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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京書稍愣,不想她問這事,略一遲疑:“父親作主的事,我也並不清楚。”

  卿塵容顏淺淡,眸色清澈,向浩蕩江水望去,輕濤拍岸,暮陽下 幾分安瀾平穩,“不只是父親的事,我說的咱們鳳家。”

  “咱們”二字微微加重了音,叫鳳京書抬頭看了她一眼。

  目光落處是張水波不興的玉容,里外透著股捉摸不透的潛靜,卿塵在他眼中回眸笑了笑:“大哥不願說,我也不問了。只請帶給父親一句話,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請父親速決。”

  鳳京書聞言心下略有些驚疑,問道:“妹妹何出此言?”

  卿塵停住了腳步,眉宇輕揚,如今這關係,她總也要護著鳳家才行:“朝中形勢想必父親和大哥都比我清楚,不必我多說。請代我問候母親,有時間我同四爺一併回府去。”

  鳳京書還想再問,卿塵卻已回身,清麗脫俗的玉容安靜縹緲,叫鳳京書愣在當場,直到卿塵那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猛然醒悟,回身上馬往左相府而去。

  只緣前塵淺回顧

  盛夏的陽光照在深黑朝服之上,滾滾的熨著熱度,嵌絲銀線微掠出絲輕光,一晃同那迎面白玉龍階的耀目混了去,夜天凌舉步出了宮門,略站了站,卻聽身後有人叫道:“四爺。”

  回頭一看,是刑部尚書吳起鈞,點點頭道:“回衙門?”

  吳起鈞深吸了口氣,耿直的臉上微微一動:“這幾日刑部裡面亂的很。”是亂啊,有官員進了刑部大牢,帶著多少探問的求情的甚或要挾的,睜眼閉眼儘是一層層的人和關係,都在面上那古板和嚴苛後隱著。

  夜天凌劍眉輕挑,目光遠遠向外一望:“怕也沒幾日可亂了。”

  吳起鈞聞言稍怔:“四爺不打算查了?”兵部戶部兩處牽扯了這些貪官污吏,費了如此艱辛難道竟要在此時罷手?

  銳利的嘴角帶起絲鋒刃般的笑,夜天凌眼中淡淡清冷:“查,幾時說過不查?但凡有一步便查一步,有一個便辦一個。只怕……”他眉心微擰,目光竟也透出幾分不甘來:“皇上要點到為止。”

  吳起鈞細思這幾日案子的進展,朝堂上竟真透出來這般形勢。千絲萬縷,若當真徹查,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滿朝文武那是場大變動,天帝年老求穩,怕是不會大興問罪。

  他抬頭迎上那耀目驕陽,清吏治,盼了多年的事在這一刻如此之近卻又遙不可及,眼前這位王爺稜角分明的側臉透著份冷銳,似是不可動搖的剛毅堅定。他鄭重一揖,聲音低卻篤定:“起鈞追隨四爺,總有一日叫滿朝皆清,貪吏無容身之處。”

  夜天凌面上依舊沉定,只道聲:“好。”卻又看了他一眼道:“於刑罰上尚要多斟酌,凡事要把得住分寸,那些御史們口中的酷吏也不是什麼好名聲。”語中微帶薄責,但更是點醒。

  吳起鈞肅容道:“微臣知道了。”

  夜天凌點頭,接過齊得手上的馬韁,上馬離去。卻迎面碰上湛王也自同汶門出來了,遇到夜天凌微微勒馬,清澄眼底笑的溫雅:“四哥近日辛苦!”

  夜天凌眉宇一抬,水波不興中穩隱著股傲然自若:“彼此。”

  驕陽似是在夜天湛眼中綻開光澤,越發襯的俊面如玉:“我先走一步,改日約四哥去上林苑行獵。”

  “好。”夜天凌淡淡道,提韁轉身往凌王府方向去了。夜天湛亦微縱馬韁,卻同夜天凌背道馳去。

  似雪般刺目的陽光,灼灼灑耀金碧瓊宇,遮掩了一切。

  凌王府門前,一個侍從匆忙出來,跑得甚急。夜天凌一抬頭,齊得上前喝道:“慌跑什麼,哪裡去?”

  那侍從見了夜天凌,忙跪下回話:“四爺恕罪,白夫人遣小的速去請張醫侍,跑得急了竟沒見著四爺。”

  夜天凌眼底一動,翻身下馬:“看什麼人?”

  “府里沒說。”

  張醫侍是素來給王府女眷診病的,夜天凌心裡微微不安,惦記著卿塵,入府便往漱玉院去。

  漱玉院水色寧靜,幾人在灑掃殿院,卿塵卻不在,也無人知道去了何處。

  夜天凌回頭對齊得道:“去找吳總管或白夫人過來。”

  齊得答應著出去,不過稍會兒,凌王府總管內侍吳未之便出現在夜天凌面前,夜天凌問道:“王妃呢?”

  吳未之垂手答道:“回四爺,王妃在思園兩位夫人那兒。”

  夜天凌倒意外,道:“王妃無恙?”

  “無恙。”

  “何事請張醫侍?”

  “千洳夫人……懸樑自盡了。”

  “什麼?”夜天凌聞言一愣,吳未之低聲道:“四爺昨日吩咐將兩位夫人送去別院,今日差人去請千洳夫人時便見夫人尋了短見。幸好發現的及時,王妃正在以金針施救。”

  “王妃怎麼說?”

  “什麼也沒說。”

  “你下去吧,張醫侍來了好好診治。”夜天凌淡淡道。

  吳未之覷了覷夜天凌臉色,極冷,如高峰峻岭,無動於衷。他躬了躬身,退出漱玉院,略一思索還是往思園去了,卻見白夫人掩門出來搖了搖頭。

  “怎麼,救不了?”吳未之心裡一沉,問道。

  “人是救過來了。”白夫人朝屋裡看了一眼。吳未之隱約聽到有人哭道:“王妃,千洳不敢奢求別的,只求能留在府中,求王妃別逐我出府。”

  一時間屋中似乎只有千洳的抽泣聲,吳未之輕聲道:“說起來,王妃也不像計較的人。”

  白夫人掠了掠微白的鬢髮,只不解說道:“王妃方才同兩位夫人說,以前你們是身不由己,自現在起路可以自己選,是去是留也自己說。唉!這王府中的女人誰還由得了自己?”

  吳未之亦愣愕,搖頭道:“我是看不明白了。”

  “只一樣是明白的。”白夫人舒了口氣:“四爺對咱們王妃是著緊到了心裡。”說著眼角竟帶著絲笑,誰能想到會有這麼個人呢?

  倆人心領神會,同時看了看屋中。像是過了許久,一個低婉的聲音淡淡說道:“你自己願意留在凌王府,誰也不會趕你走。但性命珍貴,往後不要用這種法子輕賤自己。一者,你若死了,只有在乎你的人才會傷心,否則就是白白送死。二者,你若真的喜歡四爺,就不為他想想?朝中之事已夠他勞神,這不是更添亂?三者,你對得起生養你的父母嗎?若想留在四爺身邊,就得讓自己配的起他。”

  千洳那柔軟的,帶著絲微啞的聲音悽然說道:“千洳什麼都不想,千洳可以永遠不讓王爺見著自己,只求王妃別趕我走。”

  極深的一絲嘆息,那淡雅的聲音又道:“好好歇著吧。寫韻,你跟我來。”

  門微微一聲輕響,卿塵帶著碧瑤和寫韻出來。見白夫人和吳總管都在,站下說道:“白姑姑,差人好生照看著這邊,別輕待了。”

  白夫人答應著,卿塵回頭問寫韻:“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寫韻斂眉答道:“但憑王妃作主。”

  卿塵不語,蹙眉看她。寫韻一愣,頓時醒悟,所有的都是自己說了算啊,她略有些激動,清聲說道:“寫韻想等……等千洳姐姐身子好了再走。”

  卿塵微微一笑,點頭道:“好,需要什麼便找白夫人取,牧原堂那裡我會書信過去的。”想了想,又將手中那包金針遞給她:“這個送給你,你穴位認得很準,好好學。”

  寫韻雙手接過了那金針,竟像是在夢中一般。天都最大的醫館,有著最好的名醫,牧原堂開醫科招弟子,是男女都可以入學的啊,難道她真的也可以去學醫術嗎?寫韻抬頭,正遇上那雙清澈的鳳眸,秋水瀲灩,潛靜裡帶著絲鼓勵的笑意,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能不能入了醫科還要看你自己,牧原堂也不收無用之人。回頭我叫碧瑤給你送幾本醫書過來,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寫韻俯身便拜了下去,語中哽咽:“多謝王妃!”

  卿塵挽手將她扶起來:“既然選了這個,以後或者還有苦吃,到時別為今日後悔。”

  “寫韻絕不會後悔。”一聲堅決的回答,似是充滿了希翼,叫看在一旁的白夫人疑惑著,眼前這雙向來溫順的水杏清眸竟是從未有過的明亮,她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寫韻,是她見過最美麗的一刻。

  亂生春色本無意

  夜天凌負手站在窗前,看著遠遠水榭上杏黃的紗幔被微風揚起,金線繡成的細紋遊走在清淡的雲中,湖光瀲灩,倒映著琉璃般的天色。

  心思竟還沒自朝堂上收回,轉瞬又想了過去。殷家,在戶部竟如此根深,千層萬層密不透風。虧空看起來查的一帆風順,戶部尚書殷監正,亦是殷皇后的嫡親兄長,從上到下事事護持,竟沒有一個多餘的人能動。九皇子的黨羽一一落馬,不過是湛王也樂得見此情形,順水推舟的辦了。

  初時洶湧波濤如今化做細水緩流,即便是那幾個猝不及防被打入刑部問訊的官員怕也要在種種拖延之下不了了之,何況天帝此時已動了撤手之心。湛王身後從殷家到靳家,牽著權傾百年的仕族閥門,天帝要動他們也得斟酌萬分,一個不好,便是進退兩難的局。

  夜天凌眼底掠過一絲極冷的光澤,那肅殺之氣下是因為下了某種決斷而顯現出來的深沉與銳利,似是能殺人於無形。然冰冷如澌的神色卻在抬眸時微微一斂,明淡水色中卿塵沿著水榭靜靜走來,竹廊低影在她身後清遠曲折,迴繞湖中,如同一幅淡淡的畫卷。

  在夜天凌看向她的時候,卿塵似是無意抬眸,潛靜的一絲星光微銳,如水,幽幽一晃,掠過幾絲飛花飄旋在望秋湖上。

  “不去看看?”卿塵撫開緲縵輕紗走到夜天凌身邊,淡淡開口問道。

  “不必了。”夜天凌亦頗不在意的道。

  “那我便做主了。寫韻喜歡醫術,自己也略知曉些,她想去牧原堂學醫,過幾天便送她去。千洳還是留在府里,就依舊住思園吧。”卿塵轉身在旁邊的銅鏡前坐下,輕咳了一聲說道。

  夜天凌垂眸看她,關心的情愫落在眼底,輕輕將手撫上她後背:“為何?”

  他手心溫熱愛憐的順撫讓胸臆間的滯悶鬆緩許多,銅鏡里朦朧淡光微映著卿塵清麗側顏,她慢慢說:“千洳對我說,她來了凌王府四年零十一個月二十五天,你什麼時候去過她那裡,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她每次都記得清楚。她說她知道你不屬於她,但她可以記一輩子,她心裡存了你,忘不掉,只有你。對一個以死相脅的女人,我厭煩,一個哭著在我面前這樣求著的女人,我亦不喜歡,但我也無法拒絕的的請求:她可以不讓你見到她,只求留在這府里。”卿塵微挑秀眉將夜天凌深深打量:“我倒不知道我的夫君這麼有魅力。她既願意留在府中,也就不必往別院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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