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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層迷霧揭開,可能不僅僅是那個女人的身份暴露出來,可能還會有一些被掩藏得更深的連她也不定知道的真相被揭開。

  蕭太后緩緩點頭,她來蔣府這一趟,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再如何也依舊是千瘡百孔。

  皇覺寺的事情之後,安寧長公主以及她駙馬顏卿的處決也下來了。

  顏卿一力當下了所有罪責,安寧長公主以及她的兒女並未受到太多牽連,然而當顏卿秋後問斬的處決已經在周允鈺的桌案上時,安寧長公主願意用自己的品級和封地換顏卿一命的請罪摺子也隨之呈上。

  出於一些考慮,顏卿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被判流放嶺南,代價是安寧長公主封地收回,只留有皇家公主的一個空名,安寧的封號也一併收回。

  他們的三女兒夏筠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過命來,卻就要面對父母的分離,曾經的安寧長公主,現在的十三長公主周安寧決定和顏卿一同前往嶺南,重新開始。

  九月初,秋風簌簌,有一種道不盡的淒涼。

  就在京城郊外,流放隊伍離京的路上,蔣府一輛馬車停靠路邊,不久就有護衛上前說明,而後流放隊伍中,一身粗布素服的顏卿就被提了出來。

  顏卿腳上的鐵鏈並未解開,但他心頭的枷鎖已經盡去,整個人看起來反倒輕快了幾分。

  流放隊伍的最後有一個隨行馬車,車窗里有一婦人不時掀簾看向他們,準確地說,是看顏卿。顏卿似有所覺,轉身對著遠處看他的人,點了點頭,讓那馬車裡的人安心。

  周安寧的決定讓很多人都吃驚,沒有封地,沒有封號,這個長公主就只剩下一個空名,但她終究是皇家血脈,只要在京城裡,依舊沒人敢欺辱她,但她卻還是選擇隨顏卿走,顏卿要寫休書,她甚至以死相逼。

  他顏卿何德何能讓她為他到此地步,今後,他就只為她而活。

  陳氏下了馬車看著顏卿走近,護衛們遠遠退開。

  “顏某一直在等老夫人來找我,”顏卿看到陳氏一點都不意外。

  第120章 :暴露

  “秋日伊短,老身就不多浪費你們上路的時間了,”

  陳氏身上披著一銀紋黑底的披風,髮飾也只有一簡單的白玉簪子,但滿身的氣勢,卻尤甚那日皇覺寺前與他對峙之時的,能把順元皇帝拉下皇座,顏卿如今看,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了。

  “四年前,先帝之死是怎麼回事?”陳氏話落,顏卿輕鬆的表情瞬間凝住,隨之這寒涼秋風都被這話驚得猛然消失,再猛然呼呼大作,一如他此時的內心。

  顏卿再次有了那日在皇覺寺前面對她的那種心驚肉跳之感,而陳氏卻始終平靜自持,即便她也知道她自己的話又將掀開何等血雨腥風,何等石破天驚之事來。

  陳氏也還算恩怨分明,她的仇人是順元皇帝,她始終針對的人也是他,在政變成功,她親自報仇雪恨之後,她就選擇功成身退。

  她甚至將自己在這場政變中遺留的所痕跡都抹除乾淨,時至今日,若非她自己願意,顏卿也未必能把她逼出來。

  至於政變之後,周允鈺被逼走西北,七皇子宮變失敗,再到慶元皇帝駕崩,她只維持對京中之事的基本掌控,始終冷眼觀望他們皇家人自己的博弈,勝者王,敗者死,一切都是他們的選擇。

  但如今又不同,舒瑤成為皇后,她作為舒瑤的祖母,就和皇家有了千絲萬縷扯不斷的關係。周允鈺又讓她認可了,蕭太后又為她所欣賞,很多過去不在意的事情,如今也都慢慢在意了。

  蕭太后請她幫忙,就也只是請她而已,她需要的是她抽絲剝繭的能力,需要她將最原本最真實的真相給解剖開來。

  顏卿胸口不斷起伏,雲淡風輕的表情維持不住,他往後面的馬車看了一眼,許久許久才嘆出一口氣來,看來他想要和周安寧重新開始的願望,難以達成了。

  周允鈺能饒他不死,這其中有諸多考量,長公主的情面,他在士林中的地位,以及他對鍾赫的打擊等等。

  但這裡面是因為他隱藏了他涉嫌謀害他父皇的那段過往之後,如果他知道了這些,死?不可能。流放?同樣不可能。

  今生,他註定要辜負周安寧的一片深情了……

  這種詭異的沉默,似乎讓遠處的護衛和流放隊伍都有所察覺了,探頭探腦的不再少數,不過沒人敢近前來一探究竟。

  陳氏並不會為他的驚懼,而放過他,她緩緩開口,打破沉默。

  “皇家人自來薄情,一個七皇子的死,還不能讓他心痛到病逝,”

  他好不容易謀奪了江山,又正值壯年,不論他有多少才能,都是他施展一番的時候,傷心或許會有,到因此病逝的地步……無稽之談!

  也只有身在局中的周允鈺和蕭太后會相信,或者說,會因為找不到其他異樣,而漸漸接受這個原因,但在陳氏看來就是無稽之談。

  “借蕭太后之手你們殺了所有或可能知情的太醫,病案也無懈可擊……”

  陳氏越說,顏卿心中越是寒涼,他輕輕踱了兩步,鐵鏈發出叮鈴的聲音,但他卻還保持沉默。他覺得他該為大虞所有男人慶幸陳氏她是個女人,否則這天下如今是何人做主,猶未可知。

  “而他真正的病因……來自一個女人,”

  陳氏近日進宮一趟帶司翡去見了青葒,一路順便也聊了聊。

  “毒有千百種,下毒的手法也有千百種!一個方子多一味,少一味,增一分,減一分,是良方,也會是毒方。萬物相生也相剋,不一定非得下毒,吃也可以吃死的!”

  司翡稱號毒醫,並不是自封,他是真正的毒祖宗,從小與毒物為伴,對毒的造詣,已經登峰造極,一些在一般人看來不甚明白的事情,他一語就可點破。

  陳氏話落,顏卿連退三步,方才停住身體,心中對陳氏的驚訝和恐懼,此時被放到最大,他苦笑一下,“老夫人實在讓顏卿佩服!”

  他們自問毫無破綻,一切都收尾得再乾淨不過,但陳氏她就是翻出了真相來了,他勉力才撐住身體,緩緩言道,“我無意中撞到慶元帝和她的私會……”

  或者說是他們故意讓他撞到,而後他成為了慶元帝的掩護,他不僅僅是文壇有名的清正學者,還是他的妹夫,他們聚在一起是何等正常何等光明磊落的事情。

  彼時,他恨透了害死順元皇帝的他,虛與蛇尾是必須的,而她卻是那為數不多能近慶元皇帝身的人,她不滿足於暗中苟且,他報仇心切,他們的合作也順理成章。

  要給每日都要把脈的皇帝下毒,太難了,但那女人身上卻可以做文章。但他那麼快就死去,是他們所沒有預料到的,於他是萬幸,於那女人就未必了。

  對於顏卿複述那些他們如何謀害先帝的事,陳氏依舊未有任何情緒表露,這越發給顏卿一種她洞悉一切的感覺。

  但其實……那三句話無一不是在詐他。只是顏卿對她的畏懼太深,她之後的手段都不需要用,他就對她知無不言了。

  “他們是何時在一起的?”陳氏這話是為蕭太后問的。

  “二十多年了吧,具體是何時相識相……我不清楚,”說相愛這樣的詞,並不恰當,至少他知道小宋氏並沒有那麼愛慶元帝,而他一個大男人對他們這一段不倫戀並無太大興趣,他需要知道的是小宋氏對他有用就可以了。

  “是我謀害了先帝,罪無可恕,三日之後,我會自裁謝罪!”由此才有可能最大限度不連累到他的妻兒們,對,若非長公主深情不棄,他早就該死了。

  “等陛下用完你再說吧,”無論陳氏或者蕭太后,對顏卿死不死並不怎麼看重,一個可恨卻也可憐的人。

  顏卿苦笑無話可說,確實如此,他如今不過一罪民,他的死對他們來說如同螻蟻一般,但陳氏對皇家人性命的淡漠,也依舊超乎他的想像。

  陳氏並不在意顏卿會如何看她,她讓顏卿將他方才所說的話全部親筆寫下,再簽字畫押後,才讓他歸隊離去。

  這一談話加筆錄才堪堪半個時辰的時間,回到隊伍中的顏卿卻有三日三夜未眠的疲憊感,他忍不住數次回頭,看那蹬蹬離去的馬車。

  或許,他所說的那些也依舊只是他所掌握到的一部分真相,更多的,陳氏或許知道,但她並不想為他解答。

  馬車內並不只來了陳氏,還有蕭太后,那狀紙她並不需要看,陳氏和顏卿的談話就在馬車邊兒,她聽得一清二楚。

  “小宋氏?”

  她對這個人毫無印象,她在她面前從來都低眉順眼,毫無存在感,京城裡給蕭太后這種印象的勛貴婦人一抓一大把,她如何能記得她,初一說,她連容貌都不怎麼想得起來。

  “二十多年啊……”蕭太后在笑,她的鈺兒如今也才二十三歲,她居然被騙了這麼多年,他若能告訴她,他心有所屬,已經愛上了別人,她也不會那般自賤,非要做他的妻子。

  “你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那……我做你的妻子吧。”

  蕭太后微微閉目,雙手緊握成拳頭,臉上諷刺的意味更濃。

  陳氏只看著並未相勸,馬車就要入城門了,她又才問了一句,“還繼續嗎?”

  以陳氏對顏卿言行能力的了解和估計,他還不是謀害先帝的主謀,至於是不是小宋氏,還有待追查。

  “繼續,”蕭太后冷然道,而後又是不甘嘆氣,“沅姨,他怎麼就死了呢!”

  蕭太后此時最恨的人依舊是先帝,是他辜負了她,騙了她,卻還一死百了。至於小宋氏,此時她依舊無太大感覺。

  陳氏面上不顯,心中也微微嘆氣,蕭太后並不需要別人勸也知道,先帝已經不值得她為他付出更多情緒,但知道也只是知道,要做到卻很難,這需要一個過程,也需要一些刺激。

  “先帝只怕還留給小宋氏不少後手,”

  陳氏對小宋氏也無太大感覺,卻對她留有先帝的力量持有忌憚。

  她能隱藏這麼多年,經歷接二連三的清理不被暴露,不僅僅是因為她夠謹慎,還因為先帝給她足夠的保護。

  “嗯,”蕭太后輕輕應了一句,而後她和陳氏就再無更多交流了。

  蕭太后和陳氏的所為,可以瞞過其他人,絕無法瞞過周允鈺,他除了暗中加強她們的護衛,便未再做多餘的事情了,但從他已經從陳氏那裡知道的那些,也足夠他震驚的了。

  他父皇不是病逝的,不是因心病而死的……他說不清楚,他初一聽到這一消息的感覺。

  傷懷?有一些,但僅僅是一些,他們父子關係自來淺薄,也就是他病逝前幾個月,他才對他才似順眼些,但更多時候,都是橫眉冷對或者漠然無視。

  憤怒?也有些,但更多的還是為蕭太后被欺騙而憤怒。

  前有順元皇帝猥褻幼童的醜事,現又有他父皇和臣妻苟合之事,就連他都隱隱為身體流著的那一半皇家的血,感到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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