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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希也沒有哭很久,耶耶是阿兄送回來的,她還想去看耶耶,“阿兄,耶耶他——”陸希問了一半,又突然不想問了,她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先生沒事,身體毫髮無損。”高嚴知道陸希想問什麼,“我趕到南安的時候,施世叔已經把先生全部打點好了。”

  “阿兄,你說真的?”陸希問,她在聽說南安又有地震又有泥石流的時候,甚至都懷疑,到底能不能找到父親的屍身,後來知道找到後,她又擔心父親已經不成樣子了,陸希想起父親一生好潔,結果落了這麼一個下場,她就想哭,可又哭不出來。

  “我沒騙你。”高嚴頓了頓,“那些侍衛雖然沒救出先生,可也算忠心。”那場地動,毀了大半個南安縣,若不是施世叔估摸出先生會在南安縣什麼地方,又讓熟悉當地地形的人去找,謝芳和高昂也在陛下的命令下,出動了大軍,幾萬軍士日夜不休,也足足挖了兩天才把先生找到,挖出來的時候,起先都是侍衛殘缺不全的屍身,最後才是完好無損的先生。

  “阿兄,陸家的那些侍衛,我已經讓人去安頓了,你留給耶耶那兩個侍衛,勞煩你幫我安頓下。”陸希道,她知道南安縣這次大半縣都毀了,只要跟在耶耶身邊的人,沒有一個生還的人。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高嚴低聲道:“他們的屍身是運不回來了,不過施世叔將他們的骨灰都帶回來了。”不管如何,他們都算忠心護主了,對忠心的屬下,高嚴一向不吝嘉獎,但屍身是不可能運回來了。

  先生能運回來,那是聖上下了旨,他們的靈船每到一處皆有各地的地方官奉上備好的冰塊,一路換著冰塊,加急運回來的。已經是四月天了,一路往建康而下,越往南天氣就越炎熱,最後冰塊只能一個時辰換一次,很多時候都是地方官派人駕了船在漕河某處等候,等他們一來,就立刻換上冰塊。

  陸希點點頭,“阿兄,我去看耶耶,我讓人備了熱水,你梳洗後,就去休息下。”就算高嚴不說,她也知道他這些天肯定沒睡好、吃好。

  “我跟你一起去。”高嚴也起身道。

  陸希搖了搖頭,“阿兄,你要是累病了,耶耶會擔心的。”見高嚴還想反駁,“你先去休息,晚上說不定還要你守靈呢。”陸希說。

  “好。”高嚴想想也對,陸家總共也沒幾個人,陸大郎年紀還小,總不可能連續三天守靈吧?

  陸希扶著扶手往樓下走去,這會耶耶也應該到靈堂了吧。

  靈堂陸家一早就搭好了,阿劫和陸大郎已經披麻戴孝的跪在靈前,為了保持陸琉屍身不腐,高嚴把陸琉裝在一個特製的棺木中,棺木下方放了厚厚的一層冰,每隔一個時辰,換一次冰塊,故雖路上走了大半個月,可陸琉依然容貌如生,如今靈堂中也安置了無數冰塊,袁敞一入內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此時陸琉並不在靈堂內,他被人運到內室準備沐浴,這應該是在人斷氣後,就要做的,但陸琉情況特殊。當然眾人將陸琉挖出後,已經沐浴乾淨、換上嶄新的衣衫了,這時的沐浴,只是稍微修整一下而已。

  陸大郎簌簌發抖的縮在辱母懷中,阿劫則茫然的環顧著四周,小小的身體幾乎完全的被麻衣罩住。袁敞望著滿目蒼白,想起當年,袁家也是如此,當時也是大母(袁夫人)和阿叔,輪流把他抱在懷裡,柔聲安慰著他,可如今當年安慰他的人都一個個走了,袁敞緩緩的走到了阿劫身邊,想要伸手將阿劫摟在懷中。

  “阿劫。”輕柔的聲音響起。

  阿劫扭頭,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到了阿姑懷中,吚吚嗚嗚的叫著:“阿姑、阿娘。”他對陸希一直是混叫的,陸希也沒去矯正他。

  “表哥,謝謝你。”陸希感激的對袁敞微微一笑,目光一轉,耶耶所有在建康的學生都到了,一個個的跪在靈前大哭,陸希雙目一酸,也抱著阿劫跪了下來。陸家人丁單薄,耶耶只有大郎一子,若是沒有這些弟子,耶耶走的是何等的冷清。

  袁敞見陸希面色蒼白,雙頰明顯消瘦了,眼睛有些紅,不過看著精神還不錯,也放心了,千言萬語,袁敞最後只說了一句:“皎皎,你要多注意身體。”

  陸希對著他點點頭。

  “阿姑,冷。”阿劫嘟噥著,小身子一直往陸希懷裡鑽,陸希讓辱母先抱著他下去加衣服,她來的時候,高嚴已經提醒過自己了,靈堂會很冷,所以特地穿厚了衣服。同時她還讓下人熬了驅寒的暖薑茶,給來訪的客人驅寒。

  “阿姊。”陸言這時也從宮中回來了,同陸希一樣,一身粗麻衣,頭髮用生麻挽起了一個喪髻。

  “阿嫵。”陸希也只同陸言打了一聲招呼後,就看著那片空出停靈的地方發呆,再得知耶耶死訊後,陸希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而陸言此時也沒有和阿姊聊天的興致。

  “啪嗒!”布幔外,一聲瓷碗碎裂聲響起,隨即是陸大郎任性的聲音,“不要!我不要喝這麼苦的水,我要喝蜂糖水!”

  陸大郎的聲音不響,但是靈堂原本除了哭聲外,就沒其他聲音,陸大郎這麼一喊,靈堂頓時寂靜了下來。

  陸琉去世,陸希、陸言和陸大郎,都是服斬衰的,照例三天內只能冷水度日*,但三人年紀尚小,宮中太皇太后、崔太后和帝後,擔心陸家兩姐妹犯了擰性,硬生生照著禮儀來,再三囑咐兩人不可哀毀太過,崔太后和高后還特派了女官照顧兩姐妹,所以這會三人喝的水都是熱薑茶,但糖是不能放了。

  陸希和陸言從知道父親死訊開始,兩人就不約而同的禁了一切葷腥,兩人除了偶爾吃點蔬菜外,平時幾乎都是飲清粥度日的,人也變得有些呆呆的,聽到聲音後,兩人皆愣了好一會,一言不發。可把身邊的侍女看的提心弔膽,就擔心兩位娘子從此變傻了。

  “讓他辱母把他帶進來。”陸言並非反應不過來,而是再等陸希發話,見陸希遲遲不語,她就忍不住了。

  陸大郎也不是故意的,他做了這些事後,就後悔了,正偎依在辱母懷裡中不敢探出頭,向氏無奈只能抱著他去陸希和陸言所在之地,靈棚中垂了無數粗麻布布幔,陸希和陸言就跪在布幔後。見向氏是抱著陸大郎進來的,陸言臉色越發的陰沉。

  陸大郎察覺道二姐冰冷的目光,更加的害怕,喏喏的躲到了辱母身上。陸言看到陸大郎的舉動,越發的失望,父親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子!“看好大郎君。”陸言淡淡的對陸大郎的辱母向氏道,“沒有第二次了。”

  “唯唯。”向氏連聲應了,又低聲哄著大郎,“大郎,這兒涼,先喝點薑茶,回頭阿媼給你喝蜂糖水好不好?”

  陸大郎有些遲疑,“阿媼,我餓了。”他委屈道,他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讓自己跪在這裡,他們說父親在這裡,可他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父親,陸大郎縮了縮身體,父親不在也好,不然父親又要打他了。

  “這——”向氏有些遲疑。

  “帶他下去吃點東西吧。”陸希平淡的聲音響起,她之前沒說話,是在等阿劫,這會阿劫來了,就不需要大郎了。

  “大娘子?”向氏驚疑不定的望著陸希,大娘子說的是真的嗎?大郎真可以吃東西?

  “阿姊?”陸言不解的望著陸希。

  陸希並沒有回應兩人的話,對阿劫的辱母吩咐道:“你抱著小郎君去那裡跪著,阿向把大郎帶回他的小院,別再出來了。”

  陸希的話,讓在場除了阿劫和陸大郎外,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陸希手指著的位置正是剛剛陸大郎跪得位置,而大家這時才看清阿劫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和他們是一樣的。阿劫按輩分是陸琉的孫輩,孫輩中唯一能給祖父服斬衰的唯有承重孫!而且陸希讓大郎不要出自己的院落,什麼意思?難道她連大郎庶子的身份都不承認了嗎?

  “阿姊,這是怎麼回事?”陸言問。

  “阿劫已經過繼大兄名下,他為承重孫,自然應該跪在他該跪的地方。”陸希說。

  “什麼時候的事?”陸言追問,父親和汝南長公主曾有個夭折的嫡長子她是知道的,但什麼時候父親把阿劫過繼大兄名下了?父親是有齊國公爵位,無論是庶子繼承還是過繼承重孫,都不是單單父親或者是家族同意就夠了,這個一定要阿舅同意才行。

  “阿嫵,你一定要在這時追根問底嗎?”陸希偏頭對陸言道,“現在只有自家人,他鬧笑話也就算了,一會人都來了,你想讓耶耶一世英名毀在他身上嗎?”

  陸大郎對陸希的話,似懂非懂,大姐對他,遠不及二姐那麼凶,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卻更怕大姐。二姐會凶他,可偶爾也會對他笑,而大姐似乎從來沒看過他,哪怕現在對自己說話,大姐都沒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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