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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她駭然吃驚,顫聲叫道:“四哥!”

  夜天凌聽到她的叫聲,回頭看到她起身向他伸出手,他幾乎是立刻便抓住她帶到了懷裡。卿塵掙扎道:“你的手怎麼了?”

  夜天凌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一瞬也不肯放鬆。卿塵此時身子虛弱,自然拗不過他,觸手處感覺到他血的溫熱,原本心裡那種悲傷無由的全化做了慌亂,她不敢亂動,只好向外喊道:“來人!”

  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夜天凌才被迫的放開了卿塵。張定水並沒有離開凌王府,第一時間被請到了跟前。

  侍女們已捧著清水藥布等東西跪在榻前,卿塵看著夜天凌滿手的血驚痛萬分:“怎麼會這樣?你,你幹什麼去了?”她勉力撐著身子要看他的傷口,張定水上前道:“王妃,我來吧。”

  夜天凌雖任卿塵離開了他的懷抱,卻依然用另外一隻手狠狠攥著她,分毫不松,在張定水替他處理傷口的時候薄唇抿成一刃,從側面看去有些倔強的痕跡。傷口較淺的地方血跡已經有些乾結,張定水將衣衫剪開,輕輕一動,他沒防備,不禁微抽了口冷氣。

  卿塵眼見傷口極深,竟是新添的劍痕,一時心亂如麻,輕聲問道:“很疼嗎?”

  夜天凌扭頭看她,她臉上依稀仍見斑駁淚痕,黛眉輕顰,愁顏未泯,但眼底卻全是他熟悉的關切與柔軟。他搖頭表示沒事,凝視著她,居然緩緩而笑,那是從心裡透出來的如釋重負的笑,那樣真實,那樣愉悅,仿佛千里陽光下,冰蓮綻放在雪峰之巔。

  卿塵在此時已經知道了她剛才所詢問的那個答案。他的一點傷,已能讓她揪心忐忑,不需要再多的原因,他所做的一切只因他們已是彼此心頭最柔軟的那部分,人可以捨得了骨血,卻如何剜得出自己的心?

  服了幾日張定水開出來的藥,紅塵劫的餘毒盡清,但卿塵卻因此元氣大傷,時常覺得暈眩乏力,一日裡倒有大半日靠在榻上闔目靜養。

  讓碧瑤和白夫人她們十分不解的是,以往卿塵若是略有不適,夜天凌無論多忙總會抽空相陪,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卻時常不在府中,現在更是一連幾天都未曾回府。

  卿塵對此並不多問,只是有一次在衛長征回來說殿下今晚耽擱在鳳府後,她輕輕合上手中的書卷,看著天際浮雲縹緲久久不語,隨後召來吳未吩咐約束府中諸人,近日一律不准隨意出府。而王府中除了之前的玄甲侍衛外,亦多添了許多冥衣樓的部屬。

  第三天入夜時分,夜天凌回府了。

  卿塵靠在榻上,看他就那麼站在那裡喝了碧瑤端進來的一碗靈芝羹。他揮手遣退侍女,自己動手去了外衣,仰身躺在她身邊。

  卿塵枕在他的肩頭抬眸,他正低頭細細地將她打量,那眼中清淡淡的一層光亮,暖意融融,卻隱不下微紅的血絲。

  “四哥。”過了會兒,她輕輕叫他。夜天凌應了聲,聲音有些含糊,將她再往懷中摟緊幾分,稍後低聲道:“我睡一下,過會兒陪你說話。”

  卿塵便抬手放了雲帳,榻前一片靜謐的安然,回頭時他竟已經沉睡過去。

  她在他臂彎里安靜地躺了一會兒,卻睡不著,躺得久了隱隱覺得心口有些悶痛,便輕輕起身坐著。往日只要她一動夜天凌便會醒,今天他卻睡得格外沉。卿塵將手邊的薄衾給他搭在身上,黑暗中看到他的眉眼,在睡夢中平靜而真實。

  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鋪瀉一地,覆上眉間眼底,仿佛滄海桑田變幻,轉眼已千年。

  在他身邊的一刻,前塵已逝,來日方長,過去的寧文清,將來的鳳卿塵都只是遠遠的幻影。卿塵微微仰頭,目光透過雕花的窗棱迎著那明淨的月色,心中什麼都不想,只願這樣陪著他,在日月交替光陰流淌的歲月中停貯在只屬於他們的此刻,如此靜謐,如此安寧。

  夜天凌睡了不過小半個時辰,朦朧中抬手,忽然覺得卿塵不在身邊,立時驚醒過來:“清兒!”

  卿塵聞聲扭頭,夜天凌已完全清醒,見她手按著胸口,很快起身問道:“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卿塵笑著搖了搖頭,夜天凌眼中那絲緊張才淡了去。他下意識地抬手壓了壓額頭,突然有雙柔軟的手覆上他的眉心,迎面是卿塵淡淡的笑。他將她的手拉下來握著,卿塵隔著月光看了他一會兒,輕聲問道:“都好了嗎?”

  夜天凌注視她,反問道:“你信不信我?”

  卿塵道:“信。”

  夜天凌唇間揚起一個俊峭的弧度:“那便好,那些事都讓我去做,等過了這幾天,我好好陪你。”

  卿塵目光和月色交織在一起,清透中略帶著明銳:“四哥,即便不能如你手中之劍一般鋒利,我也不願變成你的弱點。你愛我憐我,將我護在那些風浪之外,可他們又怎會容我安寧?更何況有些人,原本便是衝著我來的。”

  夜天凌眼底異樣平靜,一層攝人的光芒漾出在幽暗之中:“他們已經不可能有機會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絕對不會。”

  卿塵靜了半晌,莞爾笑道:“呵呵,那好,我明日去度佛寺找敬戒大師喝茶去,順便小住幾日,討個清閒。”

  夜天凌略作沉吟,點頭道:“好,我派人送你去,那裡清靜,也安全。”

  卿塵道:“讓冥衣樓跟著我吧。”

  夜天凌低頭端詳她,她只笑得一派無邪,見他若有所思,她問道:“怎麼,你不信我能與敬戒大師品茶論法?”

  夜天凌唇角往下彎了彎,吐出一個字:“信。”

  山登絕頂我為峰

  聖武二十七年七月丁丑,對在大正宮中度過了大半生的孫仕來說,是個永生難忘的日子。若許年後,每當他翻開《天朝史》看到關於那一夜的寥寥幾行記錄時,都會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夜。

  夜深人靜,露水微涼,月輝在通往宮闕的天街之上灑下神秘重紗,伊歌城中萬千人家街道縱橫,如同一盤巨大的棋局,鋪展在天地之間。

  一陣陣馬蹄聲打在上九坊的青石路上,落如急雨,憑空給這深宵月華蒙上了一層肅殺之氣,遙遙遠去,先後消失在宮城深處。

  承平宮本就是皇宮中較為偏僻的一座宮殿,自從定嬪被逐出宮,便更是人跡罕至,青苔露重,糙蟲清鳴。然而相對於重兵把守的各處宮門來說,它離天帝此時居住的清和殿也不過隔著幾座宮院和一個占地較廣的御苑而已。

  承平宮中密集的腳步聲並沒有為這座沉寂的宮殿帶來光明,夜天汐站在一片黑暗中望向四角庭院的上方那片暗青色的天空。

  曾幾何時,幼小的他也曾站在這庭院中抬頭,身後燈下是母親孤單寂寞的身影。

  一抹輕雲遮月,在他臉上覆上了漸暗的陰影。

  “五弟!”濟王在前面催促了一聲,他舉步往前走去,身旁儘是全副武裝的京畿司侍衛。從這裡踏入了大正宮,離金碧輝煌的太極殿便只有一步之遙,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路的盡頭。

  夜天汐嘴角浮起別有意味的隱笑,隨著他抬手揮落,叛亂的刀光劃破了整個宮闕的寧靜。

  在汐王和濟王的策劃之下,近日來被各方實力頻頻打壓的京畿衛借著承平宮中的密道發起兵變,一路未遇多少阻攔,直闖清和殿。

  清和殿中,孫仕剛剛服侍天帝就寢,深夜聞訊,不免被震在當場。

  飛奔前來報訊的內侍跪在地上抖成一團,寢殿之中頓生慌亂。孫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厲聲喝止眾人,匆匆趕去稟報天帝,卻見黃龍寢帳內天帝已然起身,揮手拂開雲帷。

  “孫仕,外面為何喧鬧?”

  孫仕趨前跪倒:“皇上!濟王和汐王帶兵攻入宮城,要求面見聖上!”

  天帝一愣,霍地直身坐起來:“所為何事?”

  孫仕道:“外面報說,京畿衛抵制兵員裁撤,欲請聖上收回成命。濟王怕是因封爵被削,心存不滿。”

  天帝心下頓生驚怒,以手擊榻,“混帳!”

  此時外面隔著夜色傳來一聲巨響,似有無數重物齊聲落地,震得大殿地面微顫。一個內待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奏道:“啟稟皇上!凌王調撥玄甲軍入宮護駕,玄甲巨盾已將叛軍擋在了殿前!還請皇上示下!”

  孫仕先鬆了口氣,卻見天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臉上神色由驚怒逐漸轉為一種異樣的凝重。孫仕畢竟也是跟了天帝幾十年的人,久歷風浪,立刻想到玄甲巨盾乃是軍隊對陣常用之物,巨大堅固,沉重異常,宮中並不曾常備。想到此處心底沒來由地一涼,忽聽天帝沉聲道:“御林軍何在?命方卓即刻調集五部禁軍殿前待命!”

  話剛說完,已聽殿外有人道:“御林軍統領方卓、副統領秦展叩請聖安!”

  須臾之後,內殿傳出天帝沉穩的聲音:“朕安。”

  自前太子被廢後,御林軍在凌王手中整治了四個月,此後廢黜了由東宮統調的慣例,直接對天子負責。不久凌王大婚,主動讓出神御軍兵權,緊接著溟王事發,神策軍亦不再由任何一名皇子統調。至此,帝都三軍已完全在天帝親自掌控之中,這便如在當時因儲位空虛而逐漸升溫的朝堂上當頭澆下一場冷雨,令眾人都清楚的意識到,如今依舊唯有一人能左右整個天朝,那便是大正宮的主人,天帝。

  歷經整飭之後的御林軍大改其觀,幾可與出自戰場的正規軍相較。因此雖神御、神策兩軍遠征在外,帝都內有御林軍,中有京畿衛,外有玄甲軍,依然是固若金湯。而此三方平均實力相若,亦處於一種基本的平衡中,任何一方也不可能單獨與其他兩方抗衡。

  方卓在殿外請罪道:“末將失職,未能及時防範,至使叛軍驚動聖駕,罪該萬死!”

  天帝並無降罪之意,命令道:“玄甲軍平叛你們不必插手,自此刻起沒有朕的口諭,任何人不得擅入清和殿。”

  “末將遵旨!”

  大正宮中風吹燈影,四處陷入惶亂,刀光之下,宮人奔走躲避,叛軍殺至清和殿前,正被玄甲軍迎頭截下。

  隨著鐵牆般玄甲巨盾的出現,四下宮門轟然闔閉。

  清和殿前火光如晝,密密麻麻的玄甲鐵衛居高臨下張起勁弩,瓊玉高階之上儘是金甲明戈的與連接,排排布列,肅殺陣勢逼人生寒。

  叛軍陣腳大亂,被斷在宮門外的少數立遭鎮壓,困於殿前廣場中的大部分頓成瓮中之鱉。

  刀劍交擊,甲戈碰撞,高牆外喊殺聲衝起高cháo,很快陷入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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