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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盈姑姑,本宮昨夜遇到雲深宮的膳房小宮女蓮香,那丫頭伶俐本宮喜歡,讓她到本宮身邊來當差吧。”沈天璣吩咐道,“還有,送些衣裳用具去流霜宮,另外傳個太醫去給蘇嬪看看。雖說有罪,可畢竟……畢竟名義上也是伺候過皇上的人。”

  宛盈一頓,點頭應了是。

  因青枝進不得勤政殿,便由宛盈給她理了理髮髻。她起身出偏殿時,正見周寧福回稟說安親王在西昭門外等候已久。

  納蘭徵正欲說話,沈天璣走上前去福身道:“皇上,妍兒先行回宮了。”勤政殿是政務重地,她在此睡一日已是大大不妥,再不能逾距了。

  男子瞧了她一會兒,“陪朕用過膳再回去。”

  可膳後,他還是不捨得放她走。沈天璣終於忍不住詫異道:“皇上不生我氣了麼?”

  他走近她道,“小姑娘不懂事鬧脾氣……朕哪裡會放在心上。”

  一旁的周寧福額角抽了抽,不放在心上?那這幾日不眠不休著了風寒的是哪個?一旁的宛盈頭低得愈發厲害。

  “你們先下去。”納蘭徵道。

  二人離開後,沈天璣才敢朝他恨恨一眼,“妍兒並不是不懂事鬧脾氣。”一雙眼眸光流轉,靈氣四現,又帶著不服氣的意味。

  很久以前她不知他身份時經常露出這種目光。後來進了宮,人前是不會放肆的,只得人後才敢如此。

  他瞧著只有喜歡而已。

  “皇上,妍兒早不是小孩子了,”她抬眼望著他道,“我有自己的判斷力,可前提是,必須知曉事實。”她沉默了一下,又續道,“我知道,皇上是想保護我,可是妍兒更想做個清楚明白的人,而不是萬事不管只顧著自己歡愉的孩子。”

  “昨夜,我看到祖父給我的信了。”她微微低頭,“我現在也知道,皇上並未想要處置沈府。是我錯怪了皇上。”

  男子只是默不作聲。她如今一身衣裝顏色嫩黃,像一朵初綻的迎春花,極是嬌艷。他比她大了很多歲,在他眼裡,她的確就是孩子。可她卻說她不願意做這樣的人。

  她說著說著,又記起來這兩日的愁苦,咬唇忍住淚道:“我……我欠皇上良多。”

  納蘭徵抬起她低垂的小臉,淡淡吐出一句,“的確是欠朕良多。妍兒就是以身抵債一輩子也不見得夠。”

  她有些懵了。

  男子拉著她的手走到大殿正中的案几上,那是他平時批閱摺子所用。

  從一疊奏章最底層抽出來兩本遞給她。

  沈天璣連忙搖頭,這可不是她能看的。

  “朕恩准你看。”

  她這才小心翼翼捧著,中間兩個墨黑大字,“密奏”。她仿佛拿了燙手山芋,看得極快,可即便是瀏覽而過,也為裡面所稟之事而震驚。

  是當朝睿思殿大學士周衍璧所奏,昭文帝年間運河堤壩修築時的貪污一事,朝廷所撥下的修堤餉銀中兩萬兩白銀未落到實處,他多方查得的證據證明其中有敬國公府的不少影子。

  周衍璧學識名滿天下,所用文辭多有委婉。若非清楚祖父為人,沈天璣看著他所羅列的證據,幾乎都認定此案主手就是祖父。

  沈天璣知道,周衍璧必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才回去查探此事。她一看那日期,卻是……去年秋天的?!她記得去年秋闈周衍璧是江南路的主考,可她身在姑蘇,也去過貢院,卻從未見過周衍璧。大約督試只是表面的幌子,徹查貪污案才是真的吧。

  原來皇上早就察覺此事。

  她本想說一句,祖父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她又驟然渾身一冷——凌府滅門這樣慘烈的事情,若不是她親耳聽到祖母說到,她也不可能相信!可它卻是事實。如今她又何來的自信說沈府在此貪污案上就是完全清白的呢?

  那日沈府松鶴堂,她怎麼會瞧不出是祖母和瑱哥哥刻意的呢?可她一向以沈府為念,不得不按照他們所希望的去做。

  萬千受害百姓,皇上有好些日子都寢食不安,這一切都與沈府有關……

  沈天璣抿了抿唇,又翻開另一本,細細一看是晉遠侯所書,所述正是多年前凌府一案的諸多疑點,此案背後正是因敬國公府為一己私利誣陷國家忠良。

  兩件事,任一件都足可以讓沈府根基動搖。

  她輕輕把奏本放下,心頭震動,抬眼瞧納蘭徵,卻見他微微揚眉道:“如今知道,你欠了朕多少了?”

  她心情沉重,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衍璧所奏並非皆由你祖父所為,”他開口道,“所涉官員眾多,又經年久遠,還須細查才能明了。至於晉遠侯所奏……”

  她緊張地盯著他,仿佛在判決一般。

  “朕若是想為凌家翻案,也不必等到現在。你可知道凌家如今餘下的人是哪個?”

  沈天璣搖頭。

  “正是先前來京的夜凌使臣之一,凌延。”

  沈天璣瞪大雙眸,“真的?”轉念一想又不對,他離開大昭時是逃犯身份,一路到夜凌,定是窮困潦倒的,該是多麼傳奇的機遇才能讓他在短短二十年中成為夜凌的政堂高官?她記得當時凌府滿門抄斬的罪名就是與夜凌勾結有關,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關係?

  “此案朕會暫且放著,至於沈府……若是妍兒日後在朕表現得好,朕自然不追究。”他舒眉淺笑。

  沈天璣知道,他哪裡是會拿國事開玩笑的人?他既然這麼說,定是再不會追究沈府此事了。想到祖母的言辭,還有自己的作為,她愈發無地自容,一雙眼怔怔看著他,眼瞧四下無人,抬頭就朝他吻了過去。

  他大掌握住她的纖腰,享受著她難得的主動。心裡卻想著,政堂鬥爭,從沒有對錯之分,在他眼裡,能利用的便是對的,擋他腳步的便是錯的,他只為保得江山平穩,力求百姓安泰。她一直很通透,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是對沈府感情太深,不敢拿沈府做賭,才會失之偏頗。

  他們二人,一個裝著偌大的沈府,一個裝著無邊無際的四海天下。能真正交心也著實不易。好在他對她的執念足夠深沉,她對他也足夠坦然純善。雙方都沒有心懷算計,二人的感情仿佛一汪青碧湖水,一分污泥也不染。

  她正欲推開時,又被他捉住。案幾前相依的身影輾轉反側,她頭暈目眩之際,聽得“啪嗒”一聲,一大疊奏章掉到地上。

  “回稟皇上!安親……”入殿來的周寧福一下子嚇傻了眼,動作靈活地退出大殿。暗道他這是被安親王催的老糊塗了,知道皇后娘娘在裡面,還敢冒然進去……

  安親王和納蘭崇本就跟在周寧福身後不遠,見周寧福轉身出來,“皇上已經起了?”

  “起了,安親王稍待即可。”周寧福恭敬道。

  沈天璣將地上散落的奏章撿起,又一一疊放整齊,這才行禮退出勤政殿。

  出來時,正巧遇到等再殿外的安親王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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