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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樞抿著嘴笑:“誰在追他?後來呢?”

  張松園:“很多人,他當時剛成名不久,正道稀罕他稀罕的要死要活的,結果他在圓山屠魔大會上偷偷放走了徐朝暮,把正道釣大魚的計劃攪黃了,也成了邪魔歪道,四處被追殺。姓徐那小子又是個不折不扣的攪屎棍子,天南海北的跟著他攆,死活要報恩。”

  “他報恩的方式就是把滿貫門四丁堂的堂主之位讓給謝樘,自己給他兩肋插刀,偏偏你這弟弟不稀罕,又不好打死他,束起手腳來被追得像條狗似的,逃到我院裡來了。”

  “我那會兒不知道追他的是誰,更不知他是誰,反正自己是氣的吐血,等人走了他解開我的穴,我氣一上來還沒來得及殺他,自己先中暑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在屋裡,他在院子裡煎藥。”

  “他端藥來給我喝,我不喝,我就罵他,青瓜就算了,但七月流火我種了三年才種出一株,寶貝跟命根子似的……我罵了他半天,說我這花多珍貴多千金難買,他跟聾了一樣,後來不耐煩自己跑了。”

  “半年以後我院裡多出一盆冬梅,是很罕見的俏春枝,我就知道是他送來的。沒多久他帶來個傷得很重的朋友,在我這裡養了兩個月的傷。再往後,他每年不定時的會來看看我。”

  謝樘身上有很多的傷,他從不提,沉樞也沒時間問,如今他知道了一些的出處,心裡既心疼,又有種遲來的惶恐。那個人從來就不屬於汨疆,中原才是他的根,他的朋友和劍道都在這裡,但凡他稍微薄情一點,貧瘠的汨疆和執迷權勢的自己,根本留不住他。

  這個認知讓沉樞胸口悶痛難當,臉上卻還要裝出一派平靜,答謝道:“時常叨擾,他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謝謝張伯這些年對他的照顧。”

  張松園點起他的菸斗:“能添什麼麻煩,他每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在我這裡晃一晃,替我劈點柴火,就走了。也就是今年三月,忽然帶來張人的臉皮,說他的朋友需要一張人皮//面具,呆了將近一個月。”

  沉樞在聽到“人皮//面具”的時候渾身一震,腦中掀起驚濤駭浪,他一直不明白當日在滄浪崖上,謝樘是怎麼引得那些人毫不停留的離開的,如果是因為面具……他早就如鯁在喉,但礙於禮數沒有打斷,老人一說完他立刻問道:“什麼樣的人皮//面具?是他哪個朋友需要?”

  從張松園見到他開始,此人就表現出了非凡的定力,但現下他的平靜不見了,他在極力克制著情緒,但眼底的迫切和額角的青筋暴露了一切。

  張松園猜測必然是發生了一些和面具相關的事,於是他站起來朝臥房走去,道:“他沒說,但應該是唐門門主唐無香,三月初他從我這裡走的時候留了個令牌,說六月他要是有事趕不及來取,有人會持一樣的信物來取。”

  沉樞心裡一疼,想道:“謝樘,你那時就知道會來不及了嗎?”

  他跟著老人走進臥室,見他從床板的夾層里拉出一個小暗盒,取出一塊方形的銅牌,上頭印了個草書的“唐”字。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唐無香的名字,他從所見所聽之中已經覺察出這人和謝樘的交情十分深厚。沉樞有種預感,見到這個人,他想知道的東西就會浮出水面。

  這個念頭讓他按耐不住,他將令牌還給張松園,直接提出了告辭的要求。

  張松園愣了一下,沒料到他會走的這樣急,他本來還準備留他一宿,吃頓飯休息一晚,但看他明顯心不在焉的模樣,便知道是真的有急事,也不多留,讓他自己保重。

  沉樞背上當歸,道:“我要去找唐無香,那個面具我替謝樘送過去吧,他不喜歡失信於人。”

  張松園想想也是:“跟我來吧。”

  他走到門口,蹲下去將防盜的插銷拔//出來,只聽一聲沉沉暗響,他身側兩丈的地面登時緩緩露出一個方形的洞口,赫然是一個暗室的入口。

  沉樞進門時就覺得這屋裡過於簡陋了,現在方明白這陋室是自有玄機。兩人順著鐵梯往下,張松園在壁上某處摸了摸,洞口竟緩緩的擋上了。

  沉樞將這幾幕看在眼裡,心中驚嘆中原的機簧之術果然玄妙神奇。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搖搖欲墜的一個破房子底下竟是別有洞天,這暗室十分寬敞,應該是霸占了鄰家的房子底下,裡頭擺滿了材料,桌子、藥材、泥塑的人頭模子堆的到處都是。

  到了這裡,沉樞才有種他前面的老人不是個尋常的長輩,而是四十年多前名動天下的易容師的感覺。

  只是沉苛藹藹,鬼手神易確實已葬在了蕭山,此刻在沉樞眼前的只是張松園,一個與謝樘有緣的斷臂老人。沉樞見他小心翼翼的在無數箱格中抽出一個,從裡頭取出一個白玉盒子來。

  沉樞接過來就取出面具攤在手上看了幾眼,是張陌生的面孔,他的疑惑沒有得到答案,但他卻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沉樞收好玉盒,沿路返回的時候發現樓梯下有一堆廢紙,上面滿是塗鴉,小貓抓魚、螳螂捕蟬、燕子鑄窩等等,內容不寫意,畫的也不怎麼好,線條粗粗細細的,畫者能畫出這麼厚一沓來,可見是個無聊至極的人。

  沉樞卻眼前一亮,立刻從樓梯上躍了下去,一張張的翻閱起來。

  人心中自有一把尺,用來評判好壞,這些畫常人是拜閱不起的,但沉樞愛屋及烏,偏心的被屎糊了眼睛。他看著那隻鬍鬚比臉還長的貓,只覺得它眼中的垂涎活靈活現,神來的連那隻翻著白眼的蠢魚都形象了三分。

  他笑起來的時候,溫和的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張松園從樓梯上探下身來,笑罵道:“你瞧瞧你的弟弟,長得人模狗樣的,提起筆來簡直像個土匪。我當年想把一身手藝都傳給他,他說他學不了,我不信,然後他當場給我畫了個王八,我一看那大作,丑的立刻就放棄了。”

  沉樞輕輕的笑了起來,他將小貓抓魚折起來放進懷裡:“小時候他義父十分驕縱他,所以他的畫不怎麼樣,字……也不怎麼樣。”

  其實不是聞陶多驕縱他,是沉樞替他背了好幾年的鍋,但這些事都說來話長,他急著要走,也不便詳談。

  接著兩人回到房裡,沉樞剛踏上地面,目光陡然朝東南方一瞥,張松園也是神色一凜,道:“有人來……”

  “過”字還在嘴邊,眼前的人便沒了蹤影。

  沉樞破窗而出,身形快的不可思議,直取牆角的小花圃,屋外“造訪之人”聽到木頭斷裂聲時轉身欲提氣奔逃,卻是為時已晚,他只覺後肩上一沉,然後一股桎梏扣在後頸,整個人就騰空著朝後飛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滾了兩圈用手撐住了身體,胸中氣血翻騰,眼前的地面上陡然欺近一雙腳,空氣里有陣凌冽的殺氣,他情急之下將手格在頭頂叫道:“前輩住手!是我,李陵光。”

  沉樞眉心一皺,心道怎麼又是他,他下的是殺手,這麼近的距離收掌已來不及,只能隨機一變,用腿長於手臂的優勢將他一腳挑開,同時折下腰去將手掌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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