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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遠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心想:原來他當時,只是有點擔心我。

  郭子君說去巡視現場,結果一去就不回來了,常遠肯定他在西面,因為還有幾天才驗收,便也沒立刻叫他回來。

  結果到了7點多,郭子君還沒回來準備下班,常遠也有點惦記邵博聞那邊的進度,便沒打電話傳喚,而是直接去了趟現場。

  此時正是天邊夕照最絢麗的時候,視野有些發暗,遠處看人只有輪廓清晰,面目就糊成了一片暗影,常遠從南拐到西,立刻被聲浪的餘韻撲了個正著。

  西大門看起來很熱鬧,幾束電燈的光縱橫交錯,有束打在了玻璃上,暈成了一個光圈,一堆人坐在地上,有個人跳起來揮著手,哈哈哈地叫著“來一個”,那嗓門一聽就屬於謝承。

  起鬨是最不缺人,而且感染性極強,鬧聲嘈雜,郭子君的聲音居然也從中冒了出來,這裡簡陋氣氛卻很high,常遠愣了一下,心底那點隱秘又彆扭的擔心忽然就被衝散了。

  邵博聞是個有主心骨的人,用不著他來擔心,這麼多年,有限的條件里他也挺自得其樂的。

  夏季的晚風也和涼慡不搭邊,背部有一陣很微弱的推力,不過常遠沒有走進那個圈子,他靠近了一些,離得不近不遠,看見他很熟悉的身影被人架起來,笑著拒絕卻收穫了更高亢的噓聲,最後被推到人群中間的地上,被人遞了一樣東西。

  接著燈光轉動,參次不齊地打在邵博聞身上,他拋了一下時手裡的東西,棍狀物旋轉間閃閃發光,常遠定睛一看登時哭笑不得,那竟然是一柄不鏽鋼扳手。

  起鬨聲漸漸地停了,邵博聞說了句感謝兄弟們,周圍的人就“啪啪”地鼓掌,接下來的話常遠愣是一句也沒聽清,等那邊重新安靜下來,音樂就忽然響了起來。

  那旋律耳熟能詳,是一首紅遍大江南北的老歌,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不過常遠倒是看明白了,他們在讓邵老闆露天獻唱。

  常遠其實沒正經聽過邵博聞唱歌,有伴奏還有話筒那種,桐城的設施比較落後,即使市里有ktv,那時也不是他們學生黨能去的地方,大學是解放天性、開始用才藝吸引戀人的時期,可是他們已經分開了。

  邵博聞要唱歌?能聽嗎?

  抱著這種疑問,常遠著了魔似的朝那邊又靠近了一段距離,他站在夜幕下柱子的陰影里,看著渾身落滿了光的邵博聞,覺得這一幕竟然很抽象,那時他暗戀這個人,可不就是這種見不得光的樣子麼?

  前奏走到尾聲,邵博聞將那個犀利的“話筒”舉到嘴邊,開始賣藝,他出口是一句粵語歌,不知道有沒有刻意練過,聽起來倒是很有感覺。

  常遠腦中靈光一閃,歌名像只小跳蚤似的從思維里蹦了出來。

  在你身邊,路雖遠未疲倦,

  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過高峰……

  作者有話要說:  歌是鄧美人的《漫漫人生路》。

  第41章

  這首歌不是唱給常遠聽的,邵博聞沒有火眼金睛,不知道他在幾十米開外,選它的原因是在網絡還沒普及的年代裡它承包過全國各地的廣播電台,工人大哥們多數應該都聽過。

  想要跟一類人打成一片,總得有些共同語言,他倒是有心唱荷塘月色,就是歌詞沒記全。

  以前在榮京時為工作所迫,一年中有一半的夜晚都在應酬,請人吃飯再帶人消遣,沒一兩首壓軸的都不好意思出門,加上國字號的大佬們都偏年長,所以這首歌邵博聞也算專門練過。

  只是很久沒唱了,開始有些生澀,幾句過後才漸漸找到了感覺。

  邵博聞的表現欲不強,沒有舞姿,也沒有炫技的花式,他只是舉著那柄搞笑的“話筒”,安安分分的往下唱,期間唯一揮手的動作也怎麼看怎麼像在驅趕蚊子,不過他嗓音醇厚,加上有臉有身材,颱風倒也不算磕磣。

  但在常遠看來,這男人已經足夠矚目了,他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繾綣又溫柔的歌聲將他穿透,在他殘存不多的記憶里,除卻父母之外,他想要的、陪他最久的,一直都是這個人。

  這個夜晚他仿佛才忽然意識到,如果中間真的沒有其他人,邵博聞天南海北的找了他十年,那確實是當得起“路雖遠,未疲倦”了。

  常遠有些心cháo起伏,但是這點微末悸動的波瀾,還不足以將他推出往事與自卑的囹圄。

  助興重在參與,唱到一半邵博聞從人群里拉出一個了老大哥,因為見這人伴唱伴得比他唱得還投入,當即決定甩鍋。

  邵老闆人高馬大,夥計們看熱鬧又不嫌事大,那大哥最後被迫立在人群中央,侷促得將工服的褲腿揉成了一朵老jú花,邵博聞則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謝承拿著手機,正在用4G網cos智能音響,是以他雖然聽不懂粵語,但都看在了眼裡,這歌詞實在是情意綿綿,被他老闆唱得也深情款款,幸好他不是妹子,不然怎麼也得小鹿亂撞,不撞的話也不行,那麼問題來了。

  他們聞總是條單身狗,那他是想在誰的身邊不知疲倦呢?

  八卦之心雄起項目經理思索半晌,再次驚覺他老闆身邊竟然沒有桃花,比下有餘,他老闆怎麼也算個鑽石王老九,謝承家裡沒有妹子,這輩子是沒有當老闆姐夫的命了,但是周繹還有機會。

  於是他轉過頭,心塞地問道:“老周,你妹妹談朋友了沒有?”

  周繹的妹妹還在上大學,正是花一樣的年紀,看他的眼神立刻變得跟審嫌疑犯似的。

  謝承感覺到一陣鄙視撲面而來,伸手要去揍他:“你特麼這是什麼眼神?”

  邵博聞不知道謝承的好意,還以為他是想給自己爭取幸福,經理同志雖然看著跳脫,但骨子裡還算靠譜,要是能有這個緣分那再好不過,畢竟做施工的人找對象的節奏也只有相親這個途徑了。

  邵博聞難得媒婆一次,語氣十分七老八十:“都是單身、也同城的話,年輕人嘛,我覺得可以認識認識。”

  誰的基友誰嫌棄,看在老闆的份上,周繹已經儘量委婉了,他說:“我妹口味重,喜歡老男人。”

  時下流行大叔cháo,謝承旁敲側擊推出他妹妹是個韓系少女,但現實里的大叔都是很骨感的,他在心裡嗤之以鼻道。

  他對周家妹妹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恨周繹不上道,氣得用手抽他的頭……發,邊抽邊跟他竊竊私語:“看,你右邊有老男人。”

  周繹朝將頭朝右邊一轉,一溜兒大老爺們里只有他家老闆能看,但是聞總年紀一枝花,他妹妹只能他叫歐巴,不過組織上的意思他好歹領悟到了。

  周繹覺得謝承就是在瞎胡鬧,他妹妹跟自家老闆簡直八十桿子都打不著,但是什麼樣的才打的著呢?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狼狽為jian。

  謝承痛心疾首地說:“本經理要吐血了,年輕是本錢,我潛力股啊,這也被嫌!看來我只能去攪基了。”

  然後他話鋒一轉,搭住邵博聞的肩膀一臉嫉妒:“但是老大你不一樣,你是資產階級,你還可以有妹子,來吧,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們留意一下,發展發展未來的老闆娘。”

  周繹說:“附議。”

  這圈子繞了半天原來是想拉皮條,邵博聞啼笑皆非,心說沒老闆娘了,但目前他跟常遠的進度條卡成了ppt,外界的支持或歧視都可能弄巧成拙,遠不到能揭開的時候。

  於是他把兩人各看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工資獎金都還沒發,你倆當著我的面一口一個老的,真的好嗎?”

  謝承討好地補充:“哎這你就不懂了吧,老男人現在是褒義詞,黃金單身漢的意思。”

  邵博聞報以懷疑的眼神:“我上網少,你別騙我。”

  謝承嬉皮笑臉:“真的,來來來回歸正題,咱們老闆娘大概是個什麼畫風,高冷?美艷?溫柔?賢惠?聰明?大方?天真無邪?前凸後翹?”

  邵博聞依照他提供的標準逐條對了對,不高冷,不美艷,不太溫柔,應該也不太賢惠,天真無邪可算了吧,前凸後翹也沒有,這麼看來常遠簡直一無是處,邵博聞護短,忍不住做了點補充:“都不用,我覺得看著順眼就行了。”

  周繹覺得這次套話得黃,在心裡吐槽:那你還不如都用呢,沒要求才是最難辦的要求!

  謝承垂死掙扎道:“問題是大佬啊,你這個順眼的概率,是不是……有點小啊?”

  “大概吧,看來……”邵博聞頓了頓,說,“我也只能去攪基了。”

  “噗!咳、咳咳!”

  謝承被自己的口水嗆得亂咳一氣,周繹瞪圓的雙眼也表示他受到了驚嚇,自家老闆雖然一直都包容著各種沒大沒小,但他是個出淤……呸,是個哪怕假正經都能裝得一本正經的正經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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