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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朝何氏勾唇笑笑,“當然了,二奶奶和我不同。你即便沒有親眼看到,也是能知曉事情來龍去脈的,自然也能隨便講與人聽。”

  雖然她這幾句話看著沒什麼,可仔細聽過去卻好似在譏諷嘲笑一般。

  何氏漲紅了臉,怒氣沖沖的看著酈南溪:“六奶奶在說什麼!怎能隨意誣衊人!”

  “我可是順著二奶奶的話講的。”酈南溪看著十分訝然,“二奶奶為何生氣?莫不是順著你的話說、答了你剛才的疑惑,也要被你指責不成。”

  她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不低,離得不遠的丫鬟婆子差不多都能聽見。

  旁的不說,單就二奶奶質疑國公夫人這一點就足以收到關注了。雖然知曉規矩,可還是有些膽大的朝著這邊悄悄看過來。

  何氏惱羞成怒,想要用嫂子的身份訓斥酈南溪,偏偏酈南溪身份太高。若是這個時候吵起來驚動了屋裡的老太太,依著老太太那偏心的性子,誰會吃虧一目了然。

  何氏氣極之下卻是什麼都不能做,一甩衣袖昂首挺胸的進屋去了。

  重芳婷厭煩的瞪了她的背影一眼,與酈南溪道:“六奶奶不用和她置氣。她這人就這樣,和誰都合不來。也就母親那邊看重她,老太太也不喜歡她。”

  酈南溪笑道:“我和她置氣做什麼。不過是看她那趾高氣昂的樣子,所以激一激她罷了。”

  重芳婷笑出了聲,挽了酈南溪的手臂道:“也是。她那性子一點就著。不過也就您能這樣做,旁人的話怕是要三兩句就被欺負了去。”

  “也不見得。”酈南溪回憶了下說道:“我記得大奶奶就不懼她。”

  “可那是因為祖母看重大嫂啊。”重芳婷思量了下,“好像也不全是這樣。大嫂自己也有本事的很。不管了,先去看看老太太再說。”

  這會兒屋裡已經聚了好些人。不只是何氏,其他人基本上也都已經到了,大房的女眷亦是落了座。

  酈南溪還沒坐下就聽梁氏在旁語氣沉痛的問道:“聽說弟妹那邊有人受了傷,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二房最近沒有聽聞有其他人受傷的事情。而且,梁氏既是提了起來,就不會是僕從小廝之類,定然是主子無疑。再不濟也是半個主子。

  酈南溪一聽便知她說的是馬姨娘,下意識的就想去看重芳婷,臨了又改了主意,不動聲色的坐到了位置上,眉目不動。

  二太太徐氏正吩咐著身邊的媽媽做事,她語速很快聲音放得很輕,離得稍微遠點就會聽不到。不過,看她那不耐煩的樣子,吩咐的事情應當是她極不樂意的。

  因著在說話,徐氏就沒有立刻聽到梁氏的那番問話。直到旁邊何氏小聲提醒了下,徐氏方才回過神來。細問了下何氏有關梁氏問的什麼,徐氏這才答道:“沒什麼。就是做事不得力而已,老爺稍微懲罰了一下。”

  她這句“小懲大誡”讓重芳婷坐不住了,起身問道:“母親,姨娘臥床好幾日方才好轉了些,說是‘稍微懲罰了下’未免有些不妥當罷。”

  “莫不是你覺得老爺做錯了?”徐氏似笑非笑的看和重芳婷,“你如果有疑問,盡可以去尋老爺說項。他做的事情我這裡是管不到的。”

  當初重二老爺責打馬姨娘的時候,徐氏幫忙勸解過幾句,只不過沒有起效用罷了。如今重芳婷雖然氣惱徐氏那番話,但念及當時,終究是忍下了心裡的百般滋味坐了回去。

  誰知她剛剛坐下,就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影進了屋子。

  孟蔓羽拉著杉哥兒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去。

  孟蔓羽那是那般楚楚可憐的嬌柔模樣,只不過比起那時候,她已經斂去了痛苦和悲傷,換上了恭順和柔和。僅僅因為神色的改變,她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漂亮年輕了許多。

  “見過老祖宗。給老祖宗請安。”孟蔓羽和杉哥兒一同跪了下去,齊聲說道。

  女子聲音柔美,孩童聲音脆亮,聽著倒是十分的融洽和諧。

  自打孟蔓羽出現的那一刻起,徐氏的臉色就不太好看。她扭過頭去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扭頭去和何氏說話,看也不看老太太那邊。

  老太太就讓人扶那母子倆起來。

  孟蔓羽卻用力將杉哥兒往下按住了,低著頭說道:“今兒妾來老太太跟前,有件事是想求一求老太太的。”

  重老太太看到她不起來,心裡已經有了些數。如今再聽她這話,老太太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說道:“你且說說看。”

  “我想求老太太把杉哥兒留在您的身邊,由您親自教養。”孟蔓羽一字字堅定說道。

  這句話讓屋裡一下子炸開了鍋,就連平日裡十分沉穩的梁氏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哎,這事兒鬧得……你怎麼能這樣。”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氏猛地站起身來,厲聲呵斥孟蔓羽:“你個無知婦人!莫不是你仗著有老太太庇護有可以為所欲為了?老太太留下你是情分,不留你那也是應當!杉哥兒不知打哪裡摔了點傷出來,你就要死要活的。如今馬姨娘傷到了好不容易有些好了,你卻在這裡說出這樣的狂話來!”

  重老太太在梁氏出口指責的時候沒有說什麼,但是徐氏開了口,她卻冷眼看了過來,強逼著徐氏住了口慢慢坐回去。

  徐氏坐下後,所有人都看到了老太太不悅的樣子。慢慢的議論聲止歇下來,不再有人開口說話。

  重老太太這才與孟蔓羽道:“你這樣求我,可有什麼倚仗不曾。”

  “沒有任何倚仗。”孟蔓羽低頭道:“妾不過是想老太太素來疼愛孩子,定然不捨得孩子受到半點兒委屈。”

  她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老太太,“就算您不齒我的做法,但孩子是無辜的,是重家血脈。您總不能看著這么小的孩子受欺負啊。他那傷,青一塊紫一塊的,這才剛剛好了些。”說著就撩起了杉哥兒衣裳把他身上的傷給大家看。

  因著天冷,孩子穿的不少。厚棉衣被這樣掀起來,肌膚暴露在寒冷天氣里,讓他全身狠命的瑟縮了下。在這樣的蜷縮中,他身上的青紫瘢痕顯得格外刺眼。

  徐氏忙道:“馬姨娘本就沒有拿他怎麼樣。而且馬姨娘也已經被責罰受了懲戒,你……”

  “夠了!”老太太厲聲打斷了徐氏,“你少說點罷!”

  語畢,重老太太雙目微閉,暗暗嘆了口氣。

  孩子的這些傷……究竟怎麼來的?

  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庶出的孫子了,三小子和四小子。

  也不知道杉哥兒這個外室子能不能留得下。

  徐氏又氣又急,心知老太太這是想著當年的事情,把杉哥兒有傷一事怪到了她頭上,慌忙辯解:“老太太,這事兒真的和我沒……”

  “你說說看,”老太太睜開雙眼,不理會徐氏,轉向孟蔓羽,“把孩子衣裳拉好了,別再凍著了染了風寒。”又問:“說說看,他有哪一點像我重家子孫的。”

  孟蔓羽知道老太太肯順著她剛才的話說,這是有些鬆動了,趕忙說道:“他很聰明,什麼都一學即會。而且很聽話,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聽話不見得是好事。”重老太太搖頭道:“老二當年很聽話,後來成了這般樣子。可見小時候再聽話,長大了也做不得准。”

  她暗指的就是重二老爺做出了那些荒唐事。看著孟蔓羽的臉一點點蒼白,重老太太方才又道:“不過聰明倒是不錯,尚還值得教一教。”

  孟蔓羽猛地抬頭看向老太太,欣喜的問:“老太太這是答應妾的請求了?”

  重老太太不說話,只拿著茶盞一點點的啜飲著。

  孟蔓羽看她沒有反駁,驚喜不已,按著杉哥兒的頭給老太太狠命磕了好幾下。

  呂媽媽看到老太太的示意,上前笑著去拉杉哥兒,“可別繼續磕了,若是磕腫了怎麼辦?這是好事,合該高高興興的。”

  杉哥兒很倔強,呂媽媽拉他,他不肯起來,死命的抱著孟蔓羽的手臂不撒手。

  他才兩歲多大力氣很小,呂媽媽自然可以和當初待他那般將他拎起來。只不過如今杉哥兒的身份不同於以往。老太太既然說要留他在身邊,他可就不是一般的孩子那樣可以隨意對待。

  呂媽媽不敢使大力氣生怕拽疼了杉哥兒。杉哥兒依然緊緊抱著孟蔓羽不肯撒手。

  老太太見狀雙目微沉,語氣生冷的對孟蔓羽道:“你也起來吧。”

  孟蔓羽扶著膝蓋慢慢站起身,杉哥兒順勢也站了起來。

  孟蔓羽推著男孩讓他去老太太身邊。杉哥兒明顯滿臉的不甘願,不過還是在她的不住催促下一步步走了過去。到了老太太跟前後,他弱弱的喚了聲“祖母”,慢慢跪到地上,將臉貼在了老太太膝上,神色十分背上。

  老太太寬慰不已,暗嘆著輕輕頷首:“不錯。是個聽話的孩子。”又趕緊扶了他起來,吩咐呂媽媽她們:“趕緊給孩子喝點熱湯,再打點水給他擦擦手。”

  徐氏暗恨著沒敢多說什麼。

  何氏看了看自家婆母,忽地說道:“六奶奶平日裡最是心性寬和的了。不若讓六奶奶幫杉哥兒擦手吧,免得丫鬟們不仔細,傷了孩子的小手。”

  這話說得有些誇張。

  酈南溪訝然道:“二奶奶這是說老太太管治不當麼?又或者是說呂媽媽調教的不好?不然怎的香蒲院裡那麼多丫鬟,竟是連個能給孩子洗手的都尋不出來了?”

  何氏沒料到酈南溪當即將了一軍,扭頭看過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不過是說六奶奶更為仔細罷了,六奶奶卻非要說是老太太管治不當呂媽媽教的不好。”

  “是麼。”酈南溪悠悠然道:“既然這樣,我看二奶奶更為仔細妥當,不若二奶奶來幫忙給孩子淨手罷。”

  “都停住。”老太太揉了眉心說道:“一個個的都不省心。就讓西西給杉哥兒洗手罷。西西好歹仔細一些。”

  這就是在明擺著說何氏不如酈南溪穩妥了。

  何氏氣狠了咬緊了牙,被旁邊徐氏瞪了一下後終究是沒有多說什麼,眼睜睜看著丫鬟捧了銅盆和布巾去到酈南溪的跟前,又看著呂媽媽將孩子送到了酈南溪的身邊。

  酈南溪倒是沒什麼。在她看來給小孩子洗手並不麻煩,左右老太太已經發了話,她就先試了試水溫,發現剛好適中這便拉過孩子的小手浸了進去,給他輕輕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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