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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下的密令?

  這怎麼可能?!

  那分明就是首丟在檯面上都不會有人當回事的舊詩而已,那怎麼可能會是皇上下的密令!

  她迅速回神去看沈若浦,只見素日一貫清冷嚴肅的他此刻臉上只有盛怒,這便再也假不了了!難怪他會如此興師動眾,他沒有必要為著件不重要的物件逼迫她!可如今密令已經被沈羲拿去了,她上哪裡去拿來還給他!

  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緊攥住顫抖的十指。

  她萬沒想到得到瓷枕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去,立馬就迎來這麼一件禍事!

  沈若浦若是丟了官,那麼她還談什麼讓沈崇義回京?談什麼替自己謀求好前程?

  何況這事無論如何瞞不住,就是她不說沈羲不說,她也無論如何摘不清!沈若浦能把她尋過來質問,必定是知道她嫌疑最大,若找不到它,則必定會不斷跟她施壓,——沈羲讓她拿的,怎麼偏偏會是這麼重要的東西!

  她雙手緊絞在一起,如同在掐著沈羲的皮肉。

  “到底在哪兒!”

  沈若浦的咆哮聲又在她耳邊響起來。

  她退到門邊,背抵著門框,臉色煞白。

  紙在沈羲手上,誠然她只要交代出來下落就沒事了,可她能說嗎?她若是說了,她逼著二房交出瓷枕的事便瞞不住,何況她有什麼證據證明詩文是她沈羲讓她拿的?沈若浦會相信嗎?沈羲分明是個半點城府都沒有的糙包,他怎麼會相信!

  就是硬逼她,眼下萬榮堂這邊動靜八成也已經傳開,沈羲若知道這東西那麼重要,她還會承認?

  就算她蠢,她身邊的裴氏與丫鬟們可沒這麼蠢,她們絕對不會許她承認的!

  “我沒有拿,我不知道什麼詠梅詩……”

  她迅速穩住心神,竭力道。“我確實沒拿,我雖然見過,但那詩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我都能背下來,又豈會拿它?”

  沈若浦咬牙瞪著她,後槽牙已磨到發酸。

  可是再氣再恨,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在旁人眼裡,那的確只是首再平常不過的古詩,若是隨便誰都能看出它的奇特之處,又談得上什麼密令呢?沈歆不懂這些,他敢說別說是個閨閣女子,就是朝中世家子弟,懂的人也未必很多。

  正因為這東西不起眼,所以保密性才不錯。

  這麼說來,她確實不大可能拿走它。

  可若她也沒拿,究竟會是誰拿了呢?

  整個下晌他幾乎都在書房裡呆著,手邊的東西他也一向都擺放有序,翻了這麼多遍也遍尋不見,如果不是有人蓄意拿走,難道還會是它自己飛走了嗎?!

  他看向這滿屋子戰戰兢兢的人,心底的懊惱與焦灼加一起,又再次變成了盛怒!

  “滾!”

  他揚手將手畔幾本書砸過來。

  被砸中的與沒砸中的俱都紛紛退散。

  沈歆隨在人群中退出,惶惶然遁著廡廊一路出了上房。

  直到到得無人天井下,才似是找回了魂魄,——自打沈祟信因為那事死了之後,沈若浦便不曾再怒急成這個樣子,可是剛才他眼裡的憂急憤怒不是假的,那令她深信,只要她往書房再多呆上片刻,便絕對有被他責打的可能!

  她在廊下凝神站了片刻,拔腿又往拂香院衝去。

  上房裡這樣大的動靜,跟去的丫鬟自然回來稟報了黃氏。

  黃氏這次可聽得清清楚楚,果不如她先前所料,的確是沈羲讓沈歆去拿的那首詩出了問題,正滿心裡驚駭未定,這裡沈歆便又已一陣風地沖了進來!

  “母親!出大事了!”

  沈歆撲到她跟前,渾身還在抖瑟,那畢竟是皇帝的密令,她看到的畢竟也是完全不曾見過的不留半點情面的沈若浦!她私取沈若浦的詩文事小,耽誤了朝廷要事卻事大,沈若浦若被問責,她必然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究竟怎麼回事?”黃氏見到她這模樣,心下越發無措,按說這事從頭到尾水到渠成,就是沈羲眼紅著沈若浦的詩文,而藉機讓沈歆去拿,也沒有什麼奇怪之處,怎麼看上去完美無缺的事情,偏生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沈羲讓我去老太爺房裡拿的那首詠梅詩,是皇上下給他的密令!”

  沈歆緊攥住她雙手,一口氣將方才事情全說了出來,臉色在燈下是慘白的:“您是沒見到老太爺方才的模樣,他身邊幾個得用的人都被打傷了,還說如果我交不出來便要打斷我的手腿!”

  能夠進出沈若浦出房的,自然是他信得過的人,連他們都被打了,還有誰逃得過?

  黃氏屏息半晌,連忙頂著張白臉安慰她:“別怕,你不是已經回來了麼?能讓你回來,自然老太爺是信了你的!”

  “哪有這麼簡單?!”

  沈歆倏地坐起來,“那可是聖上下的密令!就算只是尋常的公務指示,一旦遺失了,那麼老太爺則必然要背鍋!他若背了鍋,不管在聖上和太后面前受不受斥責,府里定然少不了一頓嚴審的!那時候萬一審出我來了呢?”

  第18章 反正她蠢

  她說到這裡,黃氏便也無語起來。

  但凡扯上朝政,那麼不管是不是皇帝下的密令,沈歆拿了都是錯!沈若浦也絕不會輕饒。

  到那時,事情可就變得越發複雜了。

  她萬沒想到居然會半途捅出這麼大個漏子,偏事情是因沈羲而起,她究竟是無心還是故意?

  “要不,你現如今去問問羲姐兒看?”

  她思忖半晌坐下來道。

  “我就算找她,她又哪裡會給!”沈歆掐著手心道,“她若會給倒好了,到時咱們還可以栽她一把!

  “可東西是我拿回來的,也只有我與她知道,她若是知道那東西有多重要,知道我拿不回去老太爺便要治我的罪,她難道會傻到把它交出來讓老太爺反過來去治她?”

  黃氏深以為然,咬牙掐起手心。

  她說的沒錯,沈羲傻是傻,卻不至於會眼見著是禍事還往自己身上攬!何況就算她傻,她身邊那幾個也不見得就如她一般傻。若是這般大喇喇地衝去問她討要,她不但不會給,說不定還會趁機把事情鬧大,反倒壞了事!

  她十分後悔,先前她怎麼沒跟著她一道往梨香院去?

  去了說不定就不會如此了!

  “要不,咱們索性就去告訴老太爺,就說那東西是二姑娘拿的?橫豎她今日也去過萬榮堂的!”

  黃氏的辱母林嬤嬤從旁瞧了半日,這時忍不住出起了主意。

  “那有什麼用?”黃氏扭頭道,“就是誣她拿的也得讓她有這個動機。她蠢成那樣,怎麼可能知道那是密令?又拿著那詩回去做什麼?這事可不是別的事,倘若把她逼急了,她把來龍去脈都說出來,咱們反而大禍!”

  林嬤嬤立時噤聲。

  沈歆看著黃氏,咬了咬牙,一屁股在繡墩兒上坐下來。

  黃氏說的沒錯,沈若浦要的是那張紙,只要她能把它悄悄拿回去,或許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可若是大張旗鼓地扯上沈羲,照她的性子,必定會豁出去的,那時候她把字據一拿出來,不但她滿身是嘴說不清,瓷枕保不住,同時還免不了責罰!可就真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那丫頭雖讀過幾年書,但這幾年在杏兒溝住著,並沒有再習讀,這朝廷上的事你我皆不曉得,她自然就更不曉得了。不如這麼著,你現如今趁著她還不知情,先設法把它哄回來,等物歸了原主,老太爺自不會再追究了!”

  黃氏掐著絹子,橫了橫心說道。

  她早就覺得不妥,卻沒想到果然出了事,好巧不巧,竟偏偏是皇帝下給刑部的密令!

  若不是眼下不便弄得滿城風雨,也犯不著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在外,她真恨不能立刻代沈歆撲過去將那丫頭扇上幾個大耳刮子!

  沈歆聞言怔了片刻,回想起先前沈羲的軟耳根子,連瓷枕都讓她給順利騙了回來,如今只是去拿回張詩文,倒說不定真沒什麼問題。

  想到這兒一時便又振作起來,立時起身道:“那我這就過去試試!”

  梨香院正房裡,沈羲正拿著那張詠梅詩對光細看。

  這是首前秦詩人所作的七言絕句,詩句早已爛大街,但紙卻是衙門裡一貫通用的南邊絲木紙。

  大秦衙門也是通用這種紙,大周皇帝也是做過秦朝官員的,想來許多方面仍就沿襲了前朝。

  從前在張府里,沈羲每每愛膩著父親的時候,便會逮著一切機會粘在他身旁,就是在書房忙碌的時候,她也寧可抱著大迎枕在一角呆著,而不去隨哥哥們放紙鳶。

  張解書房裡的這種絲木紙,便常常化做她手下的紙青蛙,紙芙蓉。

  而他所經手的公文,也常常成為她排解無聊時光的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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