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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女子禮儀是從小學起,這種品服大妝穿戴的時候並不多,可幾乎每個人都是從小就穿戴慣了的。陸希六歲的時候,就在三伏天穿著一身厚重的禮服,在禮儀導師的教導下,不折不扣的學習各種祭禮,還要防止汗水將妝容弄花,什麼時候能做到讓女師認可,什麼時候才能解放。

  放眼望去,來訪者無論是婦人還是未出嫁的小娘子,幾乎都是一色的花釵翟衣,唯一有區別的就是頭上花釵寶鈿的數量,以及翟衣上的繡紋和綬帶的顏色,偶爾有幾個穿著大袖連裳的只遠遠的站在外圍,根本湊不到中心,倒是有幾個穿著庶女連裳禮衣的女郎,被眾人圍著說笑,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當朝名士大家的妻女。

  比對起陸家熱鬧中還帶著文人特有的含蓄文雅,高家就顯得外放熱烈了許多,也更符合後世對婚禮的概念。高家是當之無愧的武官之首,高威是中護軍,從品階上來說要比四征將軍要低一等,可論實權四征將軍在某些時候還需要看他臉色,他嫡次子成親,兒媳婦又是陸家的嫡長女,婚禮的氣派並不亞於三年前高元亮和鄭琬琰大婚。

  婁夫人和樂平招待的女眷,高威得意洋洋的領著來客去參觀兒媳婦的陪嫁書閣,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陸家歷代先祖的手抄本和陸琉臨摹的《錢本糙》吸引了。

  高嚴的禮服一早就穿好了,陪同父親一起招待著來客,男人的禮服沒有女子那麼繁複,高嚴身著玄色深衣、纁色下裳,頭冠爵弁,襯著如冠玉般的容貌,越發的儀容不凡、英氣勃發,眾人紛紛贊其為人中龍鳳,連高威見到兒子如此,都有一瞬間的晃神。等快到吉時,高嚴就帶著一群高家堂兄弟浩浩蕩蕩的往陸家走去,高家的侍從們每人背了一筐銅錢,一路上撒喜錢,惹來了無數孩童歡天喜地的跟著他們的車隊拍手唱歌。

  作為新郎,高嚴這一天要比新娘忙多了,陸希在吉時差不多的時候,就被大家趕到了新房裡,穆氏陪著她,而春暄和煙微領著丫鬟們守在閣樓外,陸希坐了一會,就聽到門外隱隱傳來的喧譁聲。

  穆氏笑著問:“大娘子,要不要喝點水、吃些東西?外頭估計要鬧上一陣呢。”

  “不了。”陸希搖頭,心頭有些莫名的感覺,前世今生結婚卻還是第一次,要是爸媽和阿娘耶耶都在,該有多好……

  陸希在感懷,門外高嚴過得可不輕鬆,旁人攔門差不多都是年輕人,可之前顧律感懷好友陸琉去的太早,有意想給陸希撐腰,給高家一個下馬威,居然親自站在門口守門,王珏和陸琉私交也算不錯,就跟著顧律一起湊趣,同時還有幾名陸琉生前的名士好友,這些人不是炙手可熱的權臣,就是當世的名家,風度翩翩往門口一站,饒高嚴天不怕地不怕,都頓覺壓力山大。

  高囧今天也是一路陪著高嚴,見這陣勢,心中也暗暗同情自己二弟,有這麼多滿腹詩書的親眷就是悲劇,整個大宋絕大多數名士大家,今天就都到場了吧?高威原本給高嚴準備好幾個寒門士子,就怕陸家為難,可這些士子一看到這些人,一個個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恨不得撲到那些人腳下,要拜他們為師,哪裡還想的起幫高嚴?

  幸好高嚴沒辱沒了陸琉親傳弟子的名聲,對眾人的提問基本都能對答如流,做出來的詩詞不算很好,也不至於淪落到打油詩的境地。王珏和顧律互視了一眼,含笑讓眾人進去了,陸元澈平時行為不羈,選女婿還是比較靠譜的,作詩嘛,原本就是雅戲,做的好是錦上添花,不好也無關大局。

  過了男賓一關,到了內院,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想著女孩子總比男客好打發,卻不想內院大門被一把大鎖牢牢的鎖住,而鑰匙居然就掛在鎖下。眾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麼?

  就在大家愣神間,一名粉妝玉琢的小玉娃娃突然跑了出來,奶聲奶氣的對高嚴說:“阿叔,給紅包。”

  “阿劫?”高嚴彎腰抱起小胖娃,“你怎麼來了?”

  阿劫對他露出了一口整齊的小白牙,高嚴會意的從懷裡拿出一個小金錁子放到了阿劫手裡,阿劫這才笑著說:“阿姑們說,阿叔只要把這三道題目都答上,你們就可以拿了鑰匙開門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三個摺疊整齊、芳香撲鼻的精美花箋。

  除了少數幾人鬆了一口氣外,其他人的心反而都提起來了,能和陸家大娘子玩到一起的貴女,哪個不是滿腹才華的?這些小貴女不用學文章政論,反而有更多的時間鑽研雅戲,高嚴心裡有預感,她們出的題目只會比顧律更難。果然花箋一打開,就是一排雋秀端莊的蠅頭小楷。

  “好字!”高回脫口贊道。

  高嚴直接將花箋丟給高回,“你說好,那就你回答吧。”

  高回一把接住,看清上面的問題後,一下就苦了臉,“今有田廣十五步,從十六步。問為田幾何?”高回淚流滿面,這是算經上的題目?他最怕算術了!偏偏鑰匙就這麼大喇喇的掛著,在場那麼多大男人,沒一個不好意思直接去拿,只能硬著頭皮解答了。

  底下迎親的人糾結,大門內閣樓上的人看的樂不可支,“哈哈,那個人好逗啊!”

  “你們要有點分寸。”顧律的夫人捏了捏愛女的鼻子,“可別人耽誤吉時了。”

  “阿娘,你放心,我們都有數呢。”顧秋華篤定道,“這些題目也不是太難,過段時間就能出來的。”

  新房裡,小雀過段時間就會向陸希稟告外面的情況,還笑嘻嘻的拿出好幾個金銅錢對陸希說:“大娘,郎君可真大方,撒錢的時候都是撒金銅錢的。”

  “拿去玩吧。”陸希笑著說。

  穆氏對小雀吩咐道,“去外面看看,若是出題真太難了,就去外院傳個話。”

  “是。”

  旁人迎親,等待眾人的都是娘家人的殺威棒,陸家的殺威棒打在身上比雨點還輕,可前面那幾道關卡比殺威棒有效果多了,高嚴最後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衝到陸希閨房的時候,恨不得抱了陸希就走,逗得大家一個個都笑彎了腰。

  盛裝打扮後的陸希,美得讓人屏息,和高嚴坐在一起,仿佛一對璧人,光彩奪目,“玉璧明珠——”顧律的夫人是蕭令儀的閨中密友,喃喃出這四個字後,驀地撇過了臉,用帕子拭去眼角滑落的淚珠。聽到顧律夫人這句話後,在場年長些見過蕭令儀的女眷們,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紅了。

  “仲翼,我這個侄女兒就交給你了。”陸止對高嚴感慨說道。

  “阿姑,你放心。”高嚴鄭重說,手緊緊握著陸希的手。

  陸止微笑頷首,“吉時快到了,你們走吧。”

  高嚴領著陸希出門,拜見過堂上陸希父母的牌位後,就出門了,登上喜車前,司漪取出羃離給陸希披上。喜車回高府的時候,路上不時的有人攔路,陌生人就撒銅錢,若是來者自稱是新娘家的親戚,一律給銅錠,喜得眾人不停的贊高家大方。

  等到了高家後,兩人先拜過豬枳和爐灶、天神地詆、高家的列祖列宗,再拜見父母后,方夫妻對拜,等夫妻對拜後,高嚴又領著她去拜見高家的尊長、以及觀禮的賓客。陸希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親眷和重要的賓客見過一遍後,心裡就記下了絕大部分。

  高家受外族影響頗深,有鬧洞房戲婦這一習俗,但高威先後迎娶了兩個媳婦,這一流程上根本沒有人敢上前,一個是皇帝的女兒,一個是三公的女兒,換誰都不敢戲弄,萬一人家婚後不慡,打一句小報告,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在和高嚴共飲合卺、同食小豕後,兩人再次夫妻對拜,最後一起坐在了喜床後,高家的女眷們撒帳,眾人都很小心的避開了新人,厚厚的金銅錢堆滿了整個婚床。

  婁夫人見時辰差不多了,就笑著讓女眷們出去了,也該讓新人休息了。

  “皎皎,你先梳洗下,我先出去下。”高嚴等眾人都出去後,對陸希說。

  新居外高家的酒宴依然在繼續,高囧成親時候,高威大擺了九天流水席,這次高嚴成親,高威準備擺上七天,今天才是第一天,很多高家的舊部們,都在和高威、高囧喝酒,高嚴身為新郎不用全程陪,迎完新娘後,去拜見下長輩也是必要的。

  “嗯。”陸希點點頭。

  穆氏、春暄、煙微,有的幫陸希脫衣服,有的散開她的頭髮,有的則用柔軟的棉布,蘸了溫水給卸妝,等禮服簪環全部卸下後,陸希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披著寢衣往浴室走去,剛入浴室就聞到一股熟悉的硫磺味,“這是湯泉?”陸希驚訝的問。

  “是的,觀主說,大娘子累了一天,泡點湯泉比較舒服,所以讓人去別莊運了湯泉送來。”春暄說。

  “嗯。”陸希洗了頭、洗淨身體後,就舒服的泡到溫泉水,裡面還放了些活血芳香的香料,陸希不由舒了一口氣,還是阿姑想得到自己,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也在湯泉的浸泡下,漸漸放鬆了,不一會就暈暈欲睡了,還是春暄扶著她起來。婚床已經收拾乾淨了,被褥也換上了乾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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