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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棠再往他的左肩看一眼,亟亟提了裙,就往院外追去。

  須臾片刻,宅院裡只剩雲沉雅一人。

  這會兒已是近黃昏的天了。雲沉雅退後兩步,在眉骨搭了個棚,望向梧桐樹間的小木牌。

  雖然同是皇子,但景楓是庶出,一直到六七歲,才被接回宮中。而雲沉雅是嫡出,從出生起,便在深宮之內受盡榮寵,也磨盡心智。

  他們一起長大的兩年,雖經常吵鬧,可每當景楓提及宮外生活,雲尾巴狼總是無限神往。

  有一回,景楓說,宮外過節,有一種許願的木牌子。牌子分兩面,一面為自己寫心愿,一面為最親的人寫一個心愿。寫完之後,在木牌子下墜一塊銅板,拋在自家院子裡最高的樹上。這樣天上的神仙,說不定就能瞧見自個兒的心愿了。

  這會兒,雲尾巴狼目測了一下自個兒與樹梢的距離,勾唇一笑。他足尖一頓,在樹梢上微一借力,伸手一勾,便將那塊木牌子取了下來。

  木牌子極簡樸,背面只寫著四個字――景楓柳遇。

  沒有渴望長久,沒有期盼重逢。大抵在柳遇去世後,他於自身也再沒了願望,只是這麼將兩人的名字放在一起,掛於樹梢,銘入心底。

  雲沉雅默了一瞬,又將木牌的正面翻過來,然後,他愣住了。

  木牌的正面寫著,惟願家兄長安,世無干戈。

  惟願家兄長安,世無干戈。

  斜陽餘暉透過樹影,映在雲沉雅的眼中。他的眸子如水中一塊碧玉,溫潤無暇,又似一口幽幽古井,深邃不見底。

  猶記得當時年少,九歲的尾巴狼追著小景楓,問他會在木牌子上許何願望。景楓被他煩得沒奈何,索性反將一軍,問他的願望是什麼。

  尾巴狼從小便是個壞胚子,景楓這一問,正中他的下懷。彼時他奸詐一笑,一邊將自個兒的木牌子遞給景楓,一邊說:“你看,為親人許願的正面,我寫的是你的名字,以後你許願,也得在正面寫我的名字。”

  景楓聽了,十分詫異,將木牌拿起一瞧,差點背過氣去。

  木牌的反面寫著:願英景軒娶個好媳婦兒。

  木牌的正面寫著:願英景楓娶個壞媳婦兒。

  當時,雲尾巴狼見景楓青了一張臉,即刻搶回木牌,掛在深宮深處,最高的樹上。後來景楓離宮,時日推移,木牌子一直掛在那裡。只是不知歷經數年風霜雨雪,昔日的願望褪色了多少,會不會實現。

  這會兒,雲尾巴狼看著這暌違已久的木牌子,心中一時百感交集。然而過了片刻,他唇角卻慢慢抿出一笑。遠天黃昏燦然,為梧桐枝椏鑲上一層金。雲沉雅退了兩步,欲將木牌重新掛回樹梢。可驀然間,他心思一動,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木牌子在手心拋兩拋,尾巴狼得意一笑,厚顏無恥地將其揣入懷中,私吞了。

  景楓並未走遠,舒棠只穿了一個巷弄,便見他一人倚在牆邊。額發垂下,擋住冷玉似的眸,唇角的弧度很自然,仿佛沒有開心,也沒有難過。

  舒棠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喚了聲:“穆公子。”

  景楓身形一動,卻並不回頭,只應了句:“小棠姑娘。”

  舒家小棠從不伶牙俐齒,想了片刻,只得道:“穆公子,我雖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可雲官人是真的為你好。柳姑娘雖去世了,可是她……”

  “在第二格。”景楓忽地道。

  舒棠一愣,“啊?”了一聲。

  景楓偏過頭來,淡笑道:“我將傷藥放在箱子裡的第二格,不好找。”頓了頓,又道,“大哥的傷不算重,但還是勞煩小棠姑娘替他看看。”

  舒棠回宅院時,雲尾巴狼正負著手,在屋裡四處轉悠,好奇地東張西望。見了舒家小棠,他連忙招手,說:“小棠妹,來來,你瞧這是什麼?”

  舒棠連忙跑過去,與他一道蹲在屋角。兩人眼前是一個漆黑的小銅盆,裡面有灰燼。舒棠見了,道:“這是我們這兒冬日取暖的炭盆。”

  雲尾巴狼聽了,更覺好奇:“炭盆?炭盆不是四方形,紅泥暖爐嗎?”

  舒棠道:“南俊這邊,入冬不太冷。雲官人說的紅泥暖爐,尋常人家買不起,便在這小銅盆里燒木炭,湊合著用。”頓了頓,又道,“我與爹爹也用這個,冬天不長,一忽兒就過去了。”

  雲沉雅聽了這話,不禁愣了一愣。

  舒棠的目光又落在他的左肩,抿了抿唇,道:“雲官人,你左肩的傷,疼麼?”

  經這麼一提醒,雲尾巴狼才慌忙憶起前陣子,白貴所授的苦肉計。頃刻間,他眼神一滯,眉心一蹙,默了好半晌,才搖了搖頭。

  舒棠見狀,以為他疼得厲害,連忙在箱子裡尋了傷藥,又讓雲沉雅坐在桌前,小聲道:“那……雲官人,我替你上藥吧?”

  雲沉雅聞言,心中一喜,面上鎮定,答:“嗯,有勞小棠妹了。”

  可此言出,舒家小棠卻沒了動靜。她抬眼覷了覷雲沉雅,吞了口唾沫,話頭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雲尾巴狼瞧得狐疑,過了一會兒,他問:“怎麼了?”

  舒棠又覷他一眼,猶疑片刻,說:“雲官人,我替你上藥。”

  雲沉雅一愣,道:“好。”頓了頓,又不解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舒棠呆了一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默然片刻,終是道:“那個,雲官人,你得將、你得將你的衣裳解開。”

  第60章

  雲尾巴狼有些呆愣,他垂眸看了看左肩的傷,又望向舒棠。

  舒家小棠拿著傷藥罐子,手足無措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耳根子發紅,好似映在窗欞的緋色霞光。雲沉雅的腦子有點渾,半晌,他才低低“嗯”了一聲,身後去解腰帶。

  前襟敞開,露出寬厚的肩膀,胸膛處無暇的肌膚。舒棠見了,頓時心跳如雷。她通紅著一張臉,一手扶著雲沉雅的右肩,一手將藥粉灑在傷處。

  雲尾巴狼的傷約有一寸長,半寸深,雖沒傷著要害,但也需好好包紮才不至於感染。舒棠撒完藥粉,又尋了把剪子,左試右試都不著力,便對支支吾吾地對雲沉雅道:“雲官人,我得將黏在傷口的衣裳剪開,你……”她四下一望,目光落在屋子的西角,“你能不能去床榻上,靠牆坐著?”

  雲尾巴狼聞言,又是一愣。過得片刻,他再“嗯”一聲,老老實實地做去榻上。

  舒棠半跪半坐地俯身於雲沉雅跟前。打理傷口時,她的髮絲垂下,如絲緞般,輕撫過她的胸膛。雲沉雅一驚,剎那片刻,像是有火苗在他身子深處躥動,他渾身一顫,呼吸渾濁又粗重。

  舒棠見狀,忙道:“雲官人,是不是很疼?”

  雲沉雅搖了搖頭,抬眼看向她,目光又不自覺落在她衣襟口潔白的肌膚。失神片刻,他沙啞著聲音道:“沒事,不疼。”

  舒棠仍有擔憂,說:“我再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好了,雲官人,你忍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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