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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幸聞言,也溫聲笑道:“大哥是個可以閒下來的性子,你卻不是,你能放下六王爺貼身護衛的身份,去過尋常日子?”

  司空宇滯了一下。片刻,他將酒罈子“鏘”得往地上一放,面對司空幸而坐,認真點了下頭:“二哥,我能。”停了下,他臉上微紅,又說,“我瞧上了一姑娘,那姑娘不喜歡我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我答應她,日後不做護衛了,只隨大哥做些小營生,跟她提親去。”

  司空幸愣住,片刻,他抬起拳頭,在司空宇肩膀上錘了一下。

  兩兄弟同時一頓,相視大笑。

  司空宇笑了一會兒,又將笑意斂住,說:“二哥,你也回來吧,隨我們一起。六王爺答應我了,只要你肯回來。只要我們兩兄弟聯手,辦完這最後一樁事。日後天高雲闊,我們便再不欠他的了。”

  我們便再不欠他的了。

  一個“欠”字,在司空幸心裡激起漩渦。有多少年,他都沒有再可以想起這個字。

  小時候,三兄弟是孤兒,被一戶人家收養。後來,那戶人家落敗,要將三兄弟送入宮學做護衛,換些維持生計的銀子。大哥便對兩個弟弟說,我們要去,因為我們欠他們的。

  六王爺與司空三兄弟的“欠”,源之一壺酒。

  那時候,司空宇偷酒與兩兄弟喝,被宮中太監發現。護衛偷酒,本不算重罪,只因那酒是珍貴的貢品,所以要一人仗責八十棍。三兄弟年小,仗打八十,等同於要了他們的命。但是彼時,恰逢六王爺來訪大瑛,在宮中見三兄弟受難,心中不忍,便要保他們,說是見三兄弟天資極佳,想要問昭和帝討了他們,帶回南俊。

  因那陣子,司空幸已然是英景軒的貼身護衛,六王爺討不走他,而是帶走了?你若能來助我一把,那英景軒頂多受個重傷,聯兵符的事上,可能會受些阻力。可你若仍是忠心耿耿效忠英景軒,那麼賠上的……”司空宇眼神一厲,一字一句地說,“就是我司空宇的一條命!”

  第64章

  近亥時,燈色朦朧。司空幸躺在長榻上,枕著自己的手臂,回想著白日裡,司空宇和自己說的話。

  兄弟分別十餘年,情誼如昔。若非各有立場,哪怕木訥如司空幸,也想和自己的三弟沽酒暢談,無醉不歸。

  房裡的高窗洞開,疏落的星光透進來。屋外月色如華,竟比屋內還要亮堂些。

  司空宇和他說,做完這樁事,今後他們兄弟三人,天高地闊,再也不欠誰的了。

  司空幸又抬眼看向窗外。廣袤的月華無邊無際,似乎真的比屋裡燈色誘人許多。從此兄弟三人,天高地闊,再也不欠誰的了。司空幸心思一動,他伸手輕推,以掌力催滅桌上燭火。

  正此時,屋外忽地傳來敲門聲。隨著房門“吱嘎”被推開,司空幸警覺地翻身坐起,看清門口之人,卻不禁怔住。

  “大公子?”

  雲沉雅一臉清風閒月的笑意。他漫步走入房中,坐在桌前,將燭火又“嚓”得點燃。司空幸一愣,旋即起身,將四壁燭台引亮後,來至桌前。

  雲尾巴狼從懷裡取出一支白玉瓶,往桌上一撂,笑道:“白貴調的蜜漿。”

  白玉瓶在桌上咕嚕打轉,司空幸的目光落在其上,雖不明所以,仍說了句:“多謝大公子。”

  雲沉雅眉梢一挑,好笑地看著他,喝了摺扇在桌上敲敲,問道:“你知道我為何要給你蜜漿?”

  司空幸有些遲疑:“屬下不知。”

  雲沉雅起身,步到低窗前,伸手一推,溶溶月華瀉了一地。“我聽司徒說,你的花粉症還未痊癒?”

  司空幸愣了一下,才道:“屬下的花粉症是頑疾,沒法根治,只能防著。往常住在宮裡,每年入春前,屬下喝過太醫開的方子,便會好些。因今年沒喝,所以有點輕微不適,並非嚴重。大公子掛心了。”

  雲沉雅回過身來,往桌上的白玉瓶看了一眼:“蜜漿取之上等蜂蜜,對付花粉症,算是以毒攻毒。雲府多夏花,你用蜜漿來泡水喝,應能防著犯病。”說罷,他一笑,伸手拍了拍司空幸的肩,又慢悠悠地逛了出去。

  司空幸聽了這話,有點恍惚,反應過來後,才慌忙對著雲沉雅的背影恭謹地彎身拱手:“屬下多謝大公子。”

  話音落,雲沉雅腳步稍稍一滯,復又前行。走到門外,他忽然迴轉身來,喚道:“司空。”

  司空幸又一晃神,再拱手:“屬下在。”

  月光傾灑在雲沉雅的墨色長袍,乍眼看去,他就像畫中走出的謫仙。可是,溫潤的眸子深處,卻如悠悠古井,冷靜不帶一絲情緒。

  “司空,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說話的語調明明是柔和的,可話音落入耳中,卻字字驚心。

  司空幸渾身一僵,即刻道:“回大公子,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占了他歲數的一大半。雲沉雅聽了,也不勝唏噓:“是啊,轉眼都十四年了。”

  聲音漸輕,尾音拉長,似在回味著什麼。

  司空幸心底一跳,轉而又憶起今天司空宇和他說的話,額頭不禁滲出汗液。

  “這十四年來,司空承蒙大公子照拂,此恩此義,畢生銘記。”

  然而這話一出,卻沒有人回應,就好像十四年來的情誼,也就此化為烏有。司空幸心中狂跳,剎那間,他竟覺得有些害怕,仿佛被眼前的人看穿了自己所思所想。

  雲沉雅沉默許久,嘴角綻開的笑容,像是在調侃,又像是在諷刺。少時,他往門檻上一倚,“唰”一聲撐開摺扇,笑起來:“你痴長我兩歲,如今也二十有五了。上回說幫你討個媳婦兒,誰曉得小眉兒原來嫁了楓兒。等過陣子,我做主為你令擇選一門親事。”

  司空幸額角的汗涔涔而下,他眉心一蹙,拱手堅定地道:“屬下――願一直跟在大公子身邊,赴湯蹈火,萬死――”

  “跟著我?”雲沉雅輕笑一聲,打斷他。

  司空幸驀地抬頭,只見疏落月下,雲沉雅的笑意,也有三分寂寥。

  “跟著我,又有什麼用?”

  夜深沉,葉尖凝露,凜若霜雪。雲尾巴狼帶著萵筍白菜在後院兒轉悠了兩圈,繞至書房前,長吁一口氣,將門推開。

  書房中,一燈如豆,景楓從信箋中抬起頭來,點頭道:“皇兄。”

  雲沉雅掃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在太師椅上坐下,閒閒地端起一盞茶:“看過了?”

  景楓將信箋放下:“嗯,唐玉說,已查出南北買賣與聯兵符的蹊蹺,想要我們帶方亦飛去換。”

  雲沉雅呷了一口茶,手指在高几上敲了兩下:“你怎麼看?”

  景楓思索一番,將信箋推到一邊,用鎮紙壓住,又從旁拿出一卷羊皮紙,慢慢展開。

  羊皮紙上是神州數國的地圖。景楓的手指在北地點了點,沉聲道:“北地兵力雖強,但集中在窩闊一帶。北荒的地勢廣袤,山脈多變,猶如天然屏障,倘若窩闊再次進軍我大瑛,我們尚且能敵。只是――問題出在南方。”景楓一頓,指尖沿著地圖順勢而下,在南方圈了圈:“南方數國,雖則地小人稀,可倘若這些小國兵力被聯兵符結合起來,將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勢力。屆時它們若與窩闊一起攻打我大瑛,我們腹背受敵,雖能分散兵力抵擋,可南北百姓難免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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