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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明譽不時的抬眼看看她,綴在後頭不緊不慢的跟著。

  兩人在這裡稍作停留後,便去往了下一處的莊子。

  他們緊趕慢趕,待到這幾處都逛完也足足花費了三日的時間。第四日清晨才坐車趕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酈南溪靜靜想著這三天裡遇到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唇角緊抿。

  這幾個莊子裡,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問題存在。但是最大的問題在於,管事和莊頭的權利過大。

  比如第一處到的那個莊子。

  洪管事倒是個不錯的。但張莊頭就不同了。張莊頭已經習慣於將權力握在手裡,他覺得僕從的調派就該是他來做主。那時酈南溪不過是遣走了個不認真做事的人罷了,有理有據之下,張莊頭竟然會質疑酈南溪這樣做不對,甚至幫那個做錯了事的人來說話。

  至於其他莊子,有的這種情況還要更嚴重點。管事與莊頭沆瀣一氣對主家進行欺瞞,在僕從的任命還有銀錢上都動了手腳。

  這些人敢這樣肆意妄為,不過是因為她們四房人遠在江南管不了京城這邊。多年來,莊氏都將這些事情交給他們全權處置,時日久了,他們便覺得那本就是屬於他們特有的權利。

  酈南溪將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思量清楚,打算回去後將這些事兒告訴母親,由母親來敲打敲打他們,看看哪個得用哪個不得用,再做定奪。

  正兀自想的出神,忽然馬車壁上響起了輕叩聲。

  酈南溪撩開車簾往外看,不待莊明譽開口,她已然發現了端倪。

  “咦?下雪了?”

  酈南溪探手出去,伸指接住幾個細小的雪花。

  “嗯。”莊明譽也用摺扇接了一些,看著那些雪花慢慢融化,他驚奇道:“早上你和我說要趕緊走,說天已經開始陰了,我還想著不急。沒料到這還沒多久,就已經——”

  咣當一聲巨響,唬的莊明譽手一抖,摺扇差點脫手。

  他趕忙將摺扇收起放好,扭頭一看,先前和他的駿馬並排而行的酈南溪的馬車,此刻已經落後了許多。再仔細瞧瞧,呵,馬車歪了一個角。那右後邊的輪子,凹進去了?

  莊明譽翻身下馬,急急走過去,“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酈南溪也抱著手爐走了下來。

  “車輪壞了。”車夫下車查看過後說道:“先前一直無事。不知是不是在莊子裡出了什麼岔子。”

  他說的比較含蓄,但酈南溪和莊明譽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離開京城前可是仔細查看過的,車子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很妥帖。那麼現在突然出了狀況,或許就是在最後查看的那個莊子上有人動了手腳。

  莊明譽狠踹了地,惱道:“那些人!”說著就翻身上馬,“我回去找他們去!”

  酈南溪趕緊叫住他,“表哥即便找了回去,又能如何?天氣這樣差,倒不如先回京再說。而且,說不定動手之人就是想多拖住我們幾日。若真折返回去,雪再下大回不了京,可就真的如了他們的願了。”

  莊明譽認真聽著酈南溪說的每一個字,最後甩開馬鞭下了馬,重嘆口氣問車夫:“還能修好麼?”

  “能是能。”車夫抬頭看了看天,“就是得花上一兩個時辰。”

  這個時候雪已經下的大了起來,雪花三四個粘成一團,落在掌心要稍滯一滯方才會化為水珠。這樣至冷的天氣下,一兩個時辰可是很難熬的。更何況他們還要趕回京城去,加起來可是不短的一段時間。

  旁人也就罷了。酈南溪這個從小嬌養著長大的小姑娘,必然會凍壞。

  莊明譽朝某處遙遙的望了一眼。

  透過樹林的間隙,隱約可見不遠處有青磚紅瓦。

  那裡有一處宅子。方圓幾里地內,僅僅只有這一個宅院。不過那裡長年空置,沒多少人知道它歸誰所有。

  可巧的是,因著父親的關係,莊明譽剛好知道那宅邸的主人是誰。認真算起來,他和那人也稱得上是有點交情了。但他不知道憑著這點兒交情,能不能說動對方守宅的老僕,同意暫借那裡來避雪。

  畢竟此人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壞。連帶著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極其難說話。

  莊明譽拿不定主意,前後左右的來回踱了幾圈。最後他看著酈南溪凍得通紅的臉頰,終是下定決心,復又翻身上馬,與酈南溪道:“你稍等我會兒,我很快就會回來。”

  語畢,不待她回答,他已策馬揚鞭而去。

  第七章

  寒風肆nüè,吹在臉上,刮的肌膚生疼。

  酈南溪裹緊了身上的斗篷,又跺了跺腳。

  此時她已經穿上了木屐,還不至於踩到已經雪花化作的泥水裡。但這冷風和這寒天,也已經夠她受的了。

  金盞她們都勸酈南溪回車子上避一避。酈南溪看了眼正在努力修車的車夫,搖了搖頭,“還是緊著些修車吧。車子修好了,才能早點歸家。”

  雖說是這個理兒,但風雪已起,她這樣站在外頭,誰都不放心。

  金盞還欲再勸,旁邊的秋英眼尖,指了遠方一個漸行漸近的黑點說道:“表少爺回來了!”

  想到剛才莊明譽臨走前毅然決然的樣子,大家的心裡都存了一些期盼。莊明譽一下馬,眾人就把他團團圍住。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莊明譽朝酈南溪勾唇笑了笑,“成了。西西你跟我來,我帶你去那處宅子裡避避雪。”

  他遙指了那處青磚紅瓦的宅邸。

  酈南溪便欲叫了金盞和秋英跟上。

  莊明譽抬手止了她這個打算。他斟酌著說道:“對方主人愛清靜。西西你跟了我去便好,其餘人,怕是要在這裡等著了。”

  秋英她們自小是在農家長大的,遠沒酈南溪那麼嬌貴,不過是初初飄雪罷了,對她們來說還真不算什麼大事。不待酈南溪說什麼,她們已經笑著應了下來,“那我們在這裡給搭把手,幫忙修修車。”

  莊明譽把馬讓給了酈南溪坐,他在旁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宅院行去。

  “不知這主家是誰?”酈南溪又緊了緊身上的斗篷,說道:“一會兒定要好好謝謝他。”

  “這倒是不用了。”莊明譽輕聲道:“此間主人並不在。若是平日,咱們許是還進不去。也是運氣好,他身邊的一個管事在這裡,我央了他,他才給開的門。”

  想到剛才的情形,莊明譽也是捏了把汗。

  他好說歹說,那個守門的壯漢就是不肯答應。好在衛國公身邊的大管事萬全在。聽到大門這邊有動靜,萬全就出來看了看。

  莊明譽看到萬全的時候還是很有些提心弔膽的。此人是老平寧侯留給衛國公的人,老謀深算十分衷心,且和他家主子是一個樣兒的壞脾氣。

  初時莊明譽說避避雪,萬全並不答應。後來莊明譽提到自家表妹身子不好,車子又半道壞了,萬全一直低垂著的眼帘方才掀開了點兒。

  “莊少爺說,表姑娘的車子壞了?”萬全語氣平淡的問道。

  莊明譽趕忙道:“是。我和西西去莊子上看了看,回京的路上剛好遇到風雪。車夫說一兩個時辰就能修好車,不會耽誤萬管事太久的。”

  萬全極淡的笑了下,“既是莊少爺的表妹,又名字裡帶個‘溪’字,莫不是酈大學士家的姑娘?”

  雖此‘溪’和彼‘西’不是同一個字,但萬全這句猜測也是歪打正著了。

  莊明譽不知萬全怎的提到了酈南溪故去多年的祖父。但他知道,酈大學士桃李滿天下,德高望重,這個時候將他老人家抬出來或許管點用。趕忙連連點頭,“對,我家表妹正是酈四老爺的女兒,剛從江南回京不久。”

  “原來是酈知州家的姑娘。”萬全的笑容深了一點,“既是只暫避一兩個時辰,我想,是無大礙的。”

  旁邊的壯漢欲言又止。

  萬全斜睨了他一眼,含笑對莊明譽道:“國公爺今日並未來此。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酈姑娘來了後,還請自便。”說著便一頭鑽進了大門裡去,再不回頭望過來。

  想到萬全的態度,如今莊明譽和酈南溪一同往這宅院行著,少不得要提醒表妹一二,“西西到了那裡後,莫要問那裡的主人是誰。他這處地方是求個清淨悄悄置辦的。若非經了我爹的手,我還不知道這事兒。”

  剛才莊明譽沒有提起此間主人的時候,酈南溪就明白了應當是不便明說,此刻便道:“我曉得了。表哥放心。”

  “並非我不願告訴你,而是……”莊明譽想了想,搖頭,“罷了。這關係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清楚。我爹和他算是有點關係,但當真不是太熟。”

  酈南溪拉著斗篷的手指微頓,一句都沒再多問。

  莊明譽的父親、她的舅舅是禮部侍郎。此間主人的身份定然不簡單,不然舅舅也不會答應相幫,更不會答應幫忙遮掩身份。

  到了宅邸的大門前,莊明譽叩了幾下門環。

  大門打開,高大壯實的漢子擋在了大門前。

  莊明譽朝他拱了拱手,“剛才萬管事曾許諾,允我們進宅子避雪。”

  那壯漢掃了酈南溪一眼,點點頭,側過身子做了個“請”的動作。

  酈南溪進入大門後,莊明譽抬腳剛要走,卻被攔在了半途。

  “萬管事說,酈姑娘進去。莊少爺,沒說。”那壯漢十分篤定的道。

  莊明譽好說歹說他都不同意,也不肯幫忙再去請萬管事。莊明譽只能幹瞪眼。

  酈南溪不願看他這樣為難,當即喊了莊明譽道:“我們回去罷。”

  語畢,她趁著那壯漢愕然的瞬間功夫,閃身出了大門,直接上了來時坐的那匹馬。

  不過這時候莊明譽卻是不肯了。

  疾步追上自己的馬,將馬頭硬生生的又拉了回來,莊明譽讓酈南溪下來。

  “我過來找人,便是想讓你避避雪。旁的不說,你是在江南待慣了的,受不了這驟冷天氣。若是病著了,姑母、姑父他們得急成什麼樣兒?我既是無事,就去看看馬車。等下車子好了我回來叫你就是。”

  酈南溪垂頭不語。

  莊明譽知道她看著溫和,其實是個脾氣倔的,就低聲與她道:“此間主人雖脾氣……但,卻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你只管在這裡待會兒就是。”

  見酈南溪還不答允,他就略微拔高了聲音,“莫不是你想讓我剛才來回奔走的功夫白白浪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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