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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執一一記下,說道:“只是現在那鞏思呈卻半點兒把柄都抓不到。”

  夜天凌冷冷一笑:“鞏思呈?他自身行事謹慎,滴水不漏,可惜有個不爭氣的兒子,這幾年不過借著殷家回護的周全罷了,此事不足為道。”

  冥執聽話便知夜天凌已有打算,不再多言,只笑道:“如此王妃便少費神了。”

  “嗯,”夜天凌淡淡應了聲:“以後這等事情你直接回我,不必驚動她。”

  冥執俯身應下,暗地裡不由微笑,突然又想起什麼事:“對了,我方才遇到黃文尚,他說以後不需要那麼多麝香和白檀香,王妃囑咐不要再用了。”

  夜天凌停步回頭,問道:“為何?”

  冥執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唔,”夜天凌劍眉微鎖,目光遙遙看出去,若有所思。

  倆人正說著話,万俟朔風大步過來,渾身殺氣騰騰,見了夜天凌便道:“活捉了木頦沙!哼!不是你要活口,我定取他性命!”

  夜天凌轉身自他身上掃過,淡淡笑道:“怎麼,吃了虧嗎?”

  万俟朔風皺眉冷哼:“不愧為突厥第一勇士,手底果然硬朗,若不是中了毒煙,未必能將他生擒。現在死不低頭,正在前面破口大罵,你看著辦吧!”

  “看看去。”夜天凌舉步前行,突然又回頭對冥執道:“過會兒讓黃文尚來帳中見我。”

  偌大的校場中央,木頦沙被反綁在一根粗木柱上。

  此人身形威猛,面目黝黑,身上戰袍雖血污狼狽,卻無損他渾身彪悍的氣勢,此時因憤怒鬚髮皆張,更顯得人如鬼神,暴烈似火。

  他雙手雙腳都被縛住,高聲叫罵,以示怒意。四周將士因不通突厥語,即便知道他是在罵人,也不十分清楚。万俟朔風卻臉色鐵青,手不由自主的按上刀柄,已是忍無可忍,深眸之中殺意冷冷,眼見便要發作。

  夜天凌聽得木頦沙言語中盡在怒斥万俟朔風背叛突厥,難怪万俟朔風如此惱怒,他扭頭道:“南宮競他們想必已在帥帳等候,你先去吧。”

  万俟朔風知道他一番好意,只得強忍下心中怒火,抬手躬身,話也不說,拂袖而去。

  夜天凌緩步走進校場,木頦沙本來正罵得起勁,忽然見有人迎面走來,衣袍似雪,神情如冰,那雙看似清淡的眼睛泠然將他鎖定,竟讓人有種被利箭穿心的感覺,他猛地一愣,到了嘴邊的話就那樣收住。

  夜天凌在他面前站定,淡聲道:“你就是木頦沙?

  木頦沙雖從未與夜天凌如此打過照面,但看這份攝人的氣度亦能猜出他的身份,見他會說突厥語,大聲說道:“我就是木頦沙!你用陰險手段將我擒來,不是英雄好漢!我們突厥最看不起這種人!”

  他原本料想夜天凌必然大怒,誰知夜天凌冰冷的唇角反而掠起一絲笑意,“不錯,你說的有道理,我即便這樣殺了你,你也不會服氣。”

  木頦沙雙目圓睜,瞪著夜天凌:“我自然不服!”

  “好,”夜天凌將手一揮,命道:“給他鬆綁,將兵器還給他。”

  場外玄甲侍衛應命上前,拔劍一挑,斬斷木頦沙身後的繩索,其後便有人將繳獲木頦沙的彎刀取來。

  木頦沙接過兵器,尚對夜天凌此舉摸不著頭腦。

  夜天凌負手遙望向天際漠漠雲沙,片刻之後,轉身再對侍衛吩咐:“取銀槍來。”

  玄甲侍衛會意,快步離去,不多時,取來一桿雪纓銀槍,恭敬奉上。夜天凌抬手接過,觸手溫涼的槍桿,光滑如玉,依稀映出熟悉的笑,微銳的鋒芒,似穿透雲霧的光,豪情飛揚,意氣逼人。

  挺拔如松,勁氣如霜。

  他的手沿著銀槍緩緩撫下,力透之處,銀槍一寸寸沒入腳邊的土地。他鬆開手,面對木頦沙卓然而立,冷冷說道:“你若贏得了這杆銀槍,來去任你自由,但若喪命槍下,便只能怪自己無能。本王定會讓你死的心服口服。”

  木頦沙久經沙場,在突厥國中更是遍無敵手,對兵刃較量毫不放在心上,彎刀半橫,喝道:“你來吧!”

  夜天凌傲然道:“你元氣未復,本王讓你三招,三招過後,你自求多福。”說罷負手從容靜立,微風颯颯,吹得他衣角飄搖,一股凌雲霸氣已緩緩散布開來。

  木頦沙得獲求生之機,不容放過,當下大喝一聲,刀光如電,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迎面劈向夜天凌。

  勁氣撲面,夜天凌負手身後,足下錯踏奇步,飄然如在閒庭,一瞬白影晃目,木頦沙聲勢驚人的一刀全然落空。

  木頦沙不愧為武學高手,竟身不回,頭不轉,手下刀勢迴風而去,第二招又至。

  但見電光火石間夜天凌仰身一側,刀光中一抹白影倏忽飄退,兩招已過。

  木頦沙已然被夜天凌激起凶性,雙手合刀在握,刀下隱有風雷滾滾之聲,如萬馬奔騰,電閃交集,化作長弧一道,橫劈疾襲。

  刀風凜冽,夜天凌遵循三招之約,只守不攻。

  場中兩人錯身而過,木頦沙刀鋒迅猛,只聽“哧”的一聲輕響,竟將夜天凌衣襟劃開長痕!

  夜天凌眼中異芒精閃,沉聲喝道:“好!”

  三招已過!

  夜天凌忽然單手拍出,化掌為刃,驟然襲向木頦沙胸口。

  木頦沙猝不及防,被逼退半步。但隨即猛喝一聲,展開刀勢,勁風烈烈,大開大闔,威猛不可抵擋。

  四周玄甲侍衛忍不住紛紛喝彩,如此刀法,剛猛無儔,罕得一見。

  夜天凌空手對敵,意態逍遙,在對手摧肝裂膽的刀風下不急不迫,從容進退。

  木頦沙刀下罡風厲嘯,卷的四周飛沙走石擊人眼目,夜天凌身形卻如一葉扁舟逐浪,順勢飄搖,始終於風口浪尖傲然自若。

  其身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無形而無處不在,無意而無堅不摧。

  木頦沙如此迅猛的刀法原本便極耗內力,與對手纏鬥乃是大忌,他數次搶攻都摸不著夜天凌身法,時間一長,不免心浮氣燥。

  便在此時,夜天凌周身忽然像是捲起一個巨大的漩渦,如他寒意幽深的冷眸,一切靠近身邊的東西皆盡被吞噬。

  木頦沙心叫不妙,卻為時已晚,夜天凌原本無蹤無際的勁氣化柔為剛,浩浩然鋪天蓋地,滅頂襲來。

  木頦沙的刀便如撞上一堵堅硬的城牆,雙方勁氣相交,木頦沙大退一步。

  蛟龍騰空,銀槍入手,隨著夜天凌一聲清嘯,一道白虹直貫天日,黃沙漫天,破雲開霧。

  盛亮的陽光自天穹灑照而下,染滿了白衣清峻,夜天凌輕輕抬頭,金光刺目,是酸楚的灼痛。

  木頦沙彎刀墜地,捂著腹部步步倒退,他突然反手將透腹而入的銀槍一把拔出,長聲笑道:“痛快!痛快!”

  血箭噴she,橫流身前,四周觀戰的將士們都悚然動容。

  夜天凌墨色冷冷的眸心微波輕翻,緩緩說道:“好刀法,好氣魄!”他負手轉身,木頦沙身子搖搖欲墜,支撐著一晃,撲倒在地,眼見便不活了。

  夜天凌神情漠然,眼底深處卻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惋惜,淡聲吩咐道:“傳黃文尚來看看,是否還有救。”

  不過片刻,黃文尚匆匆趕來,俯身查看一番,搖頭回道:“殿下,如此傷勢,已很難救治了。”

  夜天凌輕輕揮手,示意玄甲侍衛將木頦沙抬下,卻聽有個清柔的聲音說道:“慢著,還有救。”

  他轉身看去,見卿塵自眾人身後緩步走出,她低頭靜靜看著木頦沙身前血流滿地,復而抬頭看向夜天凌:“你要救他?”

  夜天凌自她眼中看到了一絲冷漠與悲憫錯雜的情緒,清水般的容顏,似恨非恨,似愁非愁,看過來的眼神在清利的背後偏又帶著柔軟。

  似一片枯葉,輕輕壓上心頭,方才刀光血影下的那抹凜冽殺氣悄然淡去,夜天凌柔聲道:“不必了。”

  卿塵凝視他片刻,突然輕嘆一聲,微微側首:“黃文尚,你來幫我。”

  黃文尚應了一聲,走上前去。

  木頦沙在半昏半醒間似乎看到一雙清雋的眼睛正默默注視著自己,那不染鉛華的明淨,如同漠北糙原湛藍湛藍的天,美玉樣的湖水,風吹糙低,牛羊如白雲朵朵,一望無際的原野上有野花的清香,靜靜的流淌在最遙遠的夢中。

  那雙眼睛離開了他,他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劇痛從四面八方傳來,黑暗無邊。

  血跡在白玉般的手指間綻放成妖冶的花,靜冷的眉眼淡淡,漠然的唇微抿著,三軍將士遠遠圍在校場四周,連一絲聲息也無。

  如此重的傷勢,昔日她不能救,今日,她在想了千遍,試了千遍之後,在費盡思慮耗空心血之後,在多少夜裡輾轉難眠之後,這用她珍視的人的生命換來的醫術,陰錯陽差,用在了她恨之入骨的人身上。

  這個人絕世的箭法,奪去了那個與她笑飲高歌的男子,碧落黃泉,一別參商,酒空敬,弦空響,高山毀,流水殤。

  知己紅顏,縱雙影相伴,笑傲蒼天,天若有情,從此寂寥。

  然而她是醫者,在一個真正的醫者眼前,永遠也沒有見死不救。

  各為其主,生死是非盡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卿塵輕輕舒了口氣,站起身來對黃文尚道:“小心上藥,送到你那裡去照看,若明天能醒來,性命可保。”

  黃文尚忙接過卿塵手中的藥,旁邊早有侍衛端水奉上。卿塵將轉身淨手,方才一心在傷者身上倒不怎樣,此時放鬆下來,只覺得眼前血腥的氣息格外刺鼻,胸臆間一陣不適,抬手用清水撲了把臉,微微閉目,修眉緊蹙。

  夜天凌原本在看黃文尚用藥,此時無意扭頭,突然發現卿塵面色極蒼白,他微覺詫異,低聲問道:“清兒?”

  誰知卿塵似沒聽到他的聲音,匆匆轉身,快步便往校場外走去。

  夜天凌心覺不對,隨後跟上,卻見卿塵幾乎是急跑了數步,方出校場,便扶住路旁樹木嘔吐起來。

  夜天凌大驚,上前將她扶住:“清兒,怎麼了?”

  卿塵一時吐出來,略覺輕鬆,但胃裡翻江倒海的還是難受,輕聲道:“不礙事……是那血腥味太重了。”

  夜天凌劍眉緊鎖,待她好些後,小心的將她橫抱起來,一邊急召黃文尚來行營。

  卿塵怕這樣子在行營里被人撞見,說道:“我自己走,你不用叫黃文尚,我沒事的。”卻被夜天凌一眼瞪回去:“還說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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