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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承順了口氣,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整天胡說八道把,他給帶壞了。

  邵博聞語不驚人死不休,驚完將他倆的反應盡收眼底,見驚訝居多,便笑呵呵地聽人唱歌去了。

  說實話這大哥唱得不怎麼樣,可是所有人都在大聲叫好。

  粵語裡摻滿了普通話的味兒,大夥放開了,有些也跟著唱出了聲來,常遠身在局外,見那些面容滄桑、身上永遠挑著家庭重擔的民工們此刻帶著笑容,參差不齊地唱道:還願相信,美景良辰在腳邊……

  要是你也相信,常遠離開前看了眼心情似乎不錯的邵博聞,在心裡對自己說:那該多好。

  ——

  虎子今晚有些沒精神,可這孩子不吭聲,常遠以大人省心的視角覺得這是乖巧的表現,便也沒太在意,他洗了些水果放在茶几上,讓大款陪他玩,自己進臥室忙自己的去了。

  他翻了家裡謄寫的筆記,也有記載顯示壓實性測驗的紙質通知單下發過,常遠在次天的備忘錄上記了一筆,提醒自己要記得讓郭子君去找。

  然後他給孩子和狗洗澡,又在客廳收收撿撿,等自己洗完出來,一晚上就快過完了,他一邊感嘆養孩子簡直是個大麻煩,一邊又不得不再費一點時間給這個乖巧的麻煩講故事,好不容易哄睡,他也累得到頭就睡了。

  等他半夜被活生生地熱醒,才終於遲鈍地察覺到了異常,虎子渾身燥熱,明顯是發燒了,被他一碰估計是難受,一邊往旁邊滾一邊哼哼唧唧的叫爸爸。

  常遠自己也不太清醒,虎子叫一聲他就“誒”一聲,反應過來後莫名其妙地鬧了個大紅臉,去衛生間往臉上潑了好幾把冷水,邊潑邊在心裡罵:你誒個屁。

  凌晨兩點半,常遠開著車帶虎子去醫院掛急診,常遠儘管十分愧疚,但也沒有給邵博聞打電話。

  離完工時間只剩最後半個凌晨和一個白天,時間緊湊得要命,這會兒凌雲所有人肯定還在通宵趕進度。

  但孩子也不是吃素的,虎子平時只敢在邵博聞面前耍小脾氣,可是病了就不一樣了,他又難受又委屈,跟他爸爸的約法三章就是狗屁了,倔強得不得了,又哭又鬧非要他爸不可。

  常遠能跟一個小屁孩子說什麼道理?只能耐著性子給他挖坑,等這瓶點滴打完了,就帶他去見邵博聞。

  凌晨五點的夏天已經有些亮了,常遠依照約定帶著虎子去找他爸,他故意將車開得很慢,虎子一夜沒睡,顛了一會兒在后座睡著了。

  此舉正中他下懷,他用薄毯將孩子裹好抱進了工地,樓頂的大燈亮著,但聽不到作業聲,這意味著趕工的人可能在稍作休息。

  常遠抱著虎子沿著昨晚的路過去,入目的場景比昨天還壯觀,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人,鼾聲不小他怕孩子被吵醒,也不敢靠得太近,遠遠地在人群里找見邵博聞,就特別想過去給他點個蚊香。

  邵博聞招蚊子,這也是從前每逢夏天,常遠愛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原因之一。

  過了會兒常遠悄無聲息地走了,走之前他去值班室,把照明燈給關了。

  第42章

  六點的鬧鐘才響了一聲,邵博聞就坐起來將它掐掉了,不管是當兵還是養孩子都需要十分警醒。

  周圍躺倒一片,光線半昏不明讓人困意難消,他在人群里坐了一會兒,起來去水閥邊洗了把臉,回頭的時候才發現到照明燈已經關了。

  這玩意兒功率大,發熱量自然驚人,不宜經太陽再照she,一般天亮了值班的人就會將它關掉,雖然此刻天還沒大亮,不過邵博聞也沒在意,以為是值班的人巡邏見他們沒作業,就把燈關了。

  他去謝承褲兜里掏了臨時辦公室的鑰匙,打了盆冷水衝掉汗氣,換了套衣服去買早飯,最後一天了,希望一切順利。

  虎子沒見著爸爸,早上醒來時頗為哀怨,不過他打完一針沒那麼難受了,雖然對於大款的早安吻興趣缺缺,但是沒吵沒鬧,常遠餵飯他也配合,就是都沒吃幾口,再餵就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用小狗似的眼神表示他食不下咽。

  常遠放下碗,輕輕地掐了下他的臉蛋,覺得這孩子真的,挺乖的。然後他就把乖寶送到興趣班去了,今天他也沒空,他得準備好所有材料,以備明天的驗收。

  送去上課之前,常遠把老曹送來的衣服全帶上了,又從施工單位送的、羅坤給的茶葉里挑了幾套體面些,給老師們各送了一套,麻煩她們今天多注意一下路遙知,有情況就給他打電話。

  然後他回到工地,發現邵博聞那邊已經忙得熱火朝天了。

  因為還有景觀的一些項目需要檢查,常遠在西大門來來去去,安全帽上頂著邵博聞送的那頂沒芯的糙帽,看樣子是戴出習慣和好處來了,不再嫌它丑了。

  邵博聞好歹是老闆,忙得跟工人不是一個概念,他做控場,負責調配材料,因為謝承忙不過來,做資料的活便也歸他了,一上午都蹲在台階上算帳。

  偶爾他抬眼,看見常遠在眼皮底下亂晃,那種觸目可及的感覺讓他覺得窩心。

  常遠就沒這麼想看見他了,虎子給他帶病了,雖然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這讓他有些心虛,然而邵博聞已經夠糟心了,所以這件事在他心裡磨賴磨去,最終還是決定收工了再說。

  郭子君把檔案室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張通知單,常遠也不能讓他憑空生出一張來,只能慶幸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材料,嘆了口氣讓他以後更細心一些。

  凌雲的效率出人意料,下午四點多竟然就提前收了工,大夥激動得把工具當鑼鼓敲,謝承高興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滾,跑了幾步忽然跪下做振臂一呼狀,吼道:“此處應有鮮花和掌聲。”

  周繹覺得他丟人,抓了把膩子扔他:“給你。”

  邵博聞厚道一些,不僅給了掌聲,自己留下來掃尾,並且還許了一頓大餐。

  工人們雖然累得夠嗆,但難得遇到這麼慷慨又尊重人的老闆,都不好意思拂他的意。

  謝承有福同享,自然不會忘了兄弟,郭子君是個飯搭子,一喊就應,既然他去了,那麼自然得問到他領導頭上,邵博聞十分願意效這個犬馬之勞,掃尾自然而然就從無人的甲方和總包辦公室掃進了它們的隔壁。

  走向大門的路上他們碰到了林帆,華源的工人沒剩幾個,就他一個技術人員滿場子操心,謝承念及前幾天曾經害他挨過罵,心裡過意不去,想請他一道去吃飯,卻被林帆拒絕了,只是恭喜他們。

  謝承的熱情像一把火,還待再勸卻被邵博聞阻止了,林帆是孫胖子的人,面上確實不該跟他們走得太近,私底下沒人看得見,可以單請。

  一期完工了,二期自然就不遠了,新一輪的施工計劃已經排上了日程,但拆遷那邊的後事還是一地雞毛。

  張立偉若還想做二期的甲方負責人,就得表現自己的處事能力,而王岳作為總包,為了不至於因為拆遷延遲而壓縮他們自己的建設工期,也得積極推進,他倆都不在,於是邵博聞愉快而直接地去找了他的常監理。

  他帶著一身疲倦而來,想跟常遠分享自己平靜的外表之下的喜悅,來了才發現小郭不在,而某人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覺。

  常遠應該是無意識睡過去的,臉壓在攤開的筆記本上,右手虎口還虛握著筆,像個困到崩潰的學生一樣。

  他當年病重備戰高考,很多個凌晨都是這幅模樣,但重逢以後白天精神百倍的,工作時間連個呵欠也沒見著打,邵博聞湊過去摸了摸他的臉,老老實實的給自己扣了個鍋,猜該是孩子惹的禍,想當年他開始帶虎子,也是雞飛狗跳、不堪回首。

  常遠睡得很沉,對於他的揩油無動於衷,邵博聞連摸帶戳,感覺手感不如他兒子,但比他自己的好多了。

  吃飯的事有謝承張羅,虎子也還沒下課,他不急著走,空閒也來之不易,就想在這裡待會兒,郭子君的椅子滾輪壞了,隨便動動就跟老爺車似的嘎嘎作響,邵博聞乾脆倚坐在桌子角上,看常遠、看辦公桌、看他的筆記。

  一本一本疊得整整齊齊,一條一條記得清清楚楚,雖說是記憶障礙所迫,但人的記性會隨著年紀越長而越來越差,能簡單明了地記下一切,誰說這不是一項本事呢?

  一刻鐘之後常遠還沒有醒來的跡象,邵博聞光看不能耍流氓,不太利於身心健康,就離開去了興趣班,走之前他抽走了常遠手裡的筆,給他放在了桌子上。

  虎子感覺自己都快不認識他爸了,看見他熱淚盈眶,用撒丫飛奔來形容也毫不過分:“爸……阿嚏……爸!”

  他跑得太快,一個噴嚏打得自己一個蹌踉,差點將自己絆倒,十分憨態可掬。

  邵博聞笑得不行,將他連人帶書包從地上抄起來,臂膀有力地將他拎在半空中:“行啊,打個噴嚏都能把自己打飛了,我掂一掂,看瘦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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