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素兒正在兩個掌事嬤嬤手中掙扎,一見凌王妃的車駕,喊道:“王妃救命!”

  卿塵步下鸞車,纖眉一蹙低聲喝道:“放手,這成何體統?”

  兩個嬤嬤見是凌王妃,忙俯身施禮。素兒撲至面前滿面焦急:“王妃,看在過去的情份上,您救救我們家小姐!”

  “出什麼事了?”卿塵伸手扶她。

  “府中一點兒小事,不敢驚動王妃。”一個嬤嬤趕在素兒之前說道。

  卿塵淡淡瞥了那嬤嬤一眼:“我問的是素兒,什麼時候要你回話了?”

  聲音清淡,目光中卻含著冷然的意味,那嬤嬤微微一震,不敢再說。

  “王妃,我們小姐要臨盆了,求您想法救救她們母子!”素兒鬆手給卿塵磕頭,眼淚忍不住流下。

  “你們府里難道沒有請醫侍?”卿塵問道。

  “府里王妃……王妃不准……”素兒話說到一半,被身旁那嬤嬤抬手一掌摑在臉上,“胡說,還不閉嘴!”

  這些宮中出來的掌事嬤嬤自幼在訓誡司中受教,都有些狠厲的手段,素兒臉頰頓時腫起,人跌往一旁。

  “放肆!”卿塵叱道:“在我面前也敢如此!”心中透亮,定是夜天湛正妃入府容不得靳妃,趁她臨盆之際暗施毒手,素兒情急護主想偷出王府求救,卻被掌事嬤嬤抓回。

  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心底惱怒:“七爺人呢?”

  “七爺朝事纏身,已有幾日未回府了。”素兒哽咽哭道。

  “速去宣醫侍和接生嬤嬤,將靳妃臨盆之事奏稟太后及皇后娘娘知道。”卿塵回身對侍從吩咐:“還有,將七爺請回來!”

  那兩個嬤嬤臉色一變,事情奏稟到太后和皇后那裡,誰也不敢再做什麼手腳,一旦有事,都要擔上干係。

  侍從立刻去辦,卿塵狠狠瞪了兩個嬤嬤一眼,長袖一拂,顧不得碧瑤撐傘往湛王府中快步而去。

  殘葉蕭蕭,雨敲長窗,層雲陰霾,四處暗沉沉的叫人心煩。

  殷采倩在屋裡踱了幾步,往靳妃住處悄悄看了一眼,終於還是開口問道:“嫂子……真的不讓人過去嗎?”

  衛妃看了看手中的精繡,頭也不抬:“不給她點兒顏色瞧瞧,這府里還都當她是湛王妃呢。”

  殷采倩常來湛王府,靳妃一向待她親厚,頗有不忍:“萬一出事怎麼辦?”

  衛妃揚唇冷笑:“那又如何?行事手軟便是給自己留後患,你的溫柔只是為自己的夫君,而不是他身邊的女人。待嫁到十一王府,你也得好生記著。”

  一絲冷風透了窗fèng襲來,雍容風流下的狠辣叫殷采倩心中微微一寒,卻想起今日是為何事而來,急忙道:“嫂子,你幫我求七哥,我不嫁給十一皇子!”

  衛妃臉上笑的端莊:“好了,你也別鬧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誰能說不?何況嫁做十一皇子正妃是光耀門庭的事,你還彆扭什麼?”

  明艷錦袖拂在桌上,殷采倩柳葉眉一揚:“什麼光耀門庭?我幹嘛要嫁給自己不喜 歡的人?”

  “十一皇子出身高貴俊朗瀟灑,那點兒不讓人喜歡了?”衛妃問道。

  “他好,自有喜歡他的人,反正我不喜歡。”殷采倩嗔道。

  衛妃抬頭看了看她:“都行了及笄禮,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那麼多上門求婚的公子,你看不上也就罷了,偏著了魔似的念著凌王爺,害得舅舅也遭母后訓斥。你我都是嫡出長女,婚嫁繫著家族榮辱,豈由自己喜好?”

  殷采倩俏面微紅,眼前不由便浮起個桀驁不羈的身影,一雙風華清冷傲然深邃的眸子,那日看著他縱馬馳入神武門便再也忘不掉,像是刻了在心頭。她不滿的轉身:“姑姑為什麼就非要我嫁給十一皇子,嫂子,你嫁給七哥,難道不是喜歡他?”

  衛妃責怪道:“胡說什麼,別人怎能同七爺相比,天都之中哪個女子不想做他的妻子?”

  話說如此,眼中卻透出一絲悵然。只是他心中,念念不忘是誰呢?溫潤之中的疏離,風流之下的落寞,又是誰能得他真心一笑?良宵新婚酩酊大醉為誰?宿立中宵獨自望月為誰?

  明明離他那麼近,卻覺得如此遙遠,完美無瑕的姻緣偏偏叫人無從看顧。

  心念之中一腔暗恨都轉到了靳妃身上,她狠狠的將手中精繡一捏,白首鴛鴦圖扭曲在綠陽春曉中。

  門帘掀動,掌事嬤嬤進來,神色頗為慌張:“啟稟王妃,凌王妃將靳妃生產之事上稟了太后和皇后,還叫人去請七爺回府了。”

  “什麼?”衛妃怒道:“凌王妃?”

  “她人已往靳妃那邊去了。”嬤嬤俯身說道。

  “看看去!”衛妃拂袖起身。

  雨打殘荷,在水面上濺起清冷波瀾。

  卿塵正走到靳妃住處,迎面衛妃同殷采倩帶著幾個侍女趕來。

  “不知四嫂來了,有失遠迎!”衛妃上前攔了去路,屋中依稀傳出靳妃陣陣呻吟。

  卿塵向她看去:“不敢勞動大駕,請讓開。”

  臉上雖淡淡笑著,眼中卻沒有絲毫溫度,幽深里一星微銳直逼衛妃眼底。

  衛妃臉色一變,抬眼看卿塵立在階前。風雨蕭蕭中玉色紋裳輕飛,容顏似水帶著高華傲氣,如這灰暗的天地間一抹清色,飄逸出塵。

  這便是他牽腸掛肚的那個女人,連新婚之夜醉中都喊著她的名字!心底嫉恨翻騰,語出不禁尖刻:“四嫂又沒嫁到湛王府,何必來管這裡的閒事?”

  “我若是嫁進湛王府,說不定躺在裡面痛苦的便是你。”卿塵明澈眸底隱有怒色,惱她狠毒,絲毫不留情面:“一屍兩命,即便專寵與七爺,晚上在他身畔你合得上眼嗎?”

  “我與七爺的事哪用你一個外人妄加揣測!”衛妃怒到極點。

  卿塵玉容清冷,聲音隱寒:“靳姐姐若是有什麼不測,即便七爺不追究,我也絕不會饒你!讓開!你是想讓我進宮去請太后,還是皇后娘娘?”

  “你……”衛妃氣結,卻被殷采倩拉住:“嫂子,接生嬤嬤不是候著了嘛,我們裡面坐著等吧。”說著對卿塵使了個眼色,似是讓她快些進去。

  卿塵一愣,不料她來打圓場,卻也不及多想,快步往靳妃房裡走去。

  殷采倩雖慶幸卿塵趕來救靳妃,卻心中亦百感翻雜。天都之中哪個女子不想嫁給七哥,偏偏她鳳卿塵不想,偏偏她要嫁給那個人,偏偏那個人心裡眼裡只有她。她好不容易等到及笄,想盡辦法相脅父親去凌王府提親,卻只換來寥寥幾句顧全場面的婉拒之辭。銀牙微咬看著卿塵背影,到底意難平。

  靳妃早已疼的幾乎昏迷神志,汗濕枕畔,平日秀美溫婉的玉容蒼白如紙,完全失了血色。

  被褥間鮮紅一片,似乎是生命漸漸流失在這裡。

  卿塵倒還沉得住氣,把住她關脈,沉聲喚道:“靳姐姐,是我,別睡過去!”

  金針微動沿幾個穴位刺入,靳妃略清醒了些,透過眼中濛濛清淚依稀看到竟是卿塵,掙扎說道:“卿塵……七爺……七爺……”

  似是囈語,聲聲呼喚,靳妃唇間一片血色,隱忍著痛徹心腑。

  卿塵怔住,心頭猛的一酸,低聲安慰道:“七爺在呢,他在外面等著,等孩子出生就可以見到他了。”

  善意的謊言有時候好過冷酷的真相,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真實的殘忍。

  淚水凌亂,靳妃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卿塵的手:“……為什麼……嫁來府中的……不是你……啊……”

  斷斷續續的話被痛呼淹沒,為什麼?卿塵低聲問自己,她也有多少為什麼想問,卻只能柔聲說道:“這是七爺的第一個孩子,你要堅持著,很快就好。”

  若非情到深處,誰願忍受這樣的委屈和痛苦?

  金針入穴稍稍緩解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卿塵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響起,靳妃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接生嬤嬤也趕了進來,侍女們端盆執水,進進出出,匆匆忙忙。

  這是七爺的孩子,七爺在等著,等著孩子降生。

  卿塵笑著答應,溫言安慰,竟亦忍不住淚水漣漣。

  多情總被無情傷,此時的夜天湛究竟在哪裡?

  他如春風般溫雅風流,擄獲了多少女子的心。她們為他痴為他狂,他任她們痴,任她們狂。

  他人在何處?心在何處?

  秋風驟緊,暮靄沉沉天暗。

  夜天湛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侍衛,迅速往府中走去,披風輕揚,輕甲佩劍一路微響,步履匆匆。

  方至門前,室中隱約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他猛的抬頭,眸底憂喜難辨。

  “七爺,你可回來了”衛妃笑意嫻柔上前迎他,親手接過披風,看到他這身裝束突然一愣:“這是……”

  “靳妃怎麼樣?”夜天湛開口問道,竟似對府中花團錦簇之下的爭寵算計毫不知情。

  女人之間的鬥爭,掩在奼紫嫣紅深處,不見血光,卻殺人於無形。

  “從清早到現在,急壞我們了,又不敢去催你回府。”衛妃轉身接過侍女遞上的熱茶:“快先暖暖身子。”

  “你辛苦了……”夜天湛伸出的手突然停住,話音斷落,目光越過她的肩頭凝滯在那裡。

  衛妃回頭,看到卿塵舉步出來,夜天湛目光中泛起輕澀溫柔,全部落在了那白衣淺影之上。她端茶的手微微一抖,臉上卻強自留著笑意。

  剛剛掌起的茜紗燈下,卿塵一手扶著屏風,低頭對醫侍吩咐著:“生產前後萬萬不能用人參,否則極易血崩,以後多記著些。”

  那醫侍恭謹的記下,卿塵長舒一口氣抬眸望去,正遇上夜天湛熟悉的目光。她忽然微微一顫,眼前夜天湛長劍在身戎裝束甲,墨色戰袍給他溫文爾雅的風華中添加了一抹罕見的肅銳,整個人如同劍在鞘中,深斂著秋寒。

  平州四十萬大軍虛待主帥,如今終於塵埃落定。

  軍情緊急,連日不眠不休布置停當,即刻便要揮軍北上。

  天帝教子從不偏頗,膝下皇子自太子始無人不曾身披戰甲歷練疆場。雖不是人人如凌王般威震四合,卻都是可用之才。

  亦曾帶兵平夷寇,肅邊防,夜天湛的軍功掩在文雅賢德的名聲下,幾乎被人遺忘。身後宗族顯赫並不需要他將自己放逐征戰浪跡邊疆,他本已擁有的太多。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