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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爺,別來無恙。”夜天凌面無表情,出聲說道。

  廖商此時既反,早已廢了臣屬之禮,凌王滅他十餘萬東蜀軍,當真見之如仇,恨不能生啖其肉,喝道:“夜天凌!你竟敢蓄水淹城,與老夫使詐!”

  夜天凌嘴角徐徐輕挑,似是帶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兵不厭詐,此乃勝負之道。”

  廖商驍勇善戰,此生經歷大小戰役無數,雖經慘敗仍不十分將夜天凌放在眼中:“以巧為謀僥倖得勝,何足稱道?如今既狹路相逢,正好一較高下,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匹夫之勇。”夜天凌淡淡說道:“自己束手出降,本王留你一命。”

  廖商仰天長笑:“小子狂妄,以眼下你我兵力,勝負尚且難料,你口出狂言為時過早。”

  夜天凌冷眸掃過東蜀軍,黑夜深沉,他銳利的目光卻凜然洞穿人心肺腑,眼前潰敗之軍退而不亂,倒頗叫人欣賞,便是這樣的對手才有趣。

  “侯爺看來是想殺回青州東山再起吧。”面對依舊三倍於己的兵馬,夜天凌似在談風論月,顯然未將其放在心上。

  廖商冷哼道:“老夫兵歸青州,必先取你首級祭旗!”

  “哦?”夜天凌輕描淡寫應了聲,隨意抬手。身後暗處縱馬轉出一人,廖商一見之下心中大震,此人正是青州督使羅盛。

  “見過侯爺。”羅盛拱手,遙遙致禮。

  不過數日之前,羅盛將青州城拱手讓於廖商起兵立事,供兵械、糧糙輜重之物,出謀劃策左右隨行,不料此時竟出現在凌王軍中。

  廖商在此見到羅盛只道他因己方兵敗而歸順凌王,既驚且怒,怒極拔劍長指羅盛道:“反覆小人,無怪你青州守軍不出一兵一卒,原來私下背叛於我。”

  羅盛神情肅穆,揚聲說道:“侯爺此言差矣!我羅盛乃天朝督使食君俸祿,豈會當真縱逆叛亂?我等不過是遵王爺密函行事罷了。”

  青州既是如此,封州亦不遠矣。此時東蜀軍由進可攻退可守頓時變做進退兩難,廖商本欲據蜀中天險重新立足的方略再不可行。

  夜天凌漠然道:“本王遣工匠軍民搶修引水渠保全青州封州,並不打算白手送人。”

  壅江大水,沿江重鎮原本絕無倖免,東蜀軍眾將士不少當地人氏,此時聽得青封兩州居然無恙,多數暗中鬆了口氣,慘敗之事倒成了其次。

  羅盛趁機說道:“侯爺體諒這些跟你的將士,莫要執迷不悟。如今多少父兄妻兒翹首盼歸,何必去同逆賊虞夙一併送死。”

  東蜀軍陣後突然掀起騷動不安,廖商喝道:“何事驚慌?”

  有士兵飛奔來報:“北面追兵臨近,約有兩萬人許,請侯爺示下!”

  便是岳青雲率軍追至,前後夾擊,東蜀軍殘部已入合圍之勢。一方初逢大敗,兵疲馬倦;一方乘勝追擊,士氣長足,優劣之勢立判。

  天邊月上東山,波瀾清冷。

  夜天凌早已料到此時,眸中深寂不現喜怒,只淡淡問道:“侯爺可知本王為何要在這飛仙渡攔你?”隨著他的話音,身後火光高亮,那方山崖之上原來雕鑿了幾個大字。

  蜀中安瀾。

  銀鉤鐵畫,每字如有丈余,刻於高聳岩石之上,年歲過盡,風雨猶堅。

  此乃開國之初收定蜀中之後,蜀中民夫工匠自發所鑿而成。既是昭顯天朝盛世,亦希望自此始蜀中安靖平定,永無亂日。

  東蜀軍中一陣寂靜。山風強勁吹的火光招展塗滿高岩陡壁,搖擺不定的明暗映入人人心底。

  “這四個字侯爺應當熟悉。”夜天凌語中從容:“自古戰者,勝敗百姓皆苦。你鎮守川蜀天府之地,為何不體恤蜀中軍民,偏要枉自興兵,倒行逆施?”

  廖商冷笑:“冠冕堂皇之言,蜀中興亡都在老夫掌間,你休想以三言兩語亂我軍心。”

  夜天凌語鋒微冷:“以一己之私,陷百姓於不安,陷將士於不忠,你若不降,便莫怪本王無情了。”

  “休得胡言!”廖商人老脾氣彌暴:“老夫生平不識降字!”

  “好!”夜天凌眼中精光驟盛:“本王佩服,便憑此言留你全屍無防。”抬手處,長劍離鞘斜指天峰:“東蜀軍眾將士,廖商叛逆欲亂西蜀,本王念汝等無知被惑,不欲深究。此時棄械投明,一切既往不咎,若負隅頑抗,殺無赦!”

  話音落時,萬劍出鞘。

  殺氣,玄甲軍疆場浴血的狂肆殺氣瀰漫於黑夜之中,無聲無息攝人心魂。

  東蜀軍氣勢完全被壓制,其中突然有人揚聲道:“我等已然作亂,此時縱降也是叛軍之名了!”

  夜天凌劍峰側處耀起一刃寒光:“你等能保得性命至此,足見皆是東蜀軍中精銳之兵,本王素來愛才,願歸順我軍中之人,本王以夜天凌三個字保其無恙。”

  夜天凌三字,乃軍中之信,兵中之義,凌王言出素來無悔。

  廖商幡然醒悟,再拖延下去,手下之兵軍心必亂,不覺之中又中了夜天凌之計,揮劍喝道:“三軍聽令,與我殺出重圍!”

  話音甫落,身側幾名部將對視一眼,揚劍而出,竟齊齊發難將廖商挾持在手,身旁親兵猝起反抗寡不敵眾,數合之後便被斬殺拿下。

  唐初傳下軍令,玄甲鐵騎強駑戒備。東蜀軍陣前生變,亂作一團。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廖商性情暴烈剛愎自用,眾將中早有不滿,羅盛依凌王授意暗中籠絡,致使西藩起兵本便難以齊心合力。壅水一戰廖商一意孤行幾乎葬盡東蜀軍精銳,如何能再使眾將為之賣命?

  夜天凌居高臨下看著眼前騷動,面如平湖,漠然冷肅。

  遊刃有餘,不戰而屈人之兵,此兵之上者。

  “我等願歸順凌王爺!”幾名東蜀軍將士率部屬俯身請降。

  身後軍中數處響起呼聲,“西岷侯已然被擒,都降了吧!”夜天凌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挑起,羅盛安插進東蜀軍的這些人倒很懂得如何把握時機。

  東蜀軍殘部經此大劫皆不願再為叛亂而戰,此時已然主帥被俘,一旦有人呼籲,紛紛附和,去劍解甲就地跪降。

  夜天凌馳韁縱馬,率玄甲鐵騎緩緩行至陣前。

  廖商橫遭大將叛變高罵眾人無義,鬚髮皆張怒道極處,罵的幾名軍將神色尷尬。

  夜天凌眉目冷然,眼中寒光微攝:“廖商,他們既願歸降便已是本王部屬,本王帳下將士豈容你辱罵,再不收聲莫怪本王無情。”

  廖商被兵將壓持卻依舊暴躁如雷,白眉豎揚罵道:“老夫兵定西陲之時,你還不知身在何處,如今竟敢如此同老夫說話!滿腹陰謀詭計,有本事真槍實劍一見高低!”

  “北王陰,西王烈,名不虛傳。事到如今還是這副口吻,便是不敗在我手中早晚亦鬥不過虞夙。”夜天凌俯視他道:“你可叛我天朝如何怨他人叛你?”

  廖商雙目圓瞪,突然哈哈大笑:“天朝夜氏一族又是什麼好東西,你叛我我叛你,你們這些王爺皇子哪個不是包藏野心!”

  夜天凌不怒反笑,目如驚電掠往廖商眼中攝他猛然住聲。他在馬上低身於廖商耳邊,淡淡說道:“那你就更不防留著性命,看看什麼叫真正的謀事。”

  語中孤絕,氣度狂肆,廖商愣了愣,夜天凌揮手道:“押下去。”眸間冷冷一瞥:“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敢口出妄言,馬糞灰土總夠你吃!”

  凌王言出必行絕不玩笑,此乃人盡皆知。倘若在人手中受辱還不如戰死,廖商想到此節倒收了斥罵,立刻被人押走。

  夜天凌看了看東蜀軍,淡聲說道:“東蜀軍仍是蜀中重兵保障,自此時起既入本王麾下,本王一視同仁。羅盛,協助眾將即刻清點人數,救治傷員,分發補給,整頓休息,天明前向本王復命。”話聲淡淡卻透著沉凜然霸氣,傳遍三軍。

  東蜀軍將士早折服於凌王手段之下,此時稍整隊列,數萬人單膝跪俯行軍禮,齊聲道:“東蜀軍願追隨王爺,將功折罪!”

  夜天凌傲然回馬,遙望天際,風飛大氅,峰巒盡處薄雲飛揚,天,便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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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總出去玩,更新有點兒慢寫的也稀里糊塗的,眾位大人見諒……

  飄走~

  昨夜西風凋碧樹

  七日之功定川蜀,以三萬輕騎破敵十二萬六千人許,降兩萬八千,損兵僅一百三十二人。

  八百里戰報飛來,一時間天都上下震驚凌王精兵奇謀,爭相傳說,視若天神。

  當初持議和之辭的朝臣皆盡汗顏,無怪天帝對軍情絲毫不為所動,原來早有安排。多少人更依稀覺得,凌王,似比眼前高高在上的君王更為難測,看不透,摸不著,說不得。

  凌王奏章中詳述壅江水利大事,戰況卻寫的極為簡略,無非兩州詐降,引水破敵,乘勝追擊,蜀軍倒戈之語,明列眾將之功,並為東蜀降軍請赦旨。

  朝中一片驚疑讚佩聲中,天帝降旨加凌王為三公昭武上將軍,領大司馬銜,賜佩殿前九章紋劍。

  官員將士論功行 賞,為定蜀中人心,東蜀軍叛亂之事不予追究,江水郡督使岳青雲平叛有功,加定蜀將軍銜,領東蜀軍。

  與此同時,十一皇子夜天澈以奇兵誘虞呈叛軍入幽州城北峰指谷,大敗其軍,晉封澈王、加鎮軍大將軍。

  湛王大軍不急不躁,表面穩紮穩打與虞夙叛軍主力步步交鋒,卻暗中兵分兩路偷襲臨安關。

  虞夙匆忙回軍自守,被兩路騎兵趁虛猛攻破關而入,平叛大軍臨於燕州城下,深入北疆。

  捷報傳來,天帝著十二皇子夜天漓以撫軍使之義代天子行察犒賞三軍,湛王由征北將軍銜加衛將軍,增一萬食邑戶。

  連日頹廢之局幡然逆轉,乾坤朗朗,冬日陰霾的天色雲退霧散,透出許久未見的晴天。

  輕煙,淡幔,蓮池宮依舊冷冷清清。

  這裡似是寒冬最深最遠的地方,塵封的寂寞將歲月退避,光陰荏苒,亦不曾駐足。

  斜陽已暮,穿透宮闈長窗散照在白玉地面上,清美的浮雕間,蓮花百態落上了層層淡金,呈現出莊嚴的華妙風姿。

  蓮妃如往昔每一個傍晚,獨自在殿前靜堂誦念著古源經,從來不曾間斷。

  沉木香安寂的氣息淡淡繚繞,伴著低淺的誦吟聲盤旋,飛升,消失在高深的大殿盡處,煙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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