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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酈南溪心下暗驚,不由得朝重大太太望了過去。誰知恰好瞧見重大太太正看向六姑娘那邊,且她看著六姑娘的時候,眼中分明藏著不悅與厭惡。

  不過短短的須臾功夫,重大太太便將視線移轉開來。

  酈南溪也趕忙垂下了眼帘。

  若她沒瞧錯的話,重大太太盯著的正是六姑娘的耳墜。

  酈南溪的心跳有些快,趕忙深吸了口氣緩了緩心神。

  六姑娘樣樣都要求一個拔尖,她母親鄭氏在府里主持中饋,自是將什麼好的都給了自己的女兒。之前鄭氏見到莊氏送酈南溪了一對珍珠耳墜,便給六姑娘也買了一對。

  可巧的是,堂姐妹二人今日都將母親給的耳墜戴了來。

  酈南溪的是每邊各一顆米粒大小的珍珠,用做成蓮花樣的金箔半包起來,小巧可愛。

  六姑娘的耳飾則是一小一大兩顆珍珠上下連著綴做成個耳墜,兩耳墜加起來共用了四顆珠子,不過並未用金箔做點綴,而是在每隻墜子的最底下用了個牡丹樣的玉石托,更添華麗。

  眼前重大太太梁氏的這對耳墜……

  酈南溪再次悄悄的往梁氏的耳邊看了一眼,又趕忙垂下了眼帘。

  梁氏的墜子是每邊各一顆珍珠,每顆珍珠都有指甲蓋大小,用做成牡丹樣的金箔半包起來,很是華貴耀目。

  想到之前梁氏朝著六姑娘緊盯的冷若寒霜的那一眼,酈南溪手心裡不禁浮起了一層細汗。

  如今六姑娘的不過有三四分與重大太太的相仿,重大太太便心裡存了芥蒂。若她仍然戴著那有六七分相似的墜子,想必更要惹了重大太太不悅。

  思及此,酈南溪對之前小徑上那勁裝男子和他口中主子的芥蒂消弭了許多,心裡湧起了感激和謝意。

  她不在意自己被重大太太誤解或是厭惡,畢竟今日過後,她和重大太太應是再無甚大的糾葛。

  她擔心的是重大太太會厭屋及烏,連帶著會不喜四姑娘,那可就麻煩了。

  酈家眾人短暫的驚嘆過後,就收起了環顧四周的視線,趕忙上前行禮。酈南溪亦是隨著上前,恭敬的行禮問安。之後重大太太讓眾人落了座。酈家的女孩兒們便依次上前見禮。

  四姑娘捧上了自己繡的一方花開富貴的錦帕,五姑娘呈上的是繡了梅花的荷包。唯有六姑娘,是拿了一個絡子出來。

  將絡子拿在手裡一步步前行,六姑娘心裡很是自信滿滿。看著女兒昂首挺胸的模樣,鄭氏亦是十分自得。

  她們母女倆特意向重二太太打聽過了。重大太太出身梁大將軍府,少時如同男二般跟隨父親梁大將軍習過武藝,刀劍she獵都不在話下。

  前些日子重大太太得了一柄好劍,很是喜歡。苦於沒有合適的劍穗,便未作任何的裝飾。

  六姑娘如今做的這平安如意結,正適合掛在劍上作劍穗用。漂亮大方,寓意也好。

  將絡子恭敬的放在重大太太身邊的向媽媽手裡,看著向媽媽將絡子拿給了重大太太,六姑娘心生歡喜,揚聲大大方方的說道:“願伯母平安順遂,事事如意。”這句是她和母親商議好的,正好是應了他做的平安如意結的寓意。

  鄭氏與六姑娘都期盼著重大太太能夠另眼相看,就算不說要將它做劍穗,最起碼會如對著四姑娘五姑娘時一樣,拿在手裡誇讚幾句。

  誰知重大太太看了眼向媽媽手中之物,只點了點頭說道:“用心了。”並未將它接過去。甚至,碰都沒碰一下。

  六姑娘滿臉的喜悅就僵在了臉上。

  向媽媽將東西擱在丫鬟捧著的紅漆盤上,笑著對六姑娘道:“姐兒真是心靈手巧。這樣精緻的絡子,我竟是頭一回見。”

  雖知向媽媽這句“頭一回見”不過是客氣的奉迎一下罷了,但她是重大太太身邊的媽媽,六姑娘聽聞後心裡到底是沒那麼忐忑了,也剛好有了個台階下。強撐著笑容與向媽媽客氣了幾句後,六姑娘回身往座位上行。

  只不過一轉過臉來,她的笑容就垮了下來,再也沒法支撐住。

  六姑娘感覺到了梁氏對她的不喜,但尋不出緣由。

  座位緊挨著六姑娘的酈南溪卻是心中瞭然。她暗暗心驚,抬眸望向重大太太。

  重大太太雖然和小梁氏是親姐妹,但酈南溪自小就沒有見過舅母的這位姐姐。

  梁氏與小梁氏的相貌有三四分相仿,都是英氣十足的模樣。但小梁氏慣常帶著笑,為人慡朗。重大太太氣度端莊,眉心許是常年蹙著的關係,有了淺淺的兩道豎痕,不笑的時候看上去頗有些嚴厲。

  思及之前重大太太望著六姑娘的耳墜時那一瞬間的冷若冰霜,酈南溪快速撤回視線,擔憂的朝姐姐看了一眼。

  她怎麼覺得嫁到這宅門深處還不如嫁到舅舅家?

  也不知道舅母和母親當年談及的表哥和姐姐的親事還做不做得了數。若是行的話,她倒是更傾向於姐姐嫁去舅家。最起碼舅舅和舅母都是極其和善的。

  待到六姑娘落了座,酈南溪便走上前去,準備向重大太太行禮。

  她剛站起身來,先前和酈府其他丫鬟一起立在廊下的杏梅就走上前來,行在了她的側後方,手裡捧著一個描金雲紋紅木匣。

  那個匣子,酈南溪之前也是見過的。當時在路上的時候她看杏梅拿著,只當是裡面裝著點心。畢竟她們坐車出去玩的時候,有時候路途稍遠,便會帶著點心在車上用。

  杏梅是老太太身邊的人。杏梅沒有主動交代那是什麼,莊氏、四姑娘還有酈南溪就都沒有去問她。

  之前迎接太太姑娘們的大丫鬟是重大太太身邊的,她只負責將主子們迎到這院子裡來。至於跟著酈家女眷的丫鬟,則另有一個婆子引路從另一條道上走。所以酈南溪自始至終都不曉得,杏梅居然一直進到這裡都還拿著那匣子。而且,如今還捧著跟在了她的後頭。

  酈南溪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如今已經邁開了步子,斷然沒法回頭去問母親與姐姐了。

  她走上前去,對重大太太行禮問安。

  待到酈南溪起身後,杏梅走上前,將匣子捧至眉間,躬身說道:“姑娘特意備禮送與太太,祝太太福壽安康。”這祝福的話,也正好稱了盒子裡那一對金鑲翡翠嵌金絲壽字鐲。

  之前六姑娘過來的時候,重大太太梁氏一直眉目緊繃。如今看到匣子裡的東西,梁氏的神色總算是和緩了些。

  梁氏望向酈南溪,微微笑著頷首道:“很不錯。”這鐲子一看便知不是京中之物,想必是從江南來的。

  酈南溪根本不知道匣子裡裝的是什麼。剛才打開來,也是向媽媽捧到了梁氏的跟前。聽聞梁氏這一句,酈南溪當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帶著淺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待她落了座,杏梅就順勢的站在了她的座位側後方。

  一番寒暄過後,酈家的三位太太便要告辭離去。

  梁氏假意挽留了幾句後就沒再堅持,客氣的說道:“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今日剛好不在,未能來見一見。下次再讓她們給你們問安。”

  酈大太太剛要開口,卻被鄭氏搶了先。

  鄭氏笑著回道:“您不必如此客氣。”

  梁氏只淡淡掃了鄭氏一眼,並未和她再多說甚麼,又與酈大太太和莊氏說了幾句話,就讓身邊的丫鬟送了太太們出去。

  聽了長輩們的這番話,酈南溪忍不住撫了撫耳上的梔子花羊脂玉耳墜。

  她知道重大太太當年生了一對遺腹雙生兒,分別是重家的九爺和八姑娘。另還有幾位庶出的爺和姑娘,她卻是不太知曉了。母親將國公府的關係梳理給姐姐聽的時候,她並不在場。

  酈南溪不由思量,或許幫她的是府里某位姑娘?這耳墜成色極好雕工甚佳,定然價值不菲,有機會的話能還給人家最好,再不濟也得好好謝謝對方。

  可截住她的分明是個男人,穿著常服,不像是尋常奴僕。姑娘家能和外院男子有聯繫?

  酈南溪越想越糊塗,第一次遇到了個分毫都理不出頭緒的事情來。她不經意間抬頭一看,便見四姑娘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自己的作為,正靜靜的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望著她,而且,還盯著她的耳邊細看。

  酈南溪十分心虛,忍不住拉了拉自己鬢邊的發。手指微動,她才恍然驚覺,這反而欲蓋彌彰了。

  果不其然,四姑娘當即很小聲的問她:“你的耳墜怎的換了?”

  事已至此,酈南溪騎虎難下,只能含糊說道:“祖母給我了一副新的。”說罷,她歪過頭去期盼的看著杏梅,又朝杏梅眨了眨眼。

  杏梅反應極快,只怔了一瞬便笑道:“老太太讓婢子帶了來給七姑娘的。說是和四姑娘這對很相稱,姐兒兩個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

  四姑娘在這一瞬有些疑惑,杏梅究竟是何時將東西給了西西的?不過她這個時候沒有心思多去管這些瑣碎事情。眼見梁氏和太太們說完了話,她趕緊將這事拋諸腦後,回到自己的座位脊背挺直的端坐好,靜等重大太太接下來的安排。

  酈南溪悄悄鬆了口氣,回頭朝杏梅感激的笑了笑。

  不是她不願告訴姐姐真話,而是這個時候並非談論此事的合適時機,若是說多了恐怕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只能暫時尋了藉口先揭過去,往後再談。

  沒了母親在旁,女孩兒們更是忐忑不安,生怕在重大太太跟前行差踏錯。又不願自己表現的不如旁人使得這些天的努力白費、願望落空,因此都齊齊的端坐著,力求在儀表上不落人後。

  這般的情形下,神態輕鬆自然的酈南溪反倒是引起了梁氏的注意。她原是看著這姑娘年齡小,並未太在意。後來聽聞是酈家的七姑娘,又見送了禮來,這才多留意了幾分。

  “這位是七姑娘吧?”梁氏問酈南溪道,語氣溫和且帶著笑意。

  酈南溪沒料到梁氏不提其他幾個姐妹,反倒是點了她的名。但看梁氏旁邊的向媽媽朝她頷首還對她做了個招手的動作,酈南溪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再次對梁氏行禮問安。

  梁氏讓她走近到跟前細看。

  之前梁氏就發現這姑娘相貌極好,如今挨得近了看更是驚艷。現在還未完全長開,待到再過上幾年,這姑娘的相貌怕是會更為奪目。

  梁氏握著酈南溪的手,壓低聲音側首問向媽媽:“暉哥兒呢?”他之前分明說要親自來謝謝這位姑娘。

  向媽媽剛才已經遣了人去問了一回,此時便稟道:“聽聞是國公爺叫了他去,說是這邊女眷多,衝撞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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