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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道:“你這幾日盯嚴實點,那小子要再回來,立刻想辦法告訴我!”
慕小星這裡也氣著上官筍把她當小雞似的拎,當然沒有不上心之理,重重地點頭答應了。
林見儒從紫鈴苑出來,心情便變得如風暴下的海面也似。
他從來沒想過慕九居然會有個未婚夫,她明明跟他說無父無母無親人,而且當日在劉俊那裡,乾坤鏡也照出來她的確是個孤女,但是剛才,她身邊居然突然冒出個未婚夫?
他真不願意相信。
他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會替他著想過他的未來,憂慮過他的處境,也從來沒有人真的不計任何回報地為他做任何事,她是僅有的一個,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習慣跟她在一起,也放心在她面前吐露自己所有的不光彩的事。
但是當他剛剛有了這些變化的時候,她卻突然冒出來一個未婚夫……
而且還是個修煉成仙的真仙!
老天還真是喜歡跟他開玩笑。
但是,他依然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慕九從來都沒有提過這麼一個人,也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有了婚約,他剛才說到是她未婚夫的時候,她有上有著明顯的不可思議,這就能說明這是他們合起來撒的一個謊!
可是如果真是撒謊,為什麼月老宮的查證又能證明這一點呢?
月老只管姻緣,這就是說他們之間得有姻緣才會有跡可遁。
他望著窗外皓月,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低頭從袖子裡掏出只雕著並蒂牡丹的玉簪執在手裡輕撫著,這是今日他在大寧京城買的,上面的九字是他趁著她去洛神廟的時候請玉匠刻的,本是買來送給她,想不到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她就已經名花有主。
他把玉簪輕輕攥著,支在額角上。
不管他們是真的訂了親還是假的,總之往後他恐怕是不能像從前一樣與她親密無間了。
他想起她曾經一招把姬永芳她們打敗救下他,想起他們在街頭從離恨天的人手上搶回阿伏,再想起她不聲不響給他查到了紫葉蓮的下落,再想到她陪他赴險,替他找來鍊氣修仙的冊子——
他知道她為他做這一切並無別的目的,同時這一切都能讓他感到自己從冥元宗里走出來了,他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在她面前不必擔心受歧視,也不必擔心她會小心翼翼地說話照顧自己的自尊心,他在她面前,不是特殊的。
所以她沒有他不要緊,倘若他失去她,他的損失就大了。
支在額角的簪子將皮膚戳出一個細小的血窟窿來。
血珠順著簪子緩緩流下,他順手抹了抹,將簪子丟在桌上。
隨著暮色降臨,朱雀館也漸漸安靜下來。
楊韻和余小蓮這一走,院子裡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被上官筍一鬧,慕小星也沒有來得及去買菜,晚飯就去膳堂里打飯對付著吃了。飯後慕九洗了一大盆水果,見尹雪若房裡的燈還亮著,想了想便就拿盤子分了一半,讓小星送了過去。剩下的又挪出來一半,捧著到了陸壓房裡。
陸壓正在房間裡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做什麼。見到慕九進來,這才回到桌旁坐下,伸手拿了她盤子裡一顆桂圓。
慕九把他的手拍掉,說道:“我來是有正事的。”
陸壓睨著她,到底把拍掉的桂圓又拈了起來。
慕九坐下來:“今兒這事可真是險,還好最後化險為夷。現在雖然塵埃落定,但是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說清楚。咱們先前說的那什麼訂親了的事,實際上可是不算數的。等這事兒過了之後,不管誰問起來你都不能認。”
應急歸應急,私下裡得明明白白。
要不然回頭琉陽問起她又算怎麼回事兒?
陸壓手指頭頓了一下,說道:“你這麼煞有介事,是不是為了那姓林的?”
慕九愣了下:“這關他什麼事?是我跟你本身就不是那關係!”
陸壓一點點地剝著桂圓皮,把果肉放進嘴裡,跟嚼龍肉似的慢吞吞咀嚼起來。
慕九推他:“你說話呀!”
陸壓兩排門牙卡著果核,睨她道:“放心,你那麼粗魯,我才不會看上你。”
這是什麼話!慕九不高興了,“你就不能說話客氣點兒?”
陸壓噗地把果核吐出來,伸手搶過她手裡的果盤抱在懷裡,整個人窩進大圈椅里說道:“我長得這麼俊,四海八荒迷戀我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她們個個溫柔漂亮,脾氣又好,我還看不上,當然更加不可能看上你了。我只希望將來你不要纏著我不放就好。”
死丫頭!這麼快就急著跟他撇清關係,就臨時噹噹他的未婚妻又怎麼了?又不會少塊肉!他都不介意了,她倒拽起來,難道他還會拿著繩子把她綁回去成親嗎?他還不是為了她才撒下這個謊的?過河拆橋的傢伙!
“那就好!”慕九欣慰地道,“你放心,我也不會纏著你的。我欣賞的是我師父那種溫柔細心本事高強的人,我師父說了,等我將來飛升成仙,再慢慢渡化,修煉得越精深,遇見的男子就會越優秀,所以目前我的目標就是成仙!”
她攥了攥拳頭道。
如今把話挑明了,她心情也好起來,伸手也往盤子裡拿了塊水蜜桃。
陸壓猛地將她爪子按住:“你師父?”
“對呀。”慕九望著他,“我師父如今已經是金仙,修為比你深多了。很受我們師兄弟愛戴的。”
第六十五章我是外人?
陸壓眼神就變得陰黑陰黑的了。
搞半天她除了盯著姓林的,還連自己的師父都給盯上了,她到底什麼眼光?姓林的雖然普普通通也就算了,到底人家年輕還是個小白臉兒。可一個成了金仙的老頭在她眼裡居然也那麼有吸引力,還溫文爾雅?還本事高強是個金仙?啊呸!她倒也不臉紅!
“你師父叫什麼名字?”趕明兒他也去會會他。
“琉陽真人。”慕九道,“不過他是個遠離紅塵世外高人,而且心境淡泊,極少極少下山,你應該沒聽說過他的。”
陸壓想了想,還真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但是一個小金仙在她嘴裡卻變得這麼牛掰,還真是讓人不服氣啊。
“下次你要是回山,也把我帶回去走走。”他說道。
“為什麼?”慕九啃了口水蜜桃,“我們山上不准外人進去的。”
陸壓深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知道青丘多危險嗎?那可是龍潭虎穴!我都不顧生命安危答應帶你去青丘了,你還把我當外人?”
慕九無言以對。
他這麼一說,她倒也不好意思再拒絕。
反正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去,說不定等她回去的時候他體力的邪力已經被控制住了,而他也早就離開了,想想也就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就溥衍道:“好。”但是既然說到青丘這件事上了,她又不能不清清嗓子坐直起來:“青丘這事你有什麼想法?”
“沒想法。”陸壓半絲遲疑都沒有地搖頭,“沒去過之前,什麼想法都沒有。”
他現在該考慮的是該怎麼躲過青丘那老狐狸一雙眼睛,狐王是女媧宮九尾狐的孫子,小時候沒少在三十九重天上混,那傢伙是認得他的。於是就算他把多餘的所有靈力全部封了,他那隻鼻子八成也能嗅得出異樣來。
他還得想個好法子躲過去才是。
這件事可不止是關乎他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關乎他們天道四神的原則問題。
當年天地封神劃分神、魔、仙、妖、人、鬼六界,玉帝專管神仙人三界,其餘三界不服管束,自立為王。只要不作孽,基本上天庭也不會管。
他們四個在塵埃落定之後回歸原位,自此不再理會六界任何事,如今青丘把闡教恨上,一面九尾狐是女媧部下,一面太上老君是他的師侄,他若現身插足其中,那必然各界都會坐不住,也必然會旁生枝節。
但這件事他卻又無法置身事外。
一則青狐與闡教槓上對三界並無益處,身為鴻鈞和女媧的師弟,他有責任把這事查清楚,化解他們之間的恩怨。二則這是那丫頭的差事,他也沒法不聞不問,怎麼說也在她這裡白吃白喝了這麼久,不幫也說不過去是吧?
慕九等了半天沒聽他說出個所以然,也是懵了。
劉俊只給了她三個月時間辦這案子,時間可是從今天開始倒數,特地拉著他幫忙呢,他居然說他不知道?沒想法?
“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要不你給我提個建議,說說這案子我該從哪裡著手也成?”
陸壓停住咀嚼,覷她一眼道:“我沒空。”
沒空?慕九覺得新鮮了,整個天庭應該就數他最閒,他居然說他沒空?
她拖了張凳子在他面前坐下來:“那你要忙什麼?”
“睡覺。”他呲牙吐著葡萄皮,慢吞吞說道。
慕九被噎了個半死,奪回他沒吃完的半盤水果,拍門出了去。
翌日早飯後慕九便去了衙門。
既是辦案,當然是還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報備。比如說去領出入南天門的仙批,去下界的碟文,以及還有帶什麼人同行前往什麼的,統統都需要在相關衙門備案。
慕九先到巡察司看了看,劉俊正在忙,於是先轉去把別的手續辦完了再回這邊來。進門的時候就與三個手持拂塵的神仙打了個照面,等他們走遠了,她這裡進了劉俊公事房,便問道:“方才那三位是哪處仙府的?看起來身份都不低。”
劉俊從公文里抬眼瞄她:“這是離恨天無為宮凌雲仙尊座下的三位道長。青丘狐狸追殺闡教弟子的事離恨天果然也知道了,剛才派了這幾位過來打聽細由,並且給我們施壓的。”說到這裡他啪地將筆放下,喝了口茶,又重重把杯子放下。
凌雲仙尊乃是太上老君的徒弟,在仙界地位相當高,如今是離恨天的司者,也就是常言說的總管事。這幾位原來是凌雲仙尊的座下道長,難道隔老遠就覺一股牛掰之氣撲面而來。
慕九覷著劉俊臉色:“既是他們親自到來,想必沒落下什麼好話吧?”
離恨天會知道這件事她倒不意外,狐狸們早些時候都殺去北夷了,消息自然也會傳到天庭。而她和陸壓只不過崩了密陽宗一座山,玉帝就降了三道天雷懲罰她,他們能不炸毛?只不過這次對方也是不那麼好惹的青丘,所以才轉為向巡察司施加壓力。
劉俊也是倒霉,但誰叫巡察司管著仙界各處治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