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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啟微微頷首,他也正有此意,不過——他目光落在另一樣上,“愛卿覺得活字印刷之技如何?”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這次元昭先開口道,“陛下,自古雕版之術,涇渭分明,可這活字之術,既可印聖賢之書,又可印詩詞經史,甚至還可以印野怪雜談,這——未免有辱先賢之疑!”元昭也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自己拼命讀書,是為了什麼?還不如為了如今能坐在此處,他好不容易才得來了今天的地位,若是真推廣這活字印刷,將來又有多少個元昭?思及此,元昭才會迫不及待的反對。

  王珏也緩聲道:“陛下,陸琉奏摺上也寫了,此技暫時尚沒有完全精研到位,活字也無法久用,臣以為應當暫緩推行。”

  鄭啟聽罷,暗嘆一聲,不過也沒再提一句活字印刷,只是讓王珏把陸琉奏章中的竹紙技術抄譽了下來,讓工匠先去研究,爭取早日推行。

  王珏和元昭退出內殿,相互告別後,王珏身邊的小侍童走到了王珏身邊,“郎君,謝大人有拜帖來。”

  “說我這幾天沒空,推了。”王珏淡淡道,這會才開始著急?之前安邑縣主派人去廷尉的時候,他們去哪裡了?明知道謝藥是個蠢貨,還讓他領了實職能怪誰?他們早就該知道陛下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

  “唯唯。”

  王珏望著手中只抄譽了竹紙製作的書卷,自嘲一笑,人心果然都是不足的。竹紙再便宜,也只有讀書人可以用,可活字印刷——卻會讓很多人都能讀書。士族也好,剛晉升的權貴也罷,費盡心機、千方百計的站在了這個位置,誰都希望身邊只有下去的人,沒有再上的人,所以元昭才會這麼反對活字印刷。

  王珏也希望天下人人都能識字,但若現在貿然推行,必定遭所有臣子,群起而攻之,稍有一疏忽,就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所以陛下也只是和他們一提罷了。他們能想到的,陸琉肯定也能想到,可他還是費心思研究了,甚至還交到了陛下手中……陸元澈,果然陸老大人沒取錯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響屧(xiè)廊,相傳吳王築此廊,令足底木空聲徹,西施著木屧行經廊上,輒生妙響。

  八議,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這八種人犯罪,一般司法機關無權審判,必須奏請皇帝裁決,由皇帝根據其身份及具體情況減免刑罰的制度。

  ☆70、噩耗

  自四月起,犍為郡的雨就淅淅瀝瀝的沒停過,雨水將萬物沖刷的乾乾淨淨,連路邊的青糙都格外的翠綠可人。

  “大人前面就是南安縣了。”車夫摘下斗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雨水,“我們現在就去縣衙嗎?”此時雨差不多停了。

  “不用。”陸琉掀起車簾,從車上下來,“我們走過去吧。”

  犍為郡多山,南安縣便在群山環繞之中,故縣中台階坡度較多,犢車上不去,大部分路只能靠人走。

  “唯!”車夫將犢車系在大道旁的大樹上後,同另九人一直騎馬跟在犢車後的侍衛一起跟隨在陸琉身後。這十人中,有二人是陸琉的書佐、有三人是陸家的部曲,車夫則是高嚴留給先生的,另外四人是謝芳派來的、對益州各處都非常熟悉的侍衛,這些人年紀都二十五六歲左右,除了兩名書佐外,餘下八人皆是武藝高強又擅長騎馬駕車,陸琉這些天幾乎走遍了蜀郡和犍為郡,也全靠這八人,倒是施溫一入益州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這會正躺在犍為郡的太守府里養病呢。

  陸琉似乎對南安縣很熟悉,不用任何人帶路,在小巷中轉了幾次,就在縣衙附近的一間民居前停了下來。縣中大部分民居相同,這間民居大門向著小巷內,大門緊閉,一顆白玉蘭樹從牆內探,陸琉走到門前,站定不動,目光複雜的望著這間民居。

  “你們是誰?”那民居的門打開,裡面走出一名滿臉疲憊的中年男子,一見門口圍著這麼多人,嚇了一跳。

  “這間居室現在是你在看管嗎?”陸琉問。

  中年男子看到陸琉的時候怔了怔,陸琉並沒有穿官服,一件淡青色的深衣,頭上也只束了一塊方巾,身上一樣佩飾都沒有,可就仿佛所有雨後初升的暖陽都聚集到了他身上,不敢讓人直視,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低頭看第二眼了,壓根沒聽清楚陸琉再說什麼。這是從哪裡來的貴人?怎麼會來這個小地方?

  陸琉也不以為意,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是的,這屋子原本是我阿耶打掃的,他去年死了,就有我來照看了。”中年男子說道。

  “死了?”陸琉一怔,“陳伯應該還不到四十吧?”

  “三十八,我阿耶也算長壽了。”中年男子嘆氣,他還不一定能活到阿耶的年紀呢,他看起來要比陸琉老上許多,可其實今年三十還沒到。

  陸琉聞言悵然的嘆了一口氣,走入那間民居,那男子也不敢攔著他,他心裡隱隱有個猜測,阿耶老說這間屋子是給一個貴人看管的,莫非此人就是阿耶口中的貴人?

  入門便是一個富貴牡丹的石雕屏風,地上鋪著整潔的青磚,磚上還雕琢著精緻的圖案,白玉蘭樹就立在屏風旁,枝繁葉茂,白的花朵掩映在綠葉叢中,清雅如荷,芳香襲人。

  居然都這麼高了。陸琉走到樹前,伸手在樹幹上撫摸了下,就找到了一處凹凸不平之處,陸琉嘴角輕揚。

  “陸大人!”南安縣令接到侍衛的通報,匆匆的趕來。

  “劉大人,陸某隻是故地重遊,並非有意打擾。”陸琉轉身對南安縣令客氣道。

  “故地重遊?”陸琉當過南安縣令的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當然不會知道,但是陸琉是新上任的刺史,他當然不敢怠慢,連聲要輕陸琉去府衙稍事歇息。

  陸琉擺手道:“不用了,我就在此處歇息了。”

  “這——”南安縣令不想陸琉會住在這裡。

  “劉大人,十七年前陸某曾在此任南安縣令,此處便是陸某當時的居所。”陸琉說道,說著他往屏風後轉去。

  轉過屏風,就是第一進待客的正廳,正廳之後是一個天井,天井中有用鵝卵石鋪成的羊腸小道,灰白色的鵝卵石中,夾雜著彩色的石子,那些石子拼成了一個個蝙蝠的圖案。一株芭蕉種在一口井旁,芭蕉樹下還有一套石凳椅。屋檐廊角處,也雕琢了極為精緻流暢的圖案。這時南安縣令是信了,這居所應該是陸琉之前住過的地方,這間民居處處講究,實在不像普通平民能住的房子。

  侍衛們給陸琉燒水,飲食自有南安縣令提供,陸琉簡單的梳洗完畢,就同南安縣令商量起縣中的各項事務。陸琉對南安縣有特殊的感情,問起事務來,事無巨細。聽到縣中屯田已經占了荒地的大半,地動的災民也安置的差不多了,他滿意的點點頭,又提醒南安縣令,平時要多注意些災民,若是有什麼困難,縣衙能幫忙就多幫了。

  陸琉這幾天除了廣都縣外,走遍了整個蜀郡和大半個犍為郡。他也慶幸自己走了這麼一趟,這次地動說是震在了廣都,實際附近的幾個郡縣都有波及,只是程度沒有廣都那麼厲害,但還有很多災民和飢人。施溫和元尚師兩人,沒跟在陸琉身邊,也是回去徵集物資了,順便讓施溫養病,不然那些災民只能活活餓死了。南安縣令這幾天也聽說了陸琉的脾氣,不敢敷衍他,連連應聲。

  等南安縣令離開的時候,天都差不多快黑了。陸琉讓侍衛推了南安地方鄉紳的拜見,拎了一壺茶,坐在白玉蘭樹下獨飲。

  這玉蘭樹杆的中間,有一排清晰可見的小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前四個字秀美端莊,後四個字靈韻矯捷,看到這八個小字,陸琉突地仰頭喝了大口茶,微燙的茶水,讓他忍不住嗆了下,當年這株玉蘭樹是他和阿儀親手種下的,那時它還是一株小樹苗,這八個字也是兩人各自寫上去的。

  這時剛放晴的天氣,又下起了雨,雨水很快就將陸琉的衣衫打濕。

  侍衛們見陸琉絲毫沒有避雨的意思,只能上前給他打起傘蓋。

  陸琉對周圍事,無所察覺,他完全沉浸在回憶中,當年他當南安縣令的時候,他們兩人隱瞞了身份,一起來到了這裡,阿儀嫌縣衙太鬧,就在縣衙附近找了一間民居。想著當年,兩人是如何興致勃勃的裝點這間居室,他和阿儀又是如何期盼未來的日子。

  阿儀甚至都想到了,如果在這裡有了孩子,就給孩子取名叫阿南。後來兩人因陸太后病重,只能回建康,兩人都不願意他們精心布置的小家被外人糟蹋了,就把這間民居買了下來,又僱傭了一對夫妻看管這間民居,臨走前阿儀還依依不捨的說,將來一定要故地重遊。

  阿儀,我來了,你呢?我在建康,你總是不來找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建康,我也不喜歡,這裡呢?你今天會來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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