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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忽地感受了一絲涼意。

  回到府里,她實在提不起精神,被趙豫的溫柔折磨得渾身疲乏,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明明都表現出了討厭,他偏還對她好呢,真是奇了怪了。要換作賀玄,她這樣試試,他定然不會再見她的。

  可見趙豫比玄哥哥難對付啊!

  杜若頭疼。

  杜凌偏還來問八仙觀的事情:“你到底見到國師沒有?他怎麼說?”

  賀玄讓她不要相信寧封,可寧封卻相信她說得話,杜若覺得,他對夢的見解應是正確的,那是天機,興許是不該泄露的,她笑一笑道:“國師說我這些夢算不得數,我現在也不信了。”

  杜凌道:“我早讓你不要信,天下誰不做些荒唐夢呢?”他頓一頓,腦筋又轉了個彎,“不對,你要是不信了,怎麼對大殿下那麼差?”

  “我怎麼差了?我就是累了不想看戲。”

  “我看你看得很高興嘛。”

  真是難纏的哥哥,杜若一跺腳:“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了,怎麼樣?你要再問,我也不喜歡你了!”

  說不過就耍賴,杜凌拿她沒轍。

  兩人去謝氏那裡請安。

  謝氏笑道:“早前有小廝回來傳話,還真去看戲了。”

  “殿下盛意邀請,不去不好。”杜凌道,“他還請我們在戲樓里吃了東西,而今也不需再用午膳。”

  “大殿下為人真不錯。”謝氏語氣平淡,她是想到那天在芙蓉園,皇后秦氏在她面前夸杜若的事情,幸好女兒還小,與趙豫又差得六歲,不然她真怕秦氏要杜若做兒媳婦。要說這大皇子,不管品貌,都算出眾的,只可惜身在皇家,太子沒有定下來,杜若真嫁給趙豫,將來二皇子被立為太子,那結局不用猜,也必是慘澹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

  她並不想杜若嫁入皇家,但也不想得罪趙豫,因誰也不知,趙豫以後會不會是皇帝。

  若他是,豈會不記得對他冷待的人?秋後算帳也未可知。

  是以不近不遠的便是了,反正杜凌年紀還小,幫不了趙豫什麼,至於杜雲壑,他做事最有分寸,應是不會行差踏錯。

  她讓兩孩子回去歇息。

  過得陣子,杜家請來兩位西席,男的專教杜家小少爺杜崢,女夫子便教她們四個姑娘,杜若以前就學過琴棋書畫,那女夫子也是從頭教起,並沒有什麼難的,只尋到事情做,總是沒那麼清閒了。

  臨近端午,女夫子稍許有些鬆散,多給與她們時間做些香囊送與親朋好友,故而這日只教得她們談一首曲子,便放她們回去。

  小姑娘在路上嘰嘰喳喳的,杜蓉道:“我那裡好些的珠子,昨日尋出來,才發現根本用不掉,一會兒你們來拿一些,就用在香囊上,也不是貴重的東西。”

  杜若笑道:“好呀,我正當要編個長命縷給哥哥,中間串一些珠子最是漂亮。”

  “男兒家還要漂亮?”杜繡忍不住道,“大哥到時願意帶出去嗎?一亮出手腕,那珠子亮閃閃的。”

  “我做的,他敢不戴!”杜若道,“我還要給他做個亮閃閃的香囊。”

  這下連杜鶯都笑了,也不知杜凌欠了她什麼,非得要戴呢。

  四人正說著,來到園子西邊的月亮門,卻見杜雲岩正走過來,也不知瞧見誰,臉上瞬時布滿了怒氣。

  可杜蓉向來不怕他,也不喜歡這個爹爹,見狀微微側過頭,而杜繡是很喜歡纏著杜雲岩的,每回他回家,她總是甜甜的撲上去,問候父親,可現在,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杜繡也不敢上去。

  都察覺到了異常,杜鶯最是冷靜,上前問安:“父親,您今日這麼早就回來了?”

  杜雲岩沒有看她,而是突然把手指向杜蓉:“孽障,你給我出來,我有話問你!”

  杜蓉身子挺的筆直,挑眉道:“不知父親有何話要說?”

  見她還在不聽話,杜雲岩心想她在外面做出這樣的事情,被他這個父親逮到小辮子了,竟然還能如此大義凌然?

  杜雲岩幾步過去,一把握住她胳膊,拖著去了旁邊的藏書樓,關上門喝道:“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你老實交代,到底怎麼與那章鳳翼勾搭上的?他父親今日與我說,跟他是一家人!我們杜家何時與章家成一家人了?”

  杜蓉臉色一下子煞白。

  看她終於害怕了,杜雲岩想起她以前屢次指責他這個父親沒有做好,可她這女兒又做好了嗎?

  他冷聲道:“你休想嫁入章家。”

  第012章

  這一突發的事情,叫杜家其他三位姑娘極為驚訝,都跟在後面,也去了藏書樓,可杜雲岩把門關上了,她們聽不見那父女倆的對話。

  杜鶯的身體本就不好,急忙忙走那一段路,已經站不穩,被木槿扶著坐在樓前的石凳上。

  此地清幽,微風拂面,將園子裡的百花香送到鼻尖,可誰也沒有心思去嗅,杜若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心裡想的是那些夢。

  是不是因為章鳳翼,所以杜雲岩才會那麼生氣?可章鳳翼到底做了什麼?還是有別的事情?她實在猜不到。

  杜繡瞥一眼暗灰色的大門,也坐在石凳上,幽幽道:“大姐與爹爹三天兩頭都要吵,我們早該習慣了,又有什麼呢?等會大姐必定會昂首挺胸的出來,爹爹又要落了下風。”

  杜雲岩是經常說不過杜蓉的,杜蓉才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會替劉氏出頭了,印象里,杜若記得有次杜雲岩要打劉氏,杜蓉甚至拔了刀出來對著杜雲岩,極其驚心,要不是老夫人出頭,不定會鬧出什麼。

  可那一次之後,杜雲岩再沒有打過劉氏。

  門這時突然開了,趾高氣揚從裡面走出的並不是杜蓉,而是杜雲岩,他一句話未說,拂袖而去。

  藏書樓里靜悄悄的,杜若探頭看去,只見杜蓉靠在書架上,一動不動,她的背對著她,散發出了一些鬱氣。

  “大姐?”她輕聲喚她。

  像怕驚嚇到杜蓉,聲音極其的溫柔。

  剛才父親說的話還盤旋在腦海里,他讓她死心,說絕不會讓她嫁給章鳳翼,說他今次寬宏大量,念在她年少無知,饒她一次。他高高在上,擺出了那副嘴臉,說得她好像欠下他天大的人情。

  可他憑什麼決定她的命運呢?他根本也不配!

  杜蓉的手握成拳頭,深呼一口氣,轉過身時已綻放出笑容:“若若,去我那裡拿珠子罷,你要做長命縷,做香囊,今日就得開始做了,不然以你的性子,恐怕是來不及的。到時候給祖母的香囊都沒有,她老人家要生氣呢!”

  好像剛才並沒有發生什麼,她依然如故。

  杜若原是滿腔的話都沒有了,她本期望杜蓉會向她哭訴,她就能安慰她,給她出主意,可現在看來,杜蓉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

  她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道:“大姐,你遇到麻煩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杜蓉揚眉道:“我能有什麼麻煩,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走吧。”順勢就牽住她,從藏書樓出來。

  另外兩人瞧見杜蓉的樣子,也知她絕不會鬆口,杜繡便先告辭走了,杜鶯與她們一去杜蓉那裡。

  還真是有許多的珠子,瑪瑙,碧璽,翡翠,各色珠玉,五顏六色裝滿了一大匣,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杜蓉道:“還是大前年外祖母來時送的,當時在秦渡,哪裡得空做東西,我叫她們收起來,後來去晉縣,一直就忘記了,這回來長安,我才想起來呢。”

  劉家因劉氏嫁入杜家的關係,劉老爺也跟著趙堅造反,而今在達州任知府。為鞏固後方,趙堅每攻下一座城池,便派遣能信任的官員駐守,這樣一步步打穩根基,是以哪怕奪得半壁江山,秩序仍是不亂的。

  杜若就有些羨慕:“我記得你們外祖母可好了,來得時候還帶了一籃子達州的柿餅呢!”

  她就沒有外祖母,謝氏的父母都去世了,只與一個弟弟相依為命,她那小舅此時也不在長安。

  杜蓉噗嗤笑起來:“那柿餅又有什麼好吃的,甜得掉牙了,你那時剛吃完就掉了兩顆牙齒,你不記得了?”

  好像是的,她那時還在換牙,杜若連連搖頭:“我一點不記得。”

  終於想起丟臉的事情了,杜蓉抿嘴笑,也不戳破她,抓了好些珠子予她:“都拿去吧,記得給我也做一個。”

  “好。”杜若喜滋滋收下,告辭而去。

  杜鶯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屏退奴婢們,叫杜蓉坐她旁邊方才道:“父親到底與你說什麼了?剛才我不便問,現在此處也無人,你不要再瞞著我。”

  杜蓉道:“父親時常發瘋,你理他作甚,他能有什麼好話?”

  見她還是不說,杜鶯眼睛發紅:“你是嫌棄我體弱幫不上忙,大姐,這些年都是你在照顧我,可你一有事情,從來都不與我說,我怎麼能好過呢?你說,是不是因為章鳳翼?我那天聽說,他在芙蓉園把蹴鞠踢給你,我還看見你做劍穗了,你從來不犯錯,可今日父親卻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沒想到她那麼心細如髮,杜蓉垂眸把匣子關上:“你不要管,我自有辦法的。”

  真的是章鳳翼,杜鶯纖長的手指按在把柄上,她實在沒想到杜蓉會喜歡章鳳翼這樣的男人!

  他是馬匪,章家絲毫沒有根基,可杜蓉卻是二房的嫡長女,她心裡清楚的很,他們二房一直依仗大房至今,底氣是有些不足的,可正因此,才需要他們做子女的更為努力。而今弟弟還小,要靠他尚早,大姐她應該嫁入高門才是。

  杜鶯秀眉擰了一擰,她要是嫁給章鳳翼,一是得罪祖母,二是又得罪父親,往後杜繡比她嫁得好,母親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的,倒是讓唐姨娘占盡好處。

  大姐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

  杜鶯嘆口氣,叮囑杜蓉:“大姐,你莫要為此事與父親爭吵,而今祖母也沒有逼你嫁入包家,什麼都不急的,也都有轉圜的餘地。”

  見她胸口起伏,臉色又白了幾分,杜蓉生怕她憂思太多,便道:“我曉得了,你別擔心。”

  杜鶯看她應允了,方才離開。

  杜蓉把匣子扔在案台上,她當然也是生氣的,不知道章鳳翼到底與章老爺說了什麼,章老爺竟然會跟父親說那種話。假使他不能解釋清楚,他再好,她也不會嫁給他。

  看一眼昨日剪下的邊角料,原想給他做個香囊,現在也省了,她賭氣的把那料子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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