡縮了縮,笑道,“好喝,若是不好喝,嬪妾也不會一個不留神就喝多了。”

  顧淵捏了捏她的鼻子,“那好,明日朕就派人送幾罈子去你宮裡,不過你得答應,只有朕來的時候才能喝上幾杯。”

  她的醉態如此動人嬌艷,哪能辜負了那麼珍稀的美酒呢?自然要他在場,佳釀才排得上用場。

  溫言軟語道完後,容真支著身子要起來,顧淵揚眉,“怎麼?”

  “嬪妾該回去了。”容真垂下眸去,除了皇后,妃嬪們在皇上的寢宮裡侍寢後都要回自己宮裡,不得留宿,除非得了特許。

  顧淵看了眼她余醉未消的樣子,再加上勞累了一番,眼底還有淡淡的倦意,便按住她的身子,輕聲道,“你且安心休息,無須擔憂這些。”

  容真望他一眼,滿眼掩飾不住的感激與喜悅。

  顧淵被這樣的眼神望得一時無言,只能將她攬在懷裡,說了句,“睡吧。”

  他閉起眼,沒有看見懷裡的人眼裡一閃而過的笑意。

  次日清晨,顧淵起床的時候,容真因宿醉還沉沉地睡著,面頰還有些紅,眉眼間也藏著些許疲倦。

  宮女進來替顧淵更衣,鄭安輕聲問了句,“皇上,要叫醒容嬪嗎?”

  顧淵看了眼床上的人,搖了搖頭,“讓她睡,睡到自然醒了,再叫人端碗醒酒湯來。”頓了頓,他一邊抬腳往外走,一邊繼續說,“今兒大皇子要來華嚴殿請安,想來她起來那會兒,早朝也差不多結束了,就讓容嬪在宣明殿用早膳吧,用完早膳直接來華嚴殿。”

  他又理了理衣袖,這才抬腳踏上御輦,看著一旁伺候著的宮女發上別著的珠釵,忽地想到什麼,於是又吩咐鄭安,“一會兒去尚工局叫人送批新的首飾來,朕要親自挑選。”

  鄭安一愣,皇上這是哪門子的心血來cháo,竟然想要親自挑些珠寶首飾?

  心裡雖覺得邪乎,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他一邊連連稱是,一邊目送萬歲爺朝著朝堂去了。

  回過頭就看見宣明殿,想到裡面尚在熟睡的那個女子,鄭安搖搖頭,這容嬪還真是不簡單。

  容真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揉了揉眼,喊了句,“來人。”

  進來的是皇上身前的另一個御前宮女,她記不得名字,只好問了句,“皇上早朝去了?”

  “是。”

  心下有些無語,皇上這麼起早貪黑地勤於政事,自己竟然在他的龍榻上睡得香甜異常,還真是……邪門。

  閒雲已經在外面候著了,抱著乾淨的衣裳進來服侍她穿上,然後在容真準備回惜華宮時笑道,“主子,皇上已經吩咐過鄭公公給您準備早膳了,要您用完早膳直接去華嚴殿見大皇子。”

  容真心裡著實有些詫異,但既然皇上吩咐了,那就欣然接受,這一桌子東西可不是尋常妃嬪能吃到的。

  咬著嘴裡的羊奶酪餅,她有些出神地想著,睡得比皇上早,起得比皇上晚,皇上吃不著早飯,她卻能津津有味地幫著他吃……這算不算是踏上了寵妃的初級階段了呢?——

  第二更

  用完早膳後,容真去了華嚴殿。

  皇上還沒有上完朝,大殿裡只有顧祁坐在那兒,垂著腦袋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容真推開門走了進去,在門合上以後,步子輕輕的來到他面前,卻見他猛地抬起頭來對自己怒目而視,小小的臉蛋氣鼓鼓的,漲得通紅,卻一言不發,只是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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