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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門外腳步聲都已經傳進屋裡來了,她還能怎麼撤?

  “跟我來!”

  正出著神,蕭淮突然如同一道魅影挪到她跟前,接著拖起她的手,又如魅影一般繞過後頭簾櫳,將她塞入屏風與簾櫳之間夾fèng!

  夾fèng只有一尺寬,沈羲雖然瘦,骨架也不粗,但卻仍然逼窄到無法動彈!

  她本來打算萬一避不開,那就直接面對好了,到時再見招拆招,也不定會輸。

  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採用這種方式!

  “父王。”蕭淮清冷到沒有生氣的聲音傳過來了。

  接著是一聲拖長音的“唔”。

  但這聲音,卻又意外地清朗。

  蕭淮已有二十出頭,那燕王算起來至少也應該年屆不惑,他竟然有這樣的嗓音。

  她小心地透過半指寬一道fèng隙望出去。

  只見那道如同蕭淮一般高低的身影背對她而立,身上玄色蟒袍剪裁極為合身,將他比例極好的身材修飾得如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般無異。

  在他這樣的年紀,處在他這樣已可以高枕無憂的位置,沒曾大腹便便,並且腰背都不曾穹上一點,算是極之難得了。何況還保養得這樣好。

  “我聽說,先前在刑場被陳修暗器行刺的女子你帶回來了,人呢?”

  燕王臉偏向蕭淮,這個角度,已能夠看到他三成的側臉,這側臉與蕭淮有幾分神似,而且因為沒有蓄鬚,所以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遠遠年輕得多。

  但沈羲此刻卻無暇再關注大周這位藩王的風儀。

  因為他果然一來就問起了她!

  她把心定住,聽著看蕭淮會怎麼回答。

  “走了。”蕭淮道。

  燕王把臉又轉過來一點,目光停在他臉上,不再移動。“走了?”

  蕭淮目光落在他足下,定定道:“我在青石鎮抓捕陳修的時候,她無意闖了過來,陳修應該把她當成了我的人,所以在刑場上見到她便就下了手。

  “我看她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問了兩句話便腿肚子直顫,懶得糾纏,便就放她走了。”

  蕭淮操著他微啞的嗓音,完全不著痕跡地撒著謊。

  沈羲有些鬱悶。

  她並沒有嚇得顫腿肚子……

  不過這番話虛虛實實,令她都也不由暗加讚賞。

  燕王既能這麼快趕到,足見那位被譽為白虎的承慶殿掌宮賀蘭淳不是吃乾飯的。

  既然能有這樣強幹的屬下,燕王本身定然也有卓絕之處。

  蕭淮要救她,只能撒謊,可若不把實情交代幾句,恐怕也交代不過去。

  只不過她不明白,自己的親爹面前,蕭淮為什麼卻要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即便是他說她就在這裡,也只是解釋起來麻煩了些,燕王應絕不至於深究,更不至於懷疑到她的血統去。

  可他先前臉上的隨意,不屑,甚至是別的,如今在燕王面前,全都沒了。

  “這是你的決定?”

  燕王已直接轉過來,面對著他了。

  這話說得慢慢騰騰,聽不出火氣,但卻有隱隱的不悅。

  蕭淮靜默半刻,緩緩道:“此女是受害者,大同營里眼下正亂,我以為無須再糾纏細節。”

  燕王盯了他半晌,忽然往旁走了兩步,隨手翻起他案上公文來。

  蕭淮立在旁側不語不動,仿佛一座磐石。

  屋裡頓時只有紙張翻動時傳來的沙沙聲響。

  沈羲極小心地呼氣吸氣,這時,便又聽燕王慢吞吞說道:“自以為是,最不可取了。”

  公案旁的他把公文放下來,目光又回到蕭淮身上。

  如此盯著他凝視了片刻,他才又抬步,負著手往門外而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漸消失,而蕭淮卻還立在那裡,兩眼盯著地下,仿佛變成了石樁。

  門外已靜了很久,沈羲微微吐了口氣。

  但她還沒怎麼動,他卻忽然伸手擲來一物,恰擊向她頭頂的簾鉤!

  簾鉤叮啷一響,沈羲又屏息凝神定在原處。

  “是了。”

  門口突然又響起燕王的聲音!

  她屏息望去,只見燕王居然又折了回來,將桌上他翻過的幾本公文重又拿起:“這些我帶回去看看。”

  說完之後他看了他兩眼,才又重新往門外走去。

  蕭淮立在原處,背對這邊站在那裡。

  沈羲垂首呼吸。

  她本來以為極尋常,可被他弄得,生生好像見不得人似的了。

  第87章 真識時務

  她從來沒有這見過這樣的父子!

  很明顯燕王對他的話並不相信,否則他絕不會藉口拿公文而故意倒轉回來。

  也很明顯,在他面前的蕭淮與她所知的蕭淮全然不同!

  他清楚知道燕王的習慣,所以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等他。而從他這份淡然來看,這樣的事情,必然也已經經歷過許多回。

  是什麼樣的原因,致使外人眼裡掌管了皇權以外大部分權力的燕王父子竟然擁有這樣微妙的關係?

  而這樣微妙的關係,竟然讓她這個外人給親眼目睹了……

  “我是不是該殺了你?”

  不知什麼時候蕭淮已到了她跟前,右肘支在簾櫳架上,整個上身籠罩在她上方,目光寒冷如冰。

  在這身蟒袍襯托下,他的氣勢更加銳不可擋,如盤旋在她頭頂的巨龍,將她完全困在掌握。

  沈羲倏地回神,看了下他雙眼,咽了口唾液沉下心,望著地下:“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所謂樹大招風,作為權勢傾天的藩王,除去趨之若鶩的擁躉,自然也還有無數暗地裡盯著他們的人。

  倘若他們父子並不如人們想像的親切緊密的消息傳出去,想來也會給人可趁之機。

  朝局上的利害沈羲再清楚不過,她若識相的,便只能將這一切爛在肚子裡。

  倘若能走出這個門,也再不要與他有任何牽扯。

  “民女卑微,雖耳聞燕王殿下威名已久,卻至今無緣叩見。”

  她說道。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必須否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見過燕王。

  頂上氣壓鬆了些。

  蕭淮垂眼望著她,忽而又冷冷望向她身後屏風:“是麼。”

  沈羲沒說話,神情卻是堅定的。

  他目光又移回她臉上,從她半垂的濃密的眼睫看到她挺俏而堅毅的鼻尖,又從她鼻尖往上看到她額前溫柔的劉海。

  五官倒罷了。

  要緊的是她這巋然不動的氣質。

  忽然間他揚了唇,攏嘴輕吹了口氣,那劉海剎時被吹開,露出那底下一小片光潔白潤的額頭來。

  沈羲下意識抬眼,便恰好接住他投過來的兩道目光。

  這目光里的戲謔,真是讓人著惱。

  “想不到沈若浦,竟然還有這樣識時務的孫女。”

  蕭淮很滿意從她眼裡看到的那絲凜光。

  他收回身子,退開兩步,目光雖恢復清冷,但卻已望去了別處。

  沈羲深呼吸,望著退到安全距離的他。

  眼前一絲不苟地束著龍冠,穿著蟒袍玉帶的他,與當日披散著長發坐在陽光下鞦韆架上的樣子有天壤之別。

  無疑這樣的他看起來更直接,更強勢,而以往的他則更具有迷惑性。

  “從這門出去,右轉,蘇言在那裡等你,你的人已經上了馬車,出去後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

  他揚起下巴指了指簾櫳那頭一道門。

  沈羲緊抿雙唇,福身一拜,便再不停頓,提起裙擺便往那門走去。

  蕭淮直望到那道門緊閉上之後,才收回目光坐下來。

  桌上的茶已冷了。

  他端在手裡半日,終於還是輕啜了一口。

  沈羲按他說的出門右拐,果然先前的錦衣男子已經候在那裡。

  並沒有什麼言語,見她來了頜了頜首,便就引她穿過條甬道,來到架不起眼的馬車前。

  “你可算來了!”

  裴姨娘雙手拉住她,話雖是低緩的,但每個字都在顫抖。

  沈羲反手握住她,點點頭,示意她不要多問,便就隨著馬車出了中軍衙門。

  衙門外陽光正烈,而衙門內,清風簌簌。

  蕭淮喝完那杯冷茶,蘇言也回來了。

  他上前道:“有件事不太尋常。”

  蕭淮沒說話,只望著杯底那撮舒展開的茶葉。

  蘇言接著說:“今日在刑場裡,陳修she出暗器指向沈姑娘時,擊開暗器的那個人,似乎並不是賀蘭諄的人。”

  蕭淮倏然凝眉,半刻後扭頭看著他。

  他略直起腰,從懷裡摸出張紙來,指著上頭畫著的簡單輿圖上前道:“少主請看。

  “北面是刑台,沈姑娘所處的位置是相隔有三丈遠的南面柳樹下,而監審台的位置在刑台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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