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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赦之後自然是論功行賞。臨淄郡王李隆基以功最高進封平王,押左右廂萬騎;參與此次兵諫的薛崇簡鍾紹京劉幽求等等各有加官進爵。此外,行事周到的李旦也沒忘了派出使節宣撫各道,又命人去宣慰先帝李顯尚在均州的兒子譙王李重福。僅僅是兩天後,太平公主便代傳小皇帝李重茂的詔書,請讓位於相王。於是,為了這麼一件事,朝堂上亂鬨鬨一片。

  「也就是無謂的推辭不受,然後百官固請,如此循環往復而已。」

  那位即將要受禪讓的老好人相王李旦,此時卻和凌波一同站在朱鏡殿的後花園中,哪裡有半分皇帝的架子和尊貴。看著那繁花似錦的景象,他忽然轉過頭端祥著凌波,見她臉色蒼白,不禁憐惜地搖頭嘆道:「我知道你心結未解,不過,一味地悶在裡頭也不是辦法。三郎把之前種種事情都對我說了,我才剛知道,這些年來他和你之間還有這許多聯繫。人在世上身不由己,儘管這一日兩夜的殺戮絕不能用這四個字來解釋,但亦是因果循環……咳,不說那麼多了,我還等著喝你和裴郎的喜酒呢!」

  看到李旦一瞬間露出的那種和藹表情,凌波不禁一呆,轉而便微微笑道:「舅舅,明天你就該自稱朕了。」

  「稱孤道寡……比起已經故去的七哥,我只有一點是勝過他的,那便是我膝下的兒女都還算爭氣。」李旦笑著點點頭,忽地生出了一個念頭,「要說論功行賞,你的功勞卻還不曾封賞過。如今武氏宗族幾乎凋零殆盡,武攸緒山野閒人,更不適合為你主婚。我當初病倒的時候,都是你和裴郎侍奉榻前,我看著你和他也就是像是自己的兒女,不若我認了你作義女,封你為公主如何?」

  「舅舅又開玩笑了!」凌波卻只是微微一怔便搖頭拒絕了這個看起來很誘人的提議,「不管舅舅說我有功勞也好,有苦勞也罷,別人看到的都是我昔日深得韋……那兩位寵信,這當口要是多出一個公主來,天下人又會怎麼看舅舅?說一句大不敬的話,他們會不會認為又出了一個先帝?就算是婚事,我想也不必在長安招搖,或者是去裴氏故地,或者是去庭州,總之不必鬧得天下皆知。」

  一番好意被人拒絕,換作別的即將登上天子尊位的人就算不是惱羞成怒,至少也會感到心中不悅,而李旦卻只是嘆了一口氣。他是極重舊情極痛恨殺戮的人,即便是幾天前還深恨韋後安樂公主,此時再回想當初,那恨意也就淡了,更不用說其它人。

  「你既然一意如此,那便罷了。朕也沒有什麼其它的禮物可以送給你,明日之後便頒詔赦裴氏一門。這個天下亂了那麼久,是是非非也該分清楚了。」

  眼見李旦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凌波自是感到心情輕鬆愉快。錢財她如今已經很不少了,也不需要什麼尊貴的頭銜來嚇唬人。想當初裴願問她願不願意留在庭州的時候,她還曾經猶豫過,眼下看來卻是沒什麼好猶豫的。那裡頂多只有明刀明槍的廝殺,但那裡更多的卻是熱血勇士,她已經厭倦了洛陽厭倦了長安,還不如遠遠遁走的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高歌

  曾經權傾天下的韋後和安樂公主生前絕對不會想到,她們這樣尊貴的人居然會死在亂兵刀下。而當她們在之前肆意凌辱李重俊屍體的時候也不會想到,若非李旦在受禪讓登基為帝之後下旨禮葬,她們在死後只怕是連一個安葬的地方都沒有。儘管李旦尚存了幾分仁慈之心,但卻仍是從群臣之意,貶韋後為庶人,貶安樂公主為悖逆庶人,各以一品禮和二品禮下葬。

  相比韋後和安樂公主尚留有少許體面的入葬,上官婉兒的下葬則顯得無聲無息。昔日上官家赫赫門庭,卻因上官儀觸怒武后株連全家而敗落;而上官婉兒以一己之力為上官儀討回了公道,封父蔭母,重飾上官氏門楣,最終卻仍是蹈了祖父的覆轍。

  下葬這一天,除了凌波和裴願,再沒有上官家的其他親戚到場——因為上官家已經沒有直系後人,姻親之類的親戚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冒著得罪新帝的危險前來——儘管上官婉兒並沒有被追貶為庶人,李旦甚至默許保留了其昭容的封號。

  「若是我懇求陛下,姑姑其實是可以再等兩年陪葬定陵的,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把她葬入上官家的祖墳?」

  聽到凌波這麼一問,裴願不禁攢眉苦思了起來,末了卻輕輕攬住了凌波的肩頭:「爹爹說過,上官家敗落之後,上官昭容便隨母親沒入了掖庭。原本是宰相家的金枝玉葉,最後卻成了奴婢,只怕她這一生最耿耿於懷的就是自己的出身了。想當初她追封祖父為楚國公中書令,追封父親為天水郡公黃門侍郎,也正是為了彌補出身的缺憾。」

  「你能明白上官姑姑一直以來的夙願就好。」凌波苦澀地笑了笑,朝裴願懷中又靠緊了些,隨後又低低地說,「難怪南朝劉宋最後一位皇帝死前曾經悲鳴,願生生世世,不生帝王家……她雖不是出身帝王家,卻是一直生活在帝王家。什麼錦衣玉食一呼百諾,到頭來卻還不是兩捧黃土?則天大聖皇后愛她的才,卻不惜其人;先帝愛她的文思敏捷,卻未必真正愛她的人;至於那兩位也多半差不多。我比姑姑幸運的是,我還有你。」

  裴願還是第一次聽到凌波這樣赤裸裸的坦明心跡,而不是往日亦笑亦嗔的話語和眼神。他只覺得一股難以名狀的幸福感一瞬間充滿了全身,只覺得這些天纏繞心頭久久不去的煩惱全都一掃而空。於是,他反握住了凌波的手,誠懇地說道:「相王……呃,陛下已經答應追贈伯祖太尉和益州大都督,父親也很快便要入朝為官,成日裡都有不少人上門。那些我當初拿著錢都見不到的人也紛紛前來結交,我越看越覺得厭煩。小凌,中原雖然好,但這裡的人心實在太難以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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