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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不可能對張盈的死沒有半點疑慮。

  為了堵住張家人的眼耳,她絕對得費上十二分精神。

  而就算僅憑她溫嬋個人的能力能做到以上這些,那麼她嫁給徐靖也應該完全不成問題。

  那她後來為什麼又嫁到了韓家?

  這個韓家,當年又是什麼人家?

  她這裡扶著廊柱出神,珍珠聽她交代完卻不敢怠慢,立時前往三房所在的擷香院而去。

  她們院裡並沒有人能夠辦得到沈羲所說的這些事,而中饋掌在三太太紀氏手上,要人行事,自然該去請示紀氏。

  擷香院也在東跨院,只不過位於拂香院北面。

  昨夜沈歆才從萬榮堂被罵離開,紀氏就趕了過去。

  起初她是不想去的,上房畢竟是上房,雖是老太太不在了,可也還是有兩個太姨娘在。

  屋裡起什麼糾紛,她這個做兒媳的說什麼都不方便。

  何況老爺子還特地安排了孫姨娘協同她一起打理中饋。

  既然孫姨娘也有話事權,那她更樂得當聾子。

  但後來下人來回稟說連沈歆都給罵了出來,她就不能再裝聽不見了。

  這家業來日便就是長房繼承,雖說三房也有份,可到底越不過黃氏去。

  且此番黃氏帶著兒女在京師住了這麼久也沒有去意,懷著什麼心思她也不難猜出來。

  倘若沈祟義真調回京師,那她手上的中饋大權必然得歸還黃氏。

  沒有這中饋權,她損失的又豈是一星半點?

  這眼皮底下沈歆都吃了虧,再裝不知就難免被黃氏抓住把柄,賴她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過問。

  整個書房裡亂糟糟,只知道沈若浦丟了東西,又不知是什麼東西,問了也沒人明說,只有孫姨娘答了句,說是公務上極要緊之物。

  紀氏想起孫姨娘那副模樣就不由皺起眉頭。

  她不明白為什麼沈若浦非得派個孫姨娘協助她管家?難道是格外寵著孫姨娘嗎?

  可從前胡氏在世時他可沒有這麼做。

  孫姨娘如今即便有分管之權,也沒見沈若浦對她格外好上哪一點,可見不是因為獨寵她。

  獨獨權力到了她手裡沈若浦便如此,想來是對她的能力沒有信心。

  在他這個公公眼裡,她這個拓跋貴族出身的三媳,竟比不上死了的二媳!

  她鎖眉扶額,心意一點點浮躁。

  餘光忽然望見不遠處炕上坐著,正偷偷撩著丫鬟發簾的沈渠,不由又針刺了似的直身喝斥起來:“賤人蹄子!沒見爺們兒正習著字麼,整這些勾當,可見是個不要臉的騷狐狸精!”

  她抬手拿起只杯子甩過去,杯子落在地上,摔成幾片。

  丫鬟嚇得連忙跪地磕頭,沈渠也立刻垂頭拎起筆,裝模作樣練起字來。

  只是寫了兩筆又偷看一下地上丫鬟,心思竟沒有一刻完全落在筆下。

  門外大丫鬟紫薇聞言走進來:“怎麼了?”

  “把這賤蹄子拖出去,讓余嬤嬤好好賞她幾板子!”

  紀氏余怒未消,怒斥道。

  紫薇連忙跟著厲聲罵了丫鬟幾句,領著她走了。

  綠萍進來沏了茶給紀氏消火,又順勢切了盤蜜瓜給沈渠。

  端著盤子的白皙素手一伸過來,沈渠又不免多看了幾眼。

  紀氏滿心眼裡全是火:“你們沈家的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綠萍沒想也沾了身灰,暗地裡瞪了眼沈渠後腦勺,默不作聲出門來。

  到了廊下,正遇見有小丫鬟遠遠地過來道:“綠萍姐姐,梨香院的珍珠在外頭,說是她們院子要作清理,請太太拔幾個人過去。”

  綠萍一腔鬱悶正不知該沖誰發泄,再一聽是梨香院,便將她劈頭蓋臉罵起來:“沒見太太正陪著二爺習字嗎?哪有那麼多功夫理那些破事!

  “收拾個屋子都要太太派人,她們院裡都是太太小姐麼?出去幾年回來倒長臉了,你也是沒眼力見,怎麼什麼事都接茬!”

  她這裡罵得聲音不小,一是心裡著實惱著沈渠而藉口發泄,二則是實在也鼓不起那勇氣去回紀氏,藉此讓紀氏聽聽怎麼回事便罷。

  哪料得珍珠這會兒就站在院門下,院門距此不過十餘丈,竟是把這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頓時她只覺寒意裹身,渾身發顫,氣得竟是連氣息都吐不順暢了!

  她們院裡統共就三個下人,這也叫做出去幾年回來長了臉?!

  倘若他們把人手給足了她們,他們又何曾會為這點事來煩她?眼下倒成了他們的不是了!

  當下也不等那丫鬟來回話,轉身便就回了梨香院。

  第25章 登門造訪

  沈羲卻還立在廊下與裴姨娘說話,見她紅著眼眶飛奔回來也不由都愣住。

  珍珠抹著眼淚道:“這未免太欺負人了,擱在從前,她們三房要做什麼,咱們老爺太太可是從未說過二話。

  “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就是上門投靠的親戚,也沒有這麼落拓的,早知道,咱們倒還不如留在杏兒溝自在!”

  裴姨娘輕斥她:“胡說什麼?姑娘大了,不回府來,難道一輩子困在那山溝溝里不成?”

  說完她凝眉看了眼沈羲,又憂慮地鎖緊雙眉。

  眼下這模樣,又怎能不讓人嘆氣?

  外人只道沈家二房雖然只剩下弱女幼子,但起碼也是官戶之後,走出去也是體體面面的。

  可哪裡知道如今也就剩下個空殼子,哪裡想得到她們在自己家中竟動輒艱難,隨便做點事情便得受閒氣?

  “不如咱們去尋尋孫姨娘?”珍珠穩住情緒,又說道。

  沈羲想也未想地搖了搖頭。

  不是她瞧不起孫姨娘,而是昨日在老太爺書房,看得出來沈歆與孫姨娘關係不錯,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姨娘,統共也只生下個女兒,論身份哪能和黃氏沈歆相比?

  眼下她巴結她們還來不及,在明知道二房不受寵的情況下,又豈會幫她們說話,而忍長房不快?

  就是去尋她,也必然要碰釘子。

  “那我還是去叫上元貝和劉嬤嬤,自己慢慢騰罷。”珍珠擦去殘淚。

  這也不成。

  院子雖不大,可真要清理起來那也夠她們受的。

  況且她前世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別的方面還行,唯獨這起居上卻少不了人服侍。加上她又是個假冒的,沒了她們在,指不定什麼時候便露餡了。

  沈羲掃了眼她,思忖片刻,說道:“咱們手頭不是還有十來兩碎銀麼?你這就取點錢,托二門下哪個家丁出去買兩盒好些的點心回來。”

  珍珠沒問她買點心做什麼,反倒是疑惑:“如何要托家丁?奴婢自己去不就成了麼?”

  沈羲聽聞微頓,而後才又忽然想起來。

  大秦禮教甚嚴,女子無事要儘量不出門,是因為赫連族人本就奉儒教為國學,遵巡周禮。

  而拓跋族人世居北方,一部人的祖先還原在北方糙原上遊牧過,他們祟尚武力,因此禮教規矩上卻沒有那麼嚴格。

  在大秦幾百年統治下,在中原土地繁衍數代,雖是也融合了不少,但大多數拓跋官員府中,對女子的管束是相對放鬆的。

  所以如今的大周,雖承襲了世代的等級制度,也提倡女子端莊婉約是為高貴,但在民風上卻寬鬆許多。

  這自然也是許多赫連貴族們不願與拓跋人聯姻的另一個原因,他們認為拓跋人粗鄙隨意,不如他們血統高貴。

  珍珠拿了錢出門去,裴姨娘也伴著沈羲回房來。

  “倘若辦不成,便也就算了,我與梁哥兒住在後頭也不是不行,何必這般勞神勞力。”

  沈羲坐在妝檯前看著鏡子裡陌生的自己,說道:“你住得下,不代表他們這做法就是對的。

  “而且不是你們覺得那罩房裡也不錯,我這院子就不用拾掇。

  “眼下我或許沒有辦法搬回抿香院,但不管住哪裡,都得活出個精氣神來,人家想埋汰咱們,咱們就真讓他們給埋汰了麼?”

  裴姨娘無言以對,不過望著渾身上下透著自信與堅定的她,卻隱約覺得精神漸起。

  “姑娘這兩日,當真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忍不住上前接過犀角梳,替她梳起頭髮來。

  沈羲撫著眉眼五官,微嘆一氣,沒有作聲。

  於她們來說,她這皮囊下的自己是陌生了,可於她自己來說,看到如今這副形容,卻更為陌生。

  那具她用了整整十六年的身軀已經化成灰,鏡子裡的面孔已不是原來的她。

  這裡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珍珠就拎著三盒點心回來了。

  沈羲讚賞地看了她兩眼。

  點心是在京師老字號“昌裕興”買的,而且還是那裡的招牌糕點,從前她就挺愛吃,沒想到如今都改朝換代了,這店面和瑞豐行錢莊一樣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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