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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管怎麼說,二叔總是祖母的親生兒子,是她在祖父去世之後,一個人辛苦養大的。

  杜若這日又陪在老夫人身邊,秋天涼了,屋裡早已經不用冰炭,她坐在美人榻的一角,在旁邊念話本給老夫人聽。老夫人中間好幾回睡著,笑道:“這劉道仁寫得話本也恁無趣了,還是宋陳寫得好。”

  “我也覺得宋陳的好看呢,跌宕起伏,也有意思,劉道仁的是平淡了一些。”她往後瞅一眼,“不過也沒多少就要完了,祖母您勉強聽完罷,總不能功虧一簣,我念得口都幹了。”

  老夫人就笑起來,哪裡不曉得她的心思:“行罷,我就聽你念完。”

  杜若就念起來。

  外面這時有個小丫環稟告道:“穆家送了請帖,讓姑娘們明兒去打馬球呢。”

  終於可以看到穆南風的風姿了!

  見孫女兒那麼高興,老夫人道:“打馬球是有意思,想我年紀輕的時候啊,也喜歡打,不過若若啊,你怎麼一點兒沒學呢?”沒等杜若回答,她又嘆口氣,“你反應太慢,真要打球,一個球過來,你來不及躲,打傷了臉可怎麼行,還是不學好。”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反正大姐會打就行了!”杜若連連點頭。

  到得第二日,除去杜鶯,三個小姑娘都穿著騎she服,高高興興的在二門處相聚,只見杜蓉穿著一身緋色,騎著高大的黑色駿馬,杜若忍不住叫道:“真是太好看了,大姐,你要是男人,不知得迷倒多少姑娘。”

  杜蓉揚眉:“那當然是。”

  杜繡也笑道:“我們家也就大姐有這等英氣了。”

  聽到這話,杜蓉理都不理,她可是記得那天杜繡的作為的,父親打了母親,她還光顧著去討好呢!她冷下臉,拉住馬韁,就往外跑了去。

  杜繡見她這樣也有些生氣。

  她又不像杜蓉,她有姐妹,有弟弟,她有什麼?

  她有得只是父親。

  見兩人又是不合,杜若也不知該說什麼,她低頭拍拍坐騎的腦袋:“我們也走罷。”

  她雖然不打馬球,可身為將門虎女,馬還是會騎的,不過杜雲壑生怕她被馬傷害,為她選了一匹性子很溫和的小公馬,顏色是雪白的,她看著漂亮,也不管跑得快不快就喜歡上了。

  三人從大門出去。

  幾個丫環沒有馬騎反倒坐在清油車裡,跟在後面。

  今日休沐,路上人是有些多的,不過她們是要去芙蓉苑,那地方普通百姓可不能隨意進去,也只有他們這等世家勛貴的貴公子,姑娘們才能遊玩,是以她們走得那條路,漸漸的人就少了,偶爾一些買東西的會挑到門口,等到貴人們做他們的生意。

  杜繡不知不覺走在前面,杜蓉與杜若並肩,時不時的說笑,落在後面,也不知過得多久,忽然就聽見杜繡喊豫哥哥。

  這名字實在叫杜若頭大,她甚至不想抬起頭。

  可趙豫卻騎馬過來,淡淡道:“是你們啊……今日穆姑娘舉辦馬球賽,必是請了你們。”

  他目光落在杜若的臉上,曾經親密好似妹妹的小姑娘,而今離他越來越遠,他耳邊清晰的迴蕩著母后的話,說他們成親不合適,後來他與父親說,父親竟也不同意,甚至把他做得一樁小事拿出來,暗諷他太過急躁。

  娶十三歲的小姑娘就是急躁了嗎,他還真不覺得,奈何父親母親都不同意,他又能奈何?

  他說不出的不甘,只覺杜若現在這張越來越漂亮的小臉也在諷刺著他,他暗地裡冷聲一笑:“便不打攪你們了。”

  策馬前行,路過杜若身邊時,他揚起馬鞭,猛地往馬臀上一抽,坐騎抬起前蹄往前疾馳出去,不小心踢飛旁邊的雪梨攤子,有幾隻梨子就跳了起來,直打在杜若的坐騎身上。

  那馬兒不曾經歷過戰爭,沒有那樣的膽子,突然受驚,撒起馬蹄就跑了起來。

  杜若嚇一跳,抓緊了韁繩,喝道:“快停下來。”

  它從來沒有跑得那樣快過。

  杜蓉生怕杜若受傷,連忙追過去。

  馬兒一直的跑,眼見要撞到前面的馬車上,從車上卻下來一人,也不知用了什麼東西,只見銀光一閃,馬腿好似受阻,瞬時跪倒在地上,杜若坐不穩也差些摔下來,那人扶住她,輕笑道:“三姑娘,好久不見。”

  杜若抬起頭,才發現那人竟是寧封,不由驚訝道:“是國師您呀。”

  寧封道:“看來你是沒有做到關於我的夢,所以不知會遇到我。”他扶她下來。

  她小心翼翼的踩到地上,垂眸瞧見他藍色的衣角,依稀與那夢中有些相像,忽然就不受控制的臉紅起來。

  那是一種少女的羞怯,寧封盯著她臉頰,挑眉道:“莫非還是做到與我有關的夢了?”

  “不,沒有。”杜若沒有否認,在心裡暗道,只是件藍衣服,這世上不知多少男人穿藍色的衣袍呢,這不可能是寧封,他是道士,她道,“我沒有做到這樣的夢的。”

  寧封凝視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是嗎。”

  第26章

  不是詢問的語氣,淡淡的,倒像是肯定。

  杜若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低下頭整理自己的衣擺。

  對著他這邊的側臉潔白如玉,又隱隱有些紅暈,比任何胭脂都要來得好看,寧封問道:“最近還去過宮裡嗎?”

  她才想起面相一事,忙道:“多謝你了。”

  “這句話你到今日才與我說,可見也不是真心的。”寧封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因為別的事情,才會幫你?”

  “不是。”杜若連忙搖頭,“我可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我沒有機會見到你,便是想道謝也是無處可去的。”

  她神色很真誠。

  世上像她那樣單純的小姑娘並不多,而這在她來八仙觀尋求他幫助的那一天起,他便已經知道了。寧封笑道:“我也不缺你一句道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但凡你有困難,都是可以找我的,至於你有沒有夢到我,總不是能強求的事情。”他頓一頓,“你的馬剛才被我傷到,不若我送你一程?”

  他往後瞥一眼,看到遠處杜蓉的身影,便再次伸手扶住杜若:“你不要擔心什麼孤男寡女,我並不與你一起坐,走罷。”

  聲音在耳邊異常的溫柔,難以拒絕,杜若不由自主就走向車廂,彎腰坐進去。

  那馬車甚為精緻,車窗比尋常馬車的要大,雕刻著繁複的花紋,車座上面鋪著雪白的毯子,在車座前面竟然還有個案幾,安置著香爐,有白煙裊裊升起,散發出清淡的香氣,旁邊放著一卷書。

  杜若瞄一眼,竟是宋陳的《尋香記》,她遇到知己般,驚喜道:“你也喜歡尋香記呀,我都看過五遍了!”

  寧封在車前坐下,那是車把式的位置,聞言笑道:“這話本雖然不錯,但也不至於看五遍罷?”

  “確實。”杜若嘆口氣,“我看到第五遍已尋不到原來的味道。”

  寧封嘴角略揚,問道:“你最喜歡哪一段?”

  “我最喜歡衛涼找到綠櫻時,他們在火島上過的九十三日,那時雖然很艱苦,去海里撈魚,去山上砍柴搭造茅屋,可好像那是他們這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時候了。”

  他啞然失笑,到底是姑娘家,最嚮往的總是美好的感情,可尋香記最終講得,卻是尋求大道的故事。他不以為然,可杜若卻沉浸在那故事裡,竟是有要把那些細處都講一遍的架勢,他心想,這小姑娘的話也真是挺多的。

  不過杜若並沒有說幾句,杜蓉就趕到了。

  杜蓉在後面看得清清楚楚,杜若被一個男人救了,還坐了那男人的馬車,而她居然好像並不認識,她心頭升起極大的疑惑。

  因為照常理,杜若既相識,她沒有道理會認不出。

  她直騎到車廂旁邊,叫道:“三妹!”又看著車上的寧封,他雖然占得地方不是那麼風雅,可盤膝而坐,袍邊鋪開來似蓮花,渾身竟滿溢著說不出的衿貴氣,她微微一怔,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兒,便詢問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你救了三妹,我們定當會報這份恩情。”

  寧封看向她,見她生了一對英挺的秀眉,便道:“你是杜家大姑娘罷?貧道姓寧。”

  道士,又姓寧,杜蓉眼睛驀然張大,牢牢的盯在寧封身上,有個念頭冒出來,可她不敢相信。要知道,當初所謂的,國師一百多歲的傳聞便是她告訴杜若的,她當然也以為國師是個年紀很大的道士。

  見她驚訝的樣子,杜若忙道:“他是國師大人。”

  還真是的,杜蓉斜睨她:“你不早告訴我,我一直以為……”她頓了頓,朝寧封笑道,“原來是國師大人,今日真是多謝了。”

  “只是舉手之勞,算不什麼。”寧封笑道,“我傷了三姑娘坐騎,你們要去哪裡,為賠罪,我便送三姑娘一趟。”

  見他要當車夫,杜蓉覺得有些古怪,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杜若這時與一個婆子道:“馬兒傷了,你現在牽回去,記得莫要走太快,回頭尋個獸醫給它看看。”

  婆子答應聲。

  見馬兒一瘸一拐的走了,杜若方才收回目光,耳邊聽到杜蓉道:“既然三妹已經在馬車上,便勞煩國師大人送她去芙蓉苑吧。”

  寧封笑一笑,揚起馬鞭。

  馬車疾馳而去。

  杜若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會趕車,挪到車簾那裡往外看,只見他悠然的坐著,不像是趕車,反倒像個在河邊釣魚的逍遙公子,時不時得拉一下竹竿,她甚至能想像到他的表情,定是極為愜意的。

  不料寧封卻忽然開口:“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她吃了一驚,她哪裡發出聲音了?可被發現了,也不用藏藏掖掖,她笑道:“我以為道士只會打醮,煉丹,修習道術呢。”

  “我以前隨師父雲遊的時候,學過駕車。”他淡淡道,“這並不難,與騎馬差不多,你要不要來看看?”

  她猶豫了會兒,挪到外面,但也並沒有跟寧封並肩。

  兩人一前一後。

  第一次坐在車外面,她覺得很新鮮,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畢竟車廂遮蔽了視野,顯得有些沉悶,這兒有點像……她忽然笑道:“那時候突然打仗,有次我們逃到廬陽的時候,連一輛馬車都沒有,坐得牛車就像這樣,沒有頂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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