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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辛打了個說過的禪機:“過河的路不止一條,想要看起來相似,其實並不是什麼難事。”

  高賡點了下頭,話題跳躍地笑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方才聽你質問,分明是對朕和朝廷已經失望透頂,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去和軍器監的舊部強強聯手,而是選擇來幫官府呢?”

  知辛的五官分明沒有明顯的變化,但神色之間卻忽然露出了一點還屬於許別時的倔強,他認真地說:“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也不願意為他人做嫁衣。”

  而且李意闌是個好官,知辛不想讓他心寒。

  高賡難以理解地問道:“即使是功虧一簣,也在所不惜嗎?”

  知辛看得通透:“是,但確切來說,應該是第五樁白骨案發生的時候,我就已經失敗了。因為白骨案的目的已經不是我的目的了,是別人的,我個人無法接受這樣的強取豪奪。”

  高賡心說一個人永遠無法成就大事,臉上卻挑了下半邊眉毛,明知故問地說:“你的目的是什麼?”

  “本來是想上達天聽,平冤得反,”知辛不帶情緒地笑了一下,又說,“現在看來或許叫做垂死掙扎、困獸猶鬥更適合一些。”

  高賡被暗裡嘲諷不作為,也沒生氣,只是斂了笑意,驀然沉默下去,仿佛是默認了知辛的伸冤無望。

  帝王的平衡之道異常複雜艱辛,儘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政務,有時罰不罰、升不升哪一個朝臣,甚至看得並不是他的過錯或是政績,而是他在朝局中的微妙制衡。

  高賡久居深宮,常年靠足不出戶治理天下,在白骨案之前,藥商許致愚的名字在他還是良王殿下的時候曾經聽過一耳,但這比起偽劣的軍資來說簡直如同一陣過眼雲煙。

  如今白骨案以妖異之勢強行來侵占他的視線,高賡最關心的卻仍然不是那個子民受了冤屈,而是這子民牽涉到了哪個大員,而這大員又與哪個黨派密不可分,剪除之後朝局會出現怎樣的失衡等等。

  高賡並不想為自己的德行做任何辯解,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只觀大局,顧不了細處。

  孫德修其實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地方官,犯了事,當罰也就罰了,但這帶來的必然結果就是其他幾樁案子也必須一視同仁地徹查。

  高賡心知白骨案中所呈的冤情大多為真,但是榆豐的糧務州同劉長鳴和饒臨的嚴海暫時還動不得。

  這兩人一個德行堪憂,但在治水上還有點才能,一個庸庸碌碌,但關鍵之處就是兩人都是柳太師的黨羽,值此兩派平分秋色的時候,不僅動不得,連過去的污點都不能讓他們坐實。

  至於這個還挺剛烈直白的假大師,就只能在太平之中,受點委屈了。

  高賡默了半晌,最後開口問了一句:“你是軍資案中那個藥商的兒子,叫什麼……許別時,對嗎?”

  知辛:“對。”

  高賡想了想,心中還是有不少疑問,他說:“朕看過李意闌遞上來的,劉芸草的口供副本,他在供狀上一口咬定自己才是六樁案子的主謀。你說你們素不相識,那你告訴朕,他為何要替你背下罪過?”

  “我不知道,”知辛據實以告,“說實話,李意闌告訴我他在饒臨獄中審問結果的時候,我也很吃了一驚,這疑問或許要等到我與劉先生當面對質的時候,才能知道原因。”

  他稱劉芸草為先生,足以證明內心並不厭惡對方。

  高賡心想這或許是善人傻人的一見如故,笑了笑悠閒道:“你不知道,朕倒是大概能猜到。劉芸草以前就是個濫好人,朕猜他興許是有心保下你。”

  知辛愣了一愣,眼眶忽然熱了一下,為那份同病相憐的好意。

  但他心中也明白,劉芸草無論如何都保不下他,因為破綻太多了,而且知辛早就做好了面聖的準備,不然他不會刻意借用僧主的身份。

  殿中安靜了一小陣,高賡見他不央不求,有點不太習慣,接著問道:“軍器監策劃兩樁白骨案,主謀從犯不下百人,那你的同夥呢?都有哪些人?”

  知辛目光澄澈而堅定地說:“沒有人了,就我一個。”

  “軍器監之所以耗費人手,是因為他們的準備時間只有匆匆的三個月,而我為這個計劃,足足謀劃了十年。”

  從他的身體康復之初,一直準備到今年的三月,要不然怎麼會唱出那句心酸難言的“為他起一念,十年終不改”呢。

  高賡明顯不信,危言聳聽地追問了兩遍,知辛卻口風極緊,一口咬定。

  高賡沒工夫也沒必要跟他說車軲轆話,直接跳過道:“算了,這些個與案情相關問題你就進到天牢里,等著李意闌親自來審吧。”

  知辛眼神劇烈地震了一下,感覺自己離這個最不願和不忍面對的處境已經近在咫尺了。

  高賡仍在說話,可神情明顯慎重起來,目光銳利地道:“朕要問的就是真正的知辛大師,大師如今身在何處?他的袈裟為什麼會披在你的身上?你可千萬別告訴朕,大師也是你的同夥,這袈裟乃是他借給你的。”

  知辛這回否認道:“大師能證大道,怎麼可能與我這種不光明的人為伍?”

  “這袈裟是我劫持他之後,從他身上搶來的,大師如今被我囚禁在無功山腳下的一個名為長華的村子裡,雖無自由但性命無礙,如今我已經落網,就沒有委屈大師的必要,皇上可以派人前去解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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