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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競躬身道:“末將遵命,王妃……”

  卿塵見他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何事?”

  南宮競面帶隱憂:“將士們多已疲憊不堪,一旦城中箭矢用盡,我們恐怕便支撐不了多久。末將斗膽,請王妃勸四爺和十一爺一起先行離開。”

  卿塵眸色清透:“你跟了四爺這麼多年,如何說出這樣的話,我和四爺豈會做如此打算?”她聲音微帶肅穆,聽得南宮競久久不見答話,她回頭淡淡一笑,“只要撐的過今晚,援軍便也就到了。”

  南宮競遲疑道:“援軍是否能到,尚未可知,七爺那裡怎敢說是不是按兵不動?”

  卿塵望著面前無垠的黑夜,黛眉微蹙,許久說道:“南宮將軍,四爺若在北疆有失,我天朝將會是何等情況,你可想得到?

  南宮競摸不清她為何這樣問,只如實答道:“我朝自聖武十五年以來,四境邊疆的擔子幾乎都在四爺一人肩上,如今內患當前,外敵壓境,四爺若有萬一,何人能再擔的起疆國安危?此事天朝上下怕是人人都看得到,末將對這點也從不懷疑。”卿塵依舊目視著遙遠而墨黑的天際:“那你認為,七爺比四爺如何?”

  南宮競一愣:“末將豈敢妄言評論兩位王爺。”

  卿塵唇角無聲輕抿:“但說無妨。”

  南宮競抬眼向她看過去,略作沉思,答道:“平心而論,七爺之才智手段並不輸於四爺,甚至在朝中聲望,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眾人都看得到的事,七爺他又豈會不知?”卿塵極輕的嘆了口氣:“七爺縱有千番打算,卻絕不是個糊塗誤國之人,其實這一點我也早該想到的。”她恍然記起當她用短劍對準自己胸口時夜天湛眼中的撕痛,山崩地裂般席捲了他的春水般的笑。那裡面除了突如其來的驚急,還有因她的置疑而激起的怒氣。只是那一刻,無論有多麼了解夜天湛,再有萬般勇氣她也不敢孤注一擲,她並不是無所畏懼,她只是一個女人。

  南宮競有話到了嘴邊,卻突然收住,只因想到情勢畢竟略有不同,現在凌王妃亦在此,湛王那裡或者當真無法袖手。但這話是不能說的,在唇邊打了個轉,又落回肚中。

  “七爺會發兵的,突厥雖未必那麼容易讓他增援,但也該到了。”卿塵自遠處收回目光,雨絲染黑了秀髮如縷,一片晶瑩。

  便在此時,眼前突厥軍中忽有一隊人馬殺出,直奔雁涼,其後黑壓壓突厥騎兵銜尾急追。

  馬上有兩人回身出箭,突厥軍中頓時數人中箭,紛紛落馬。

  南宮競見狀喝道:“是四爺和十一爺!還有史將軍!”

  卿塵上前數步:“弓箭掩護!”

  隨著夜天凌和十一等人越來越近雁涼城,待到一定she程之內,南宮競一聲令下,城頭萬箭齊發,勁矢如雨,突厥追兵縱多,亦被這密集的箭勢阻的一滯。

  此刻早有數條繩索急速墜下城外,夜天凌等趁此空隙棄馬登城。

  而隨後玄甲軍數十名戰士卻不約而同反身殺入敵陣,以血肉之軀拼死阻下追兵。

  但如此良機突厥其會輕易放棄,一面緊追不捨,一面調集弓箭手,一時間流箭紛飛,勁襲城頭,直取眾人要害。

  夜天凌身如飄羽,半空借力,手中歸離劍化作一個密不透風的光盾,敵軍冷箭被劍氣紛紛激落,難近其身。

  十一與万俟朔風、史仲侯、冥執等人緊隨左右,施展身法擋避箭雨,幾個起落便已接近城頭。

  四周利箭疾似飛星,忽聽異響大作,一箭飛來,箭上勁道非凡,迥異尋常箭矢。

  夜天凌手中暴起一團光雨,劍鋒斜掠,擋飛此箭,手臂竟覺一陣微麻。

  一箭過後,接連而來,箭箭不離夜天凌和十一周身,she箭之人似是認準他倆人,必要取其性命。

  万俟朔風聽得風聲便知不妙,認出是始羅可汗帳下第一勇士木頦沙,此人武藝箭術皆十分厲害,平時即便是他也輕易不去招惹。

  幾人之中當屬冥執輕功最佳,一道黑影疾如輕煙,率先落上城頭,反身便幫身邊士兵拽拉繩索,誰知方一入手,原本緊繃的繩索猛地一松,竟被木頦沙箭矢當中she斷。

  冥執不能控制的大退了幾步,震驚之下匆忙撲回城頭,只見十一身形急墜,城外cháo水般的敵兵涌近,已見刀光凜冽。

  此時夜天凌幾乎與万俟朔風同時一鬆手,下墜之勢直追十一。

  夜天凌與十一相隔最近,歸離劍橫空到處,十一凌身一轉,點上劍尖,身子陡然拔起。

  然就這稍縱即逝的空隙,半空中亂箭逼身,已近眼前。

  万俟朔風單手牽著繩索迅速盪起,刀光急閃,將she向夜天凌的長箭多數擋下,但那最為凌厲的一箭破空而至,帶出急風般的尖嘯,直奔夜天凌心口,卻已避無可避。

  眾人看得分明,卿塵心頭如被利刃划過,只覺渾身血液瞬間被抽空,眼前天旋地轉:“四哥!”

  千鈞一髮之際,十一原本上掠的身形忽爾急速翻落,半空順勢而下,便已擋在夜天凌身前。

  一箭透胸,鮮血飛濺滿襟,夜天凌厲喝一聲:“十一弟!”接住十一下墜的身子同時,人已翻上城頭。

  万俟朔風等陸續落地,卿塵顧不得其他,撲上前來察看十一傷勢,一見之下,心神透涼。

  夜天凌抱十一半靠在懷中,急問道:“怎麼樣?”

  觸手是鮮血橫流,卿塵手指不能抑制的顫抖,幾乎答不出話來。長箭穿胸而過,正在要害,十一唇角不斷嗆出血來,呼吸急促,戰甲之上已不知是雨還是血,一絲溫熱也無,冷冷淌了一地。

  卿塵反手一把撕裂衣襟,壓著十一的傷口抬頭四處尋找,什麼也沒有,她所知的器械、藥劑,一無所有!

  不是不能救,她知道該怎麼救,卻偏偏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十一的血漫過手掌,染透衣衫,在城頭急雨洗過的青石之上蜿蜒而下,仿佛帶走了鮮活的生命,消失在黑冷的夜中。

  那箭橫在眼前,只要一動便致命,卿塵跪在夜天凌身旁不停的將手邊唯一所有的傷藥敷在傷口四周,十一一陣猛烈的咳嗽,勉力抬手制止了她,艱難說道:“別……費勁了……”

  卿塵死咬著嘴唇搖頭,淚水便在瞬間急如雨下,噼哩啪啦落在十一手上。

  十一竟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輕輕一笑,說道:“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你記得也答應過我……”

  卿塵心中痛如刀絞:“我知道,我都記得!十一,你撐住,我想辦法……”

  夜天凌手掌貼在十一背心,將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護住他的心脈,十一似是振作了一下,他臉上始終帶著英氣俊朗的淡笑,抬頭看向夜天凌:“四哥……你……欠我一醉……”

  夜天凌雙目赤紅,緩緩對十一點頭,只覺輸入的真氣如泥牛入海,而十一的呼吸越來越弱。他啞聲道:“別說話。”

  十一果然不再說話,笑著閉上眼睛,身側的手卻緩緩垂下。

  卿塵再從他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生機,心口徹骨的痛掀起巨浪滔天:“十一!”

  夜天凌緊緊將十一護在臂彎,許久一言不發,忽然仰天一聲悲嘯,震徹雲霄。

  黑如深淵的原野上此時響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漫山遍野風雨,天邊似有一道滾滾的烏雲掩向突厥大軍,戰火獵獵,席捲大地,冷雨瀟瀟。

  山野疊翠,綠林枝頭陽光透亮如水,湛藍的天空划過雲影淡淡,瀟灑如男兒清澈的笑。

  清風已無痕。

  雁涼城白幡如海,一夜冷雨成冰,早已回暖的日子居然又紛紛揚揚落雪滿天。

  飛雪靜謐,飄落人間,原野上連綿數十里的硝煙戰火,血流成河,都被這悄然降臨的白雪無聲覆蓋,廣袤大地白茫茫,靜悄悄,連風聲也無,只是無窮無盡的白,寧靜而祥和。

  默默無聲的雪簾,長垂於天地,卿塵輕輕邁入雪中,蒼白的容顏似比這雪色更淡,她漠然望著遍布城中的白幡,冬陽透過一縷冰枝穿落於清冷的空氣,透徹如水。

  一戰全勝,天朝援軍殺至,叛首虞夙戰死亂軍之中,突厥兵退四十餘里……這一切似乎都是匆匆一夢,空惹啼笑,

  眼前揮之不去濃稠的感覺,糾纏浸入骨髓,她緩緩抬手壓上心口,仰頭任冷雪落了滿身。

  彈指間,今非昨,人空去,血如花。

  眼前再也不會有人回頭一笑,連萬里陽光都壓下,空茫處,只見雪影連天。

  痛如毒蛇,噬人骨血,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量去抵擋,當厚重的棺木即將把十一的笑容永遠遮擋在黑暗中時,她只覺得只要那棺蓋不下,十一便不會離開,一切就都是假的。

  只是惡夢,夢總會醒,只要棺蓋不落,十一還在。

  不知是誰將她帶離了靈堂,無盡的昏暗淹來,那一瞬間,是沉淪而絕望哀傷。

  醒來這一望無際的白,瓊枝瑤林,美奐絕倫, 然而有什麼東西永遠失去了,再也尋不回來。

  輕雪散落肩頭,她站了許久,慢慢向前走去,到了離靈堂不遠的地方,卻終究還是停下腳步。

  眼前的景象似已模糊一片,她黯然垂眸,駐足不前,卻在此時聽到夜天凌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終於心滿意足了。”

  她微微一愣,一段凝重的沉默後,有人說道:“四哥定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這熟悉的聲音溫雅,淡若微風,此時卻似風中雪冷,蕭瑟萬分。

  短短的兩句話後,再無聲息,卿塵遲疑望著前面,四周一陣逼人的死寂。

  打破死寂的是一聲銳利清鳴,隨之而來似乎突然間冷風卷雪,安靜的空間內殺氣陡盛,金玉相交之聲連串迸she,卿塵猛然驚悚,快步上前。

  激雪橫飛,亂影叢生,面前雪地之上白衣青衫交錯,劍光笛影縱橫凌亂,原本安靜的雪幕化作旋風肆nüè,眼見竟都是毫不留情的打法。

  卿塵一時呆在當場,劍氣之間,夜天凌眼中的殺機清晰如冰刃,澹澹冷意,逼人奪命。

  夜天湛一身白衣飄忽進退,看似俊雅灑脫,手中玉笛穿風過雪,攻守從容,面上卻如籠嚴霜。不知為何,數招之後他忽然頻頻後退,漸落下風,夜天凌手中劍光暴漲,四周冰雪似都化作灼目寒芒,遽然罩向夜天湛。

  夜天湛面色微變,劍笛碰撞,一聲暗啞金鳴,玉笛竟脫手而出,夜天凌攻勢不減,長劍嘯吟,如流星飛墜,直襲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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