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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外殼一旦燒到難以維持原形,機簧就會彈出銅花鐵屑,平地生出一個綠色的‘冤’字來。”

  “而掉落在桶里的外殼燒完之後,蓬砂、硝和油會消失,炭灰和黏土則落進香灰之中混為一體,即使知道也找不到痕跡。”

  高賡這次好一會兒沒說話,心裡揣度著只有他知道的心事。

  他心想袁祁蓮還在世的時候,這個劉芸草在軍器監的表現只能算不功不過,誰想得到報起仇來竟然不斷展露仙才鬼才,由此可見仇恨遠要比恩義更有力量。

  如果有機會的話,高賡還是想見劉芸草一面。

  不過這念頭還沒交代出口,服侍他的大太監就上來低語稟報,說是工部、兵部尚書在外頭等候見駕,高賡立刻重新陷入了政務的旋渦,沒工夫搭理李意闌兩人了,揮手讓他們告退。

  不過在李意闌臨走前,高賡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李遺,忙裡偷閒地補了一句:“對了,意闌身體抱恙,錢愛卿就多費些心,主審官你來當。傳朕口諭,在證據確鑿的前提下,可以直接破三公九卿的家門抓人。”

  李意闌聞言立刻和錢理隱蔽地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明白這道命令完全是針對首輔府上的黃主薄而下。

  在他倆眼神交會的同時,高賡的吩咐還在繼續,他說:“洪振。”

  與李意闌一道進來的那名欽差首領立刻抱起拳頭喊道:“卑職在。”

  高賡不急不緩地說:“你現在就派人去把監欄院圍了,找到那個化名王詰的太監,提活口來見。再給錢卿撥一隊人馬憑他調遣。”

  “至於意闌,千里趕赴而來,和錢卿互告案情之後,先去行館小做休整,稍後朕會再召見你們,下去吧。”

  洪振喝了一聲“是”,站起來火速離開了。

  李意闌和錢理跟在洪振身後告退離開,沿著寬闊的宮道邊走邊談論。

  同一個案子將他們在未見其人時就綁在了一起,兩人也無所謂生分,錢理問了李意闌的表字,直接喊他行久,李意闌則稱他為錢老,兩人互相擯棄了無用的客套和吹捧,抓緊時間交換起了各自所掌握的全部細節。

  其中多半都是錢理在問,而李意闌在回答。

  在聽了仙居殿案的作案手法之後,錢理沉吟道:“案發之後,金吾衛立刻封鎖了太后的起居殿。假設殿中沒有內應的話,那麼你說的那個石像生應該還留在如意桶里,我這就叫人回去找一遍。”

  “此外,仙居殿的門板一早也被當做證物被抬進了大理寺,上頭有沒有鹼水之類的東西,我也會找人驗一遍。”

  “太后碰過的那塊會跳的熟肉不好存放,我們也擱在冰窖里鎮著,回頭我也看看,上面能不能找到什麼……”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覺得那些案犯真是會自己給出難題:“……壁虎尾巴和浮萍草的粉末。”

  而且他實在是很懷疑,這兩樣八竿子打不著的死物和在一起,撒上一點就能讓煮熟的肉跳起來?

  錢理摸著鬍子心想,這些事情聽起來真是一件比一件荒謬,但更加天方夜譚的是每一件別人都做到了。

  這老前輩吃的是不懂那些幻術和戲法的虧,但是在辦案上條理比李意闌清楚,李意闌樂得讓對方鋪成安排,一路只管恭敬地點頭如蒜。

  然後兩人在前面走,不多時身後追上來一個年紀不算小的陌生太監,自稱是皇上特意指派來,帶李意闌到行館落腳的管事。

  錢理一聽這話,立刻從中感受到了皇上對李遺這位胞弟的額外關照。

  加上李意闌的氣色實在是差到了極致,錢理便匆匆說了下自己上午他會去清涼寺搜查,以及捉拿弩坊署鄭姓監作的計劃,讓李意闌休息好了,再去大理寺找自己,然後善意地告辭了。

  李意闌一來實在是累得慌,二來是同樣奔波的知辛和王敬元還沒有去處,他心裡總是記掛。

  事實證明他猜得一點沒錯,知辛和王敬元兩個外鄉人來到巍峨皇城,根本就沒人搭理他們。

  雲霓袈裟固然有名,但對於不信佛的人來說就是一件沒法穿、不實用的衣裳,因此知辛和王敬元無人問津地站在他們下馬的地方,只是為了方便他人同行,朝牆角那邊靠了一些。

  王敬元累了個半死,毫無儀態地蹲在牆角打瞌睡,背上蓋著李意闌在路上給知辛擋風用的那件厚披風。

  知辛則披著自己那件白底袈裟,雙手合十,在朱色的宮牆映照下靜成了李意闌眼中的一幅畫。

  他在看午門樓頂上,那些一年四季都盤旋不去的烏鴉。

  世人都當這鳥不詳,可在所有飛禽走獸之中知辛最喜歡的就是烏鴉,因為烏鴉會反哺,是一種生死不忘本、情多而專的活物。

  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

  知辛每次看見這種被人視若災厄的鳥,就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他這幾眼看得有些過於專注,以至於李意闌都走到跟前來了他還沒回過神來,目光痴痴的,臉上依稀有種莫名的哀意。

  李意闌等了一小會兒也不見他回魂,只好假咳了一聲鬧出點動靜,接著才說:“久等了,魂不附體的,是不是累了?”

  知辛眼睫細微地顫了一下,側過頭來的瞬間眼底才聚上神采,然後有了那點漆黑到透亮的靈光,他身上萎靡這才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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