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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抵簾櫳,語氣平靜得令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所以世子,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話,我只能拜託你想辦法解除婚約了。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他們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如果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多半也還是會想辦法阻止。
“尤其是徐靖——
“如果徐靖還在世,我也同樣還會當他是摯友。這點無法改變。
“活著的,或是我不曾接觸的赫連人,我也許沒有能力保護,但是與我有關連的這些人,我有義務盡全力。”
空氣像已凝滯。
他沒有再說話。
但張盈覺得自己說完了。
她站直身子,推了推他。
他紋絲未動,垂眼望著她的眼裡又有血絲。
“我要走了。”她說道。
他像是化成了山,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她卯足勁地推他,最後往他臂上咬下去,他終於後退,連打了幾個踉蹌,退到了屋中央。
轉眼間人去屋空。
張盈出門走向前院。
蘇言快步追上來:“姑娘!”
書房裡的爭吵聲那麼大,他當然聽到了。即便不知沈羲是張盈,那陣勢也足夠驚心。
張盈被迫停下。
蘇言望著她,溫聲道:“少主才回來,姑娘留下來用晚膳吧。少主說您喜歡吃蟹黃粥,特地準備了新鮮的螃蟹。”
她盯著前方屋檐,沒有吭聲。
“姑娘,”蘇言緩了緩,又說道:“我們少主打從夫人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給他過過生日了,少主嘴上雖然沒說,但姑娘的好他都是知道的。
“少主他就是有些犟脾氣,過了這陣就好了。姑娘千萬別惱他。”
張盈默了默,說道:“你回去吧。我該走了。”
她說著,繞開他繼續往前。
肖氏教過她許多道理,唯獨沒教過她要如何讓動了的心收放自如。
這樣子,再呆下去又能吵出什麼好結果?
蘇言回到書房,蕭淮還在屋裡立著,靜默的背影像是烙刻在那一方光景上。
“侍衛們送姑娘走的。”蘇言彎腰撿地上破碎的紙鎮,一面說道。
蕭淮還是沒有動。
蘇言走到跟前,目含擔憂地望著他:“少主歇會兒吧。”
他喉頭滾動,看了眼他,想說什麼,到底也未能說出口。
張盈回到府里,裴姨娘也看出異樣來。
拉著戚九到一旁問了問,戚九也是一頭霧水,但大約也猜出來兩人鬧掰了。
“我想儘快見見溫嬋,如果韓家那邊再有什麼動向過來,你趕緊告訴我。”
張盈並沒有與她提這事的意思。
“為什麼這麼急?是因為跟世子吵架了?”戚九習慣直接。
張盈搖搖頭。頓了片刻她道:“她也活夠了,該死了。我倒是不怕她把我是張盈的事說出來,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相信也不能拿住我什麼把柄。
“但我擔心我赫連人的身份露餡,我得提防拖久了,他們會疑心到我的身份來。畢竟我養父母也是因為窩藏赫連人的身份丟的性命。
“現在韓家有和解的意願,我應該就坡下驢。畢竟光靠這些兇犯也只能整死個溫嬋,韓頓頂多傷點皮毛,就是全部交上去,也動不了他根本的。
“只要溫嬋能死,而且死得令我沒有後顧之憂,我無謂跟他們糾纏下去,給自己找麻煩。”
“那你跟世子究竟——”
“不要提這個了好麼。”張盈望著她,“正事要緊,去辦吧。”
戚九也不好再說什麼。
張盈看著她出去,才在窗前坐下來。
這一坐就從傍晚坐到了夜深。
韓家這裡,譚緝回府之後立刻去了韓頓書房。
將他與蕭淮見面的事情說畢,韓頓也凝起雙眉來:“這麼說來他們還是不打算放過。”
“聽起來是這個意思。”譚緝道。“不管怎麼說,這局面下硬碰硬是沒有好處的。在下猜蕭淮可能還是想要咱們交出老太太。
“這也奇怪,閣老總算與他還有幾分利益衝突,他這麼針對老太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為了沈羲。”韓頓長吸氣擺弄起了筆桿。
但是說到沈羲,就更奇怪了。
溫嬋與她究竟又有什麼了不得的恩怨,他老早就有疑問。
只不過他手頭比這重要得多的事情簡直太多,他豈又分得出心來過問?
但是事態一再嚴重,如果蕭淮是為了沈羲,所以態度才會這麼強硬,那麼可見癥結還是在沈羲身上。
到底是什麼恩怨呢?
他起身道:“我先去安榮堂看看。”
第278章 有人邀約
溫嬋連日遭受打擊,不得不躺起了床,但神智卻十分清晰。
韓頓進來的時候她剛吃完藥,見到他來,她目光未曾離開,直看到他在床頭椅子上坐下。
不管怎麼說,韓頓是她的救命稻糙,她如今已沒了封號,更沒有跟他結下仇恨的道理。
“你怎麼來了?”她問道。
而韓頓恨歸恨,怒歸怒,卻也不可能真把自己的親祖母往死里整。
且不說他心裡過不過得去,就是這nüè待老祖母的名聲傳出去也不是那麼好聽的。
而她又確實可恨,因此,終究他對她還是不如從前的恭順。
“孫兒來是想問問老太太,沈羲跟徐家墳園有什麼關係?”
他開門見山道。
溫嬋目光驀然變了變。她還以為這麼多天韓頓都沒有問,已經不會打算追究了,原來他沒有放棄?
沈羲與徐家墳園的關係不是不能說,而是一旦說出來,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告訴韓頓沈羲就是張盈,韓頓多半會以為她瘋了。
即便他相信這種事,那他也拿一個五十年前的魂魄無可奈何。
他能以她體內住著個赫連人的靈魂而把她送到凌雲閣去嗎?
再說沈羲也絕對不會承認,到時反倒令韓頓認定她胡說八道。
不過既然他問到了這裡,她卻又不能什麼都不說。
想了想,她毒計又起,說道:“我不過是因為想到她父親沈崇信,當年乃是因涉嫌營窩藏赫連人而死,因此想試試她是不是也跟赫連人有關,所以就尋了徐家墳園試探她。
“沒想到她還真上了當,以為我要毀他們大秦勛貴的墳園,巴巴地跑過去了!”
鄭太后一黨對赫連人視如眼中釘,韓頓身居要職,當然得在這件事上有個立場。
她現在雖然拿沈羲無可奈何,但有沈崇信的事情打底,倘若能讓韓頓懷疑上她,她總得吃點苦頭!
韓頓果然凝了眉:“你的意思是,她會是赫連人?”
溫嬋見狀,愈發道:“沈崇信夫婦被賜死,不是到如今也沒有找到他們窩藏的人麼?萬一是沈羲呢?”
韓頓深深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這番話委實太牽強。
沈羲一直住在京師,沈崇信出事卻是在三年半之前,時間對不上。
而她就算是沈崇信夫婦窩藏下來的赫連人,也不見得就非得去護徐家的墳。除非溫嬋能肯定她是徐家的後人。
然而,溫嬋又為何會知道她是徐家後人呢?
所以她這話並不見得是真的。
只可惜韓述華已死,不然倒可以問問她,她一定知道。
他深深看了眼溫嬋,出了門去。
沈羲接連幾日未出門,沈嫣她們往抿香院來的次數就多了。
姐妹倆做做針線再找點什麼消遣,倒也不覺悶。
這幾日戚九從韓家帶來的消息也不多。事實上自打韓頓將韓述華的事壓下來後,想要打聽點什麼消息也難了。
再者因為溫嬋倒了,內宅也消停了,而韓頓這邊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明顯的苗頭讓人抓,所以來來去去無非例行公事。
這日正在廊下制著香,珍珠就拿著封帖子進來了。
“韓家凝姑娘派人送了帖子來,請姑娘過府吃茶。”
沈羲接過帖子看了看,果然是韓凝寫的。
“會不會是在世子那邊碰了壁,他們轉過頭又想探姑娘的口風?”戚九道。
沈羲凝眉望著欄外:“不排除。”
“那姑娘去不去?”戚九又問。
“不去。”她把帖子撇開來,半垂的眼角有冷意,“譚緝跟世子說他們已知事發地點,那麼韓頓肯定會順藤摸瓜去問溫嬋我的底細。
“溫嬋十有八九不會說。
“可她即便不說,韓頓也肯定還是會懷疑。
“所以我此去他們定是以探我的口風為幌子,實質上卻是在刺探我跟徐家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