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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意闌只疑惑了很短的一瞬間,為什麼趴在枕頭外邊的人不是寄聲而是知辛,但隨即這點不解立刻就被喜悅給沖走了。

  重要的不是知辛為什麼會在這裡,而是他在這裡。

  李意闌動了動嘴角,用那種將醒未醒時特有的呆滯和茫然,定定地看那個伏在他枕前打盹兒的人。

  屋裡並不亮堂,和他藏在暗處的心意相得益彰。

  知辛不知道怎麼趴著睡在了他的床頭,面孔朝他自己身體的方向含著,李意闌從醒來時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對方的眉骨和鼻尖,以及睫毛末端的那一截,不過他沒捨得挪動,怕一動就攪散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夢。

  這種不敢動彈的心思其實有些懦弱,不過懦弱總要比給知辛添麻煩好。

  這塵世里有許多人,都愛打著所謂的情之所至來博一時之快,可李意闌不願意這樣,他早就摒棄了少年郎的衝動,在情字上或許少了幾分熱情,滿心都是世故的遲疑和盤算。

  因為時日無多,所以緘口不言。

  和知辛相逢是一樁意料之外的幸事,李意闌更希望能夠有始有終,多年以後當知辛想起他這個人,記憶里揣的還是一個相談甚歡的朋友,即使不夠風流倜儻,至少也還算體面,而不是一個心懷鬼胎的痴人。

  老天爺待他或許並不算好,但至少這一刻對李意闌而言堪稱美滿,他離知辛非常近,近到呼吸交融,仿若同床共枕。

  聽呼吸聲知辛明顯睡得很沉,這境況下李意闌要是想觸碰他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並且雁過無痕、死無對證,他的心確實有些癢,但反覆來反覆去,終究是沒有伸手。

  偷香竊玉聽起來似乎是風流韻事,但要是沒有兩情相悅作為前提,說白了不過就是登徒浪子的乘人之危,李意闌干不出這種事來,只好一動不動地躺著,任共處的時光平靜地流淌。

  他有心往夢的方面想,因此半天也沒清醒過來。

  下午白見君沒過來,江秋萍帶著剩下的四個人牢里廳里輾轉,有點無所事事,因此天一黑就吃了晚飯。

  寄聲最惦記他六哥,沒上桌先跑回了客房,本意是想看李意闌醒了沒有,要是沒醒知辛的伙食也不能放置。

  他踮著腳尖溜進屋裡,一進來就發現了驚喜,他六哥靜悄悄地醒了,大師卻又風水輪流轉地趴下了。兩人頭頂頭地挨在一起,李意闌直眉楞眼地盯著大師的頭頂,一看就是剛睡醒。

  寄聲心中一喜,樂顛顛地跑到床前,彎下腰將一張大臉往李意闌視野里湊,先觀察了他的眼神和臉色,覺得還算精神,這才壓著嗓子關心地問道:“六哥你醒啦,你感覺怎麼樣?”

  李意闌在腳步聲和人聲的雙重刺激下轉著眼睛,目光在知辛和寄聲之間來回移動了幾趟,漿糊似的意識這才開始破冰,慢慢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溫度和情景。

  以及他自己那隻不知道為什麼,麻得稍微一動就讓人牙酸的右臂。

  清醒瞬間拽回了他剛剛跳過的疑問,李意闌不想吵醒知辛,就對寄聲點了下頭,笑了笑示意對方安心,同時一邊活動手臂,一邊在枕頭上低頭去看。

  然後這一眼下去,他立刻發現自己下巴擦到的手臂不屬於自己,而是知辛的,並且更尷尬的是他半抱半壓地將知辛的胳膊摟在懷裡不說,腿上更是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竟然把知辛的手掌壓平了夾在大腿中央。

  人手心上的溫度總要比其他地方高一兩分,右腿內側上的熱度像是會游移,瞬間透過軀幹直衝腦門,李意闌只覺心口劇烈一顫,腦筋在這種始料未及的狀況下直接絞成了亂麻。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他一邊使勁回想,但始終毫無印象,另一邊心虛地整個人在被子底下猛地讓了一截,急欲擺脫這種肢體交纏的窘況,免得知辛醒來了更尷尬。

  然而有句話叫怕什麼就來什麼,李意闌剛剛一撤,還沒等退開,手臂上分量的增減就驚動了知辛,他醒的毫無預兆,睫毛都沒抖一下,眼皮子掀起來目光清亮,有神到李意闌忍不住懷疑他剛剛是不是在裝睡。

  可是別人行的端做得正,哪裡需要裝什麼蒜,李意闌在心裡笑了笑自己的拙劣和疏於應付,接著就和知辛對上了視線。

  以往他們沒少對接過眼神,但這種躺下的近距離還是頭一次,知辛有半張臉陷在衣裳里,失去正襟危坐的陪襯以後,他看著的眼神就仿佛少了一層慈悲和距離,更像一個活在紅塵里的溫柔的普通人。

  李意闌有些失神地看著他,一時根本沒找到話來打破這個尷尬、曖昧卻又親近的氛圍。

  知辛倒是一如既往,處驚不變地對他笑了笑,輕聲招呼道:“醒了啊。”

  李意闌“嗯”了一聲,剛想問他怎麼回來了,懷裡的手臂就抽了一下,這點跳動頃刻勾起了李意闌方才未盡的尷尬,他趕緊低下頭,用麻掉的那隻手臂將自己撐起來,同時手腳並用,不著痕跡地將知辛的胳膊從被子下面送了出來。

  知辛的胳膊被他壓抽筋了,手背上印著幾道褲子烙出來的褶,發白髮瘢,一眼看去像砍出來的刀疤。

  李意闌使勁握放著麻木到堅硬的右手,有些愧疚又茫然地解釋起來:“知……大師,對不住,我睡糊塗了,不知道怎麼把你的胳膊給抄住了,來,你坐上來,我給你揉兩把,活一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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