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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發了話,自沒人有反對的意思。

  皇覺寺坐落於這山的半山腰處,也就意味著,這半山腰往上全是皇覺寺的地盤,他們在一小僧尼的帶領下,彎彎曲曲,走了好一會兒路,才到一個極為僻靜清幽的竹苑前,敲了敲門,就退到一旁,

  “明慧大師就在裡面,”

  小僧尼指了指他敲的這間禪室,正要推門,就見禪室的門正好被打開,一個極為樸素的中年灰衣和尚映入眼帘,清瘦冷冽,出塵飄逸。

  陳氏和舒瑤都看著他,似乎想要把他和記憶里那個同樣灰撲撲卻極為乾瘦的苦行僧,聯繫起來,可惜,無論是陳氏,還是舒瑤,都有些失望,這……並不是當年的那個苦行僧。

  第021章:看病

  “兩位施主裡面請,”明慧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揖,並不介意舒瑤和陳氏臉上那一瞬間的失望和悵然。

  “大師有禮了,”陳氏聽老太爺提過這個明慧大師,同樣遊走四方,醫術高湛,即便不是當年那苦行僧,給他看看,也無不可,但失落依舊免不了。

  舒瑤同樣跟著行了一個禮,而後扶著陳氏進去,將老太爺幾人留在竹苑之外。

  已經確定了不是當年的那個苦行僧,陳氏倒沒有一開始那麼急切了,她和明慧閒聊了起來,大乘佛法,小乘佛法,農事經濟,無論聊到什麼,這明慧都能有一番深入淺出的見解。

  這是一個真正的得道高僧,即便在京城名聲不顯,卻不是他沒本事,而是他自己超然物外,不願為俗名所累。

  確定了這些,陳氏也不再多言語試探,而是清晰簡要地說明了來意,甚至從袖袋裡取出了,當年苦行僧留下的方子。

  明慧接過,看了一遍,又將目光移到了一直安安靜靜聽著他們說話,沒有任何不耐煩的舒瑤身上,

  “可否讓貧僧給小施主把把脈。”

  “自無不可,”陳氏點頭,表情未變,眸光里卻忍不住隱含著希望。

  舒瑤也點點頭,隨即伸出手腕,輕語,“麻煩大師了。”

  這不僅僅關乎她的身體,還是陳氏等人的心病。

  又是幾許沉吟,那明慧才開口說道,“若是貧僧沒有看錯字跡,當年你們遇到的苦行僧,應該是貧僧的大師兄,明覺,”

  “明覺師兄一生醉心於大乘佛法,十多年前就離京遠遊,還不曾回來過,也是兩位施主和貧僧那師兄有緣,這幾個方子是貧僧已經圓寂的師傅圓通大師留下的,有養生奇效,”他說著轉過頭看著舒瑤,目光透著讚許,

  “但小施主能有如今氣色,更多是你們自己的造化,”人的生命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同樣的病,能奪走一個人的生命,卻也會有人戰勝它。

  陳氏心中嘆氣,本就是偶遇,除了這方子,他們原本就沒法真正知道那苦行僧的醫術如何,只是這麼多年,他們依舊這麼執著地抱著希望。

  “可於壽數有礙?”陳氏目光掃過舒瑤,卻還是問了出來,她知道舒瑤遠比她想像的要堅強的多,此時也不需要刻意避開她。

  “施主不用擔心,配合貧僧師傅留下的方子,繼續精細養著,無礙,”明慧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算是安了陳氏的心,

  陳氏斟酌了一下話語,又問,“子嗣上呢?”於女子而言,子嗣的重要程度幾乎要關乎到她下半輩子的幸福。

  “無礙,”明慧大師依舊淡淡地回到,“至於困症,是因為藥性多年積累所致,要戒除,只怕會比較難。”

  可這已經算是極大的造化了,和壽數子嗣比起來,又算得什麼。

  “沒關係,我其實很喜歡睡覺的,真的,”舒瑤拉了拉陳氏的手,親昵無比,“祖母這下可以放寬心了吧,舒瑤已經好了呢。”

  “小施主心若琉璃,無塵無垢,與……”明慧大師總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不然再感激欣賞他的陳氏,當場都會給他翻臉,與什麼,自是與他有緣,與佛有緣。

  果然,陳氏的臉都要黑了,虧她剛才還覺得這是一個超然物外的得道之人,此時卻覬覦上她孫女兒了,舒瑤要是遁入空門,她保不定會讓整個皇覺寺成為眾矢之的,從香火鼎盛,變成深山冷寺,多的是方法和手段。

  明慧捏了捏手,手心沁出一層冷汗,自然不是因為陳氏,而是另有人毫不猶豫將殺機籠罩在他身上。

  “咯咯咯……”舒瑤嘴唇緊咬,卻依舊繃不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自顧自樂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大師,舒瑤是女孩子,如何都不可能拜您為師。”

  她要是出家,也得找一個尼姑出家啊,哈哈哈,這個大師太可樂了。舒瑤的笑點很奇怪,卻奇異地緩解了禪室內快要凝固的氛圍。

  “貧僧孟浪了,”明慧大師也是一時心起,他看得出舒瑤另有造化,更何況只怕他前腳收她為徒,後腳整個皇覺寺都被移成平地了。

  明慧取過筆墨,重新寫下他斟酌後調整的方子,不知想起什麼,又站了起來,回到內室,卻取出一本古樸的冊子,

  “這是一套適合女子養生的拳法,是我雲遊天下時,偶然所得,算是我送與小施主的見面禮。”

  舒瑤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隨後想起什麼,又連忙問道,“可不可以請大師給舒瑤祖母看看?”

  明慧大師點點頭,很喜歡舒瑤身上的純淨氣息,陳氏則欣慰於舒瑤的孝心,自也沒有拒絕。

  又一炷香的時間後,舒瑤和陳氏才離了這竹苑的清幽禪室。

  幾乎在她們才離開的下一刻,原本古意盎然清幽雅致的室內,頃刻間陷入極致的寒冰中,明慧大師略有不適地皺了皺眉,卻也還是繼續收拾案台,不曾停頓。

  “你想收舒瑤為徒?”周允鈺從裡間里走出來,森冷的目光鎖定了明慧,一種壓抑不住的暴nüè氣息席捲而去,一個段之瀾他還沒想法給弄走,這就又來一個老和尚覬覦舒瑤了?

  “施主戾氣太重了,”明慧慢慢轉過身,皺著眉頭直面著周允鈺,沒有任何的避讓,但他心中絕不平靜,他不知道周允鈺經歷了什麼,驟然放開的氣息,居然會如此暴nüè,他身後幾乎形成一道暗影,那是他殺伐無數沉澱下的特異氣息。

  周允鈺不善的目光又在他身上打量了幾許,才緩緩收了回來,一閉目一睜眼,那讓人心悸的氣息消失得乾乾淨淨,恍若剛才就是明慧的錯覺一般。

  氣息這般收放自如,更是明慧沒能想到的,他認真地看著他,不得不說,先帝無論如何都看走眼了,他喜愛的七皇子如何都不會周允鈺這般的本事。

  “既然回京了,就去看看母后吧,她一直惦念著你,”周允鈺隨意坐到了明慧身前的蒲團上,拿起剛才舒瑤喝過的茶杯,指尖輕輕摩挲了起來。

  明覺皺眉,目光依舊鎖定著周允鈺,出塵的氣息有一瞬間的凝滯,他實在疑惑,周允鈺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麼?

  似看出他的疑惑,周允鈺突然輕笑了下,他極少笑,此時便是假笑,都有一種寒冰開化的震撼感,“不是你幫母后查到的嗎?覺得我發現不了?”

  “是貧僧逾矩了,”明慧並不慌亂,他早年曾許諾答應幫她做三件事,如今三件事都已經完成,他覺得他大概也可以像他師兄一般,毫無牽掛地繼續遊歷去了。紛擾京華,他這麼多年依舊喜歡不起來。

  “還是……你覺得……你是我舅舅,我不會拿你怎樣?”

  周允鈺臉上的淺笑未散,眼中卻顯露出森冷的無情來,這是真正的殺機,比之前籠罩在他身上的還要濃烈上數倍,只這殺機就比任何的話語都有震懾力,他這麼一步步逼近,已經不給明慧任何迴避的餘地了。

  他是皇帝,生殺予奪,他是出家人,卻還很惜命……

  “貧僧……不敢,”他已經不能繼續用看晚輩的心情看周允鈺,不過兩年未見,他居然蛻變到這種地步了。

  “說吧,母后讓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周允鈺看他低頭,茶杯輕輕一晃被他放到案上,發出一聲輕響,“我要聽實話。”

  事實其實並不複雜,舒瑤和陳氏歸京到此皇覺寺尋他,就是蕭太后一手安排引導的,陳氏尋人心切,找到了希望,即便有疑慮,仍不願放過,而他要做的就更簡單了,只要他在這裡給舒瑤看個病,說一番話就好了,

  “無論身體如何,只說無礙,”他一生少有說謊,方才若不是記得蕭太后的要求,他對著舒瑤純淨的目光,都忍不住要實話實說了。

  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周允鈺的目光瞬間冷凝,琥珀色的瞳孔緊縮,手上的茶杯當下就被強大的握力捏成碎片。

  母后的意圖其實很好猜,若是舒瑤壽數子嗣都艱難,只要漏出點風聲出去,舒瑤絕對不可能成為皇后,但若身體沒有問題,這樁婚約又不一樣了,至少在一定形式之下,他一定會妥協。

  或許,他還該感謝他母后,沒有她的堅持,舒瑤上輩子還不定能成為他的皇后。

  但與此同時,他依舊存有埋怨,她什麼都不和他說,待他比一般陌生人還要冷淡疏遠,對舒瑤那般好,好到他也會嫉妒,他帶著偏見看舒瑤,又如何能看到她的好,又如何肯去承認內心的悸動。

  遷怒只是一時,還是該怨他自己,一塌糊塗,除了江山政務,他在感情上還真是一塌糊塗,自作自受都說的過去。

  “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明慧看著氣息不定的周允鈺,覺得有些頭疼,當下就把最關鍵的信息告訴他了,“養得好壽數無礙,只是子嗣會有些艱難罷了,但也只是艱難而已,並非全無希望。”

  周允鈺眸光湧現一股暗沉的血色,如尖刀的目光直刺著明慧,許久許久才將殺意沉澱了下來,“我知道你手上還有一張古方,我會湊齊上面的藥材。”

  明慧是真的驚訝了,他也是剛才見了舒瑤,心中喜歡,才想要試著去湊湊那個古方,試試將來遊歷時能不能找到那些幾乎絕跡的藥材,可周允鈺就這麼說出來了。

  第022章:輕薄

  如今周允鈺的神色卻不是明慧能看出的了,周允鈺知道這些,是因為這是上輩子,明慧親口和他說的。

  明慧晚年一直在皇覺寺里閉關,等他得知京里變故,趕來時,舒瑤已經去了,他這才給他說了這一段往事,他曾拿著湊齊藥材的古方送與舒瑤,卻被拒絕了。

  許是愧疚,許是為了寬解他悲憤的情緒,明慧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舊年往事,遊歷遊記,包括哪些幾乎絕跡藥材的出處,但僅僅他知道的那些還不夠周全,需要完整的方子才行。

  “你不介意?”明慧有些驚訝周允鈺並不介意舒瑤子嗣艱難的事情,“這方子的效果到底如何,我也不能保證,何況,還有很多藥材都不定能找到。”

  可他還不待周允鈺回答,又自己回上了,“差點忘了,你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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