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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凌見卿塵醒來,忙吩咐外面伺候著的宮女荷風:“宣宋太醫。”將卿塵扶在懷中低聲道:“別急著起來。”

  卿塵淡淡笑了笑:“沒事。”

  夜天凌定定的看著卿塵的笑容,仿佛從未見過一樣,輕嘆了口氣將手捂在她心口:“心裡可覺得好些了?”

  卿塵點頭:“好多了,只是有點些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夜天凌審視著卿塵血氣不足的臉色,劍眉蹙起:“都快一天一夜了,宋德方說你這是心疾,這幾天累著了才會發作,你這當大夫的治病救人,卻連自己身子都照看不好。”

  卿塵將頭靠在他胸膛,嘴角噙著絲笑意:“宋太醫沒有說過,也不能惹我激動嗎?你還教訓我,我哭給你看啊。”

  夜天凌一愣,拿她百般無奈,便道:“皇祖母昨夜用了藥,今早便退了熱,情形好多了。”

  卿塵一喜:“真的?”撐著身子便要起來:“我去看看。”

  夜天凌將她手壓下:“你躺著,我剛剛去看過,太醫在旁調理,隨時會來報。”

  卿塵道:“你終究進了寢宮。”

  夜天凌拍了拍卿塵肩頭,然後將手攤開在她面前:“我不是好好的嗎?再說,已有藥了,你怕什麼?”

  卿塵靜靜的靠回他懷裡,此時才仿佛心中真正鬆緩下來,落到實處,竟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她側了側頭:“我怕……那種束手無策,心急如焚的感覺……”

  夜天凌靜了會兒,低聲道:“卿塵,謝謝你。”

  卿塵搖頭,百花鬧春的圍屏將室中隔為兩間,荷風的聲音在外說道:“四爺,宋太醫來了。”

  夜天凌拿了個枕頭替卿塵靠著,站起來道:“叫他進來。”

  卿塵同宋德方一向相熟,也不放紗簾迴避,宋德方將一個繡康壽字的錦墊墊在卿塵腕下,細細診脈,過會兒說道:“現下是無礙了,只是郡主當要好生調養才是。”

  卿塵笑道:“我知道,這幾日太后那邊要有勞宋太醫了。”

  宋德方道:“此乃老臣份內職責,待郡主好些,老臣還要和郡主商討個方子才是。”

  卿塵細細問了問端孝太后情形,知道丹瓊先試了藥,問道:“丹瓊怎樣了?”

  宋德方道:“昨夜便醒過來了,雖是虛弱了些,但性命已保住了。”

  卿塵點點頭:“太后年邁,和丹瓊不同,還是要小心。”說話間看到夜天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裡微微有些不安。夜天凌所謂坐鎮慈安宮,很大緣由是要查著疫病是怎麼流入宮中的,這幾日礙著端孝太后的病沒有嚴行追查,現下怕馬上就要有雷霆手段了,這些又怎瞞得過他?何況,若真查起來,自己是萬萬也不願欺他的。

  夜天凌對宋德方道:“你先下去吧,如何調養擬個方子過來。我已寫好了摺子給父皇,你和何儒義也列個條陳,稍後一起呈上。”

  作者:橘子天空 2006111821:56回復此發言

  120回覆:(轉載)醉玲瓏(上卷)作者:十四夜

  宋德方退出去後,卿塵見夜天凌眼中隱隱儘是血絲,知道他夜裡沒休息好:“四哥,你也去歇會兒吧。”

  夜天凌在她身邊坐下:“你若是不累,便陪你說會兒話。如今你倒是別去操心別的,把身子養好才是。”

  荷風端了幾樣點心小菜過來,桂花雲錦糕、千層杏仁蘇、醉汁蜜棗和清鹵香筍,再熬了香香軟軟的藥膳粥,卿塵便靠在榻上慢慢的吃了些。夜天凌在旁看著,屋中暖爐驅散了寒氣,融融如春。只覺心裡從未如此輕鬆過,倒覺若此生便就這樣過去,也再挑不出什麼不是。然而偏偏卻站在風口浪尖上,心下手底一個念想便是覆雨翻雲驚濤駭浪,從未有過的風險,一個人便也罷,卻何苦要她也卷進來受這驚擾。便如經年在戰場,不願平添妻兒府中翹首期望般,一時竟覺得自己莽撞了。但倒是卿塵那夜說的那句“原來你也會著急”,叫他心裡一震,是一次次生怕她有個閃失,還是護在身邊放心。而這個處處玲瓏清透的女子,卻怎又如此叫人琢磨不透,把握不著,想著不由得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搖了搖頭。

  卿塵抬眸見夜天凌看自己,笑道:“四哥,看什麼呢?”

  夜天凌道:“看你吃的舒心。”

  “餓了。”卿塵便隨口同夜天凌閒聊:“說說你喜歡吃什麼?”

  夜天凌想了想,指著那碟清鹵香筍道:“以前慈安宮小廚房有個老廚子,做得一手好菜,有道雞茸金絲筍,還有荔枝肉、班指乾貝、蔥姜爆蟹、素八珍都做的極好。現在想起來,最是好吃。”

  卿塵問道:“我怎麼沒見過?”

  夜天凌道:“宮裡的老人,早沒了,後來雖有這菜也再不是那個滋味。”

  卿塵便纏他說些兒時舊事來聽,不想夜天凌如此沉穩的人,幼時竟調皮至極,這慈安宮整日被他折騰的天翻地覆。但這所謂放肆的童年卻極為短暫,夜天凌九歲始便隨軍歷練戰場,那時帶他的正是先皇長子,德王夜衍昭。便是聖武十年那次討伐南番戰後,年方二十歲的德王同當今天帝在對部將的封賞中有了分歧,為天帝所怒斥說了些重話,回府後竟一時想不開,自刎而亡。五年後,先皇次子夜衍暄病亡,從此先皇便斷了子嗣。次年元月,天帝封長子夜天灝為太子,告祭太廟,大赦天下。同年九月,十五歲的夜天凌首次領兵出戰突厥,一戰揚威。自此十數年,天朝出了一個賢德寬仁的太子,一個凌厲肅冷的王爺,而先皇的兩個皇子怕是再已無人記得了。

  說話間卿塵看夜天凌倚在榻旁面如平湖,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他如今的身份再回想前事,自是另一番心境。所謂兒時不過彈指而過,便冷眼看了父母兄弟幾番恩怨,生在帝王家,幸或不幸,只在各人心中。

  此時齊得進來稟報夜天凌:“四爺,大伙兒都在暢春殿候著了。”

  夜天凌點點頭:“知道了。”站起來對卿塵道:“你先歇著,我去看看。”

  卿塵點頭,目送夜天凌出去,卻蹙起了淡淡纖眉,身上還是軟軟無力,輕靠在暖榻上發呆。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1:56回復此發言

  121回覆:(轉載)醉玲瓏(上卷)作者:十四夜

  爭似是非彈指間

  雪戰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偎到卿塵身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卿塵伸手撫弄它,心裡又想起那能治疫症的藥。便憑雪戰這小小身軀,能有救得了多少人,這疫症終究說不上是解了,依舊困擾著她。

  不多會兒,一個小宮女自暢春殿過來,在外對荷風道:“姐姐去暢春殿吧,四爺挨個傳著問話呢,王總管差我來替姐姐。”

  荷風進去見卿塵靜靜閉目歇著,出來悄聲囑咐小宮女:“一會兒郡主若醒了,上心伺候著,桌上藥還沒喝,怕涼了……”卻忽然聽到卿塵在裡面叫道:“荷風,你進來。”

  荷風忙道:“奴婢吵醒郡主了。”

  卿塵道:“我本也未睡。你去暢春殿見四爺,請他回遙春閣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奴婢這就去。”荷風應道:“郡主還有什麼吩咐?”

  卿塵搖搖頭:“去吧,照我的話說便可。”

  荷風答應著去了,卿塵起身坐到鏡前,低頭梳理著靜垂至腰畔的長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留這樣長的頭髮,以前那麼多年,都是一頭利落的及肩短髮。“寧文清”三個字,似乎已經隨著一點點習慣的消失變成一場夢,在記憶中越來越遙遠,偶爾記起卻覺得陌生萬分。

  “發什麼呆?”突然耳邊響起夜天凌的聲音。

  卿塵吃了一驚,抬頭見鏡中映出他的影子,青衫磊落,雖一副閒逸的模樣,眼中卻透著未退的銳利,回頭笑道:“悄無聲息的,嚇人一跳。”

  夜天凌看了看桌上自己走的時候便擱著的藥,皺眉道:“怎麼還不喝藥?這會兒都涼透了。”

  卿塵微笑道:“忘了。”

  夜天凌伸手將灑在她身畔的秀髮理了一下,髮絲自指間滑過,溫涼柔順,他俯身審視著卿塵:“是有事要對我說?”

  卿塵低頭思想片刻,道:“四哥,你可是要嚴查慈安宮疫病之事了?”

  夜天凌道:“此事來得蹊蹺,豈能不查?”

  卿塵嘆了口氣道:“你叫他們散了吧,我將事情原委說於你。”

  夜天凌眼中微光一閃,正對上卿塵清雋的目光,沉沉靜靜望過來,掩映在潛淡風華中,叫人心裡一時看不透:“你是說,你知道這瘟疫是如何入宮的?”

  卿塵點頭,夜天凌拂襟在一旁坐下:“你說。”

  卿塵自那夜碧瑤去致遠殿求自己說起,將當日情形一一說了給他,一字不瞞無有疏漏。夜天凌一言不發,面色沉豫,眸底一道鋒棱深不可測,不怒而威,越聽越是峻嚴,待卿塵說完,冷冷道:“這是誅九族的死罪。”

  卿塵安靜說道:“紫瑗父親早亡,一個兄長死在戰中,還有個幼弟年前自行投了遼州軍中,家中唯有一個哭的雙目失明的老母,靠鄰居拂照度日。丹瓊父母雙亡,九族之內也只剩了個碧瑤這個姐姐,要誅也無非這老少病弱幾個女人。倒是鳳家怕是要受我連累了。”

  夜天凌眉峰蹙攏:“你這是替她們求情,還是拿自己和鳳家擋我?”

  卿塵淡淡一笑:“不是求情,錯了便是錯了,四哥若是要罰也是該當。”

  夜天凌起身在窗前站了會兒,問道:“你既早知道,為何此時才說?”

  卿塵坦然道:“若是僥倖不查,或來查的是他人,我便設法替她們瞞下。但如今查的人是四哥你,我何必要你勞師動眾費時費力,結果還是一樣瞞不住,不如告以實情。”

  夜天凌回頭看她:“你既不想求情,那是要和她們一起領罪了?”

  卿塵搖頭:“我不想領罪,這個罪不好領。欺君之罪……”她笑了笑:“我領不起。”

  “領不起?”夜天凌聲音里有絲怒意:“這麼大膽的事都做下了,此時再說領不起?”

  卿塵鬆手,一縷絲緞般的髮絲落至臉旁,襯的臉色有些透明的白,如同眼底清水無痕。她扶著桌子站起來,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長衣:“四哥,你先彆氣,這事是我做得大膽了。但事已至此,即便是殺剮了紫瑗她們也是這樣,紫瑗伺候太后多年從未出過差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此次私下出宮,無非因著一片孝心。碧瑤丹瓊姐妹同我有患難之情,何況丹瓊不過才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我也只能盡力挽回,無非想多救條人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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