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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側頭看她一眼,只見她眉宇間含著淡淡的愁,她突然想起來,方素華好像問過好幾次關於賀玄的事情呢,可在以前,她是從來不問的,難道她喜歡上了賀玄?她吃了一驚,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而杜鶯也有些心事,除了杜蓉嫁人,她往後在家中少了一個親密的姐妹,另外便是袁詔給的方子了,她還沒有看,正收在袖子裡。見她們已經進去了,她放慢腳步,從袖中抽出來,借著燈籠的光瞧了一眼。
那方子不算簡單,零零總總竟然有二十來種藥,有幾味更是甚少見到的,連她也不知配在裡面起什麼作用,可袁詔突然送方子,肯定是有什麼意圖,她不信他是為她好。
他不是一直討厭她嗎,覺得她是利用袁秀初。不過,他肯定也知道她不喜歡他,那為何還要送呢?
她思來想去,弄不清楚,又把方子塞回袖子裡,這才往裡走去。
不料杜繡都看見了,她剛才並不在閨房,也是走到了門口,想到自己將來的婚事不是十分的好看,未免有些煩悶,便在外面走了一走,結果就看到杜鶯故意落在後面,她一時好奇便也盯著瞧。
杜鶯走了,她滿腹疑惑。
銀杏輕聲道:“奴婢看見袁姑娘偷偷遞給她一樣東西的,許就是這個了。”
那會是什麼?若是姑娘家之前互送的,定會光明正大,可不是,一張宣紙應也沒什麼好藏,她眉頭皺了一皺,那到底是什麼呢!
第55章
杜蓉坐花轎去章家之後,姑娘們就在杜家用飯,杜若回到臥房的時候,都已經是亥時了。不知不覺,時間竟過得那麼快,許是她們都顧著離愁,一點兒沒有察覺。
席上喝了點兒酒,她頭隱隱的有些暈,杜若靠在美人榻上,心裡還留著惆悵,因杜蓉的性子就像火,總是明亮的照耀在身邊,這會兒就感覺家裡一下冷清了。
玉竹過來輕聲問:“姑娘要不要吃點醒酒茶?”
“也不用了,反正就要睡覺的。”杜若打了個呵欠,準備換衣服。
誰料外面一個小丫環急匆匆的過來,與鶴蘭說話,她聽見她提到杜凌,耳朵就豎了起來,見小丫環走了,杜若忙問怎麼回事兒。
鶴蘭道:“大少爺醉的不省人事,剛才就倒在大門口。”
真是一點不聽勸,杜若道:“快些讓他們準備醒酒茶,讓他清醒了才好,不然只怕都走不到他住的地方了,得讓人拖著去。”她想著又好笑,要去看看他的醜態,便下來穿鞋。
杜凌平日裡其實不太喝酒,可要是跟公子哥兒玩,有時就會胡鬧,為此母親也說了他幾回了,不過這回應該是替章鳳翼擋酒的,她跟在提著燈籠的玉竹後面,鶴蘭扶著她,生怕看不清楚摔一跤。
好不容易走到二門那裡,就聽到杜凌的嚷嚷聲:“我還能喝呢,你們怎麼就帶我回來?都走開,本少爺讓你們開開眼界……”
杜若笑出聲來,與玉竹道:“一看就知道喝了至少半罈子,幸好母親在陪著祖母,二嬸,不然有得他好看!”
她往前看去,只見三個人當先走進來,起先也瞧不清楚,誰料走幾步,才發現送杜凌回來的竟然是賀玄跟宋澄,賀玄就算了,今日是去做御多的,可宋澄怎麼會出現?她實在有些吃驚,難道宋澄與章鳳翼也是認識的?她突然想起來,那天第一次遇到宋澄,他把蹴鞠踢到了內宅,而章鳳翼也喜歡蹴鞠,許是因為這個吧!
不遠處,她立在大紅燈籠旁邊,燭火將她的杏紅色裙子染得變深了幾分,好像泉水一樣的眼眸在夜色里十分的溫和。
宋澄瞧見她,想起母親的話,她不承認對杜若說了什麼,可他隱隱覺得並不是,不然那天她怎麼會是那種表情呢?好像一下子跟他拉遠了距離,當然,他們本也算不得什麼,可不知為何,他一與她說話,就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就像此刻,他很想上去,走到她身邊。
杜若出於感激,笑著道:“多謝你們送哥哥回來,他恐是麻煩的很吧?”
“是有一點。”宋澄道,“起先還不想上馬車,要騎馬,差些把人都撞倒,後來被我們強行押著才能送到這裡,不過他也是為章大哥,章家請得人,就是吃了醒酒丸也沒多少用,一罈子一罈子的酒抬上來,我也是不想再坐在那裡了。”他看向賀玄,“王爺,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賀玄淡淡道:“我本來也是要走了。”
只是走得巧,正好就要跟他送杜凌回來。
杜凌此時又在甩手臂,想把兩人的手甩脫,一邊叫道:“快些放開我,你們這是幹什麼,一直抓著我不放!我現在看你們是朋友的份上,我不打你們,再不放,可別怪我揍得你們滿地亂爬!”
這酒品實在是有點丟人,杜若決定明天一定要告訴他,讓他下回千萬別喝醉,她尷尬道:“我哥哥酒量不行,他就是逞強才喝醉的,你們別放在心上啊。”她看向杜凌的小廝,“快些扶他去吃醒酒茶。”
“我不喝,那東西恁難喝了!”杜凌聽到妹妹的聲音,抬頭尋找她,果見她就在前面,突然就踩了一下賀玄的腳,急奔出去,那力氣之大,連宋澄都沒有來得及拉住。
見他衝過來,眼睛又是紅彤彤的,杜若也不知道他要發什麼酒瘋,下意識就往後退,可她怎麼走得過杜凌,杜凌到她面前,握住她肩膀一陣搖晃:“若若,你別讓他們給我吃醒酒茶,我不吃,你聽到沒有?我也用不著,我還能喝酒呢!”
他力氣很大,她的肩膀被他捏得一陣生疼,眉頭都顰了起來,說道:“哥哥,你不吃就不吃了,你別再抓著我了,我疼。”
杜凌道:“那你帶我去章家,伯起這死小子偷偷溜走了,我不喝誰喝呢?若若,你跟我去章家……”
她在他手掌下,好像一片落葉,被搖得頭暈眼花。
見杜凌太不像話了,宋澄,賀玄齊步走上去,把他拉開來,賀玄朝小廝喝道:“還不扶著去裡面?你們四個一起來,不要再讓他跑了!”
那四個小廝連忙倆倆抓住杜凌。
在旁邊看著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家主子的力氣真不是蓋的,這好像一頭喝醉的野牛啊,額頭上立時就開始冒出汗來,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他往院子裡帶,杜凌嘴裡還在嚷嚷著,沒有停下的樣子。
杜若扶著額頭。
宋澄看她像是不舒服,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被雲志傷到了?”
“頭暈。”她道。
夜色下,能看到她面上有些紅暈,宋澄笑起來:“你該不是喝過酒了罷?”
“剛才是喝了一些,但是並不覺得暈,可哥哥剛才搖了一下,酒勁好像就上來了。”她有些害羞的笑,露出兩個梨渦,“不過也沒事兒的,回頭就去睡了,今日真謝謝你們,明兒我告訴哥哥,讓他給你們賠禮道歉。”
“不用,喝醉酒而已,又有什麼。”宋澄看著她,欲言又止。
那眼神是複雜的,叫杜若有點不自在,她低頭道:“天晚了,你們回去歇著吧。”
在杜家,宋澄不好怎麼樣,有些話也不容易說出口,他只得告辭,想著或許哪一日等她出門,誰料賀玄卻不走,說道:“我送你去罷,等雲志清醒了,我還有些話跟他說。”
這就是兩人不同的地方了,宋澄不方便,他卻跟杜家很熟悉。
宋澄心裡有些不悅,覺得自己好像被賀玄挑釁了,自從上元節觀燈那日起,他就一直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但也說不清楚是什麼。
他沒有走,看著杜若問道:“今年端午節你會去觀龍舟賽嗎?”
突然問這個,杜若怔了怔道:“去年也去的,今年也許吧。”
宋澄就笑起來:“那好,我們公主府新制了一艘很大的游舫,我到時請你們家來玩,雲志肯定也願意的。”
趁著這個時候邀請人,賀玄道:“現在說端午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
“也就十來日了。”宋城挑眉,“要是王爺願意的話,也可以來游舫來,不過我記得母親說,你們王府也有游舫的,想必王爺是不屑的。”
那是不想請他了,賀玄嘴角勾了勾,沒有說話。
兩人對視間,有種隱隱的情緒散漫開來,竟是十分的壓迫人,杜若感覺不太好,說道:“宋公子,你快些回去罷,很晚了,興許公主會擔心你。”
宋澄笑道:“那我走了,端午節再會。”
他告辭而去。
賀玄瞧他背影一眼,同杜若往裡走去。
庭院裡算不得靜謐,因杜家辦喜事,便是下人們也得了賞,忙完了可以喝點酒吃頓好菜,故而到處都可見燭火,但賀玄走在旁邊,就好像使得周遭極為的安靜,她到底沒有忍住,問道:“章家那邊是不是很熱鬧,到底請了多少人啊?”
“百來號人吧,算不得多,但很熱鬧。”
那些人又喝酒又猜拳,真正是嘈雜不堪,幸好章鳳翼不是這等樣子,他在這些人中算是斯文的了。
杜若道:“那姐夫到底喝醉沒有?真是偷偷溜走的?”
“是,挨不住就溜了。”
杜若噗嗤笑起來,覺得章鳳翼鬼鬼祟祟的,肯定很好笑。
他垂眸看著她,停下來問:“還暈嗎?”
杜若見他停了,便也停下來,只覺臉頰熱熱的,腦袋也有些帳,看來這果子酒還是有點後勁的,她將將要說話,他卻抬起手,朝她額頭上微微碰了一碰。
他的手帶著涼意,接觸到皮膚的時候,令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可杜若的臉頰卻更熱了,也有些失神,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又不是在生病!
他收回手:“我好像沒見過你喝酒,原來你喝了,額頭都會燙。”
像火似的,燒到他掌心裡。
原來他是好奇,杜若道:“原本還小,家裡不讓喝,但是我現在十四了,稍許喝一點是沒有事情的。”
他笑笑,看著地上她的影子,長長的。
兩人一直走到院門那裡才停下來,杜若說道:“你去哥哥那裡的話,假使他沒有清醒,你就不要管他了。”
“我知道。”
杜若便告辭進去。
誰料她轉過身時,又聽到他說:“端午節,還是坐我的游舫罷。”
她一怔,回眸看去,瞧見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那種笑容像是月光,往周遭散著月華似的,又像流水,涌到人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