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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積善坊毗鄰洛水和星津橋,進出皇宮極其方便,因此很多官員都在此居住。此地赫赫有名的是五王子宅,想當初女皇仍在位時,相王李旦五個出閣建宅的兒子就全部住在此地。五座宅子連成一片,雖然都算不上規制極高,但卻勝在親情融洽,可謂是積善坊中一大風景。

  可巧的是,女皇昔日最寵愛的男寵之一張易之偏偏蒙女皇賜下了原本屬於邱神勣的舊宅。他雖然不住在此地,但仿佛是為了和其他人比風頭,愣是把一座別業造得富麗堂皇,比那五位天璜貴胄的宅子加在一起還要豪華。如今時過境遷,那花團錦簇一般的豪宅一轉手被新皇李顯賜給了皇弟李旦,不得不給人滄海桑田之感。

  這大半個月以來,裴願一直住在這積善坊。由於風頭尚未過去,他不好隨便出門,就連三個忠心耿耿的僕人也不敢頂著風頭在外邊亂逛。於是閒來無事的時候,他只能在書房裡瀏覽那數不盡的書,要不就乾脆下演武場和張二羅七打上一場。張二也就罷了,原本就身材敦實健壯,可羅七的功夫大多數都在小巧騰挪上頭,哪裡比得上裴願的天生蠻力?

  只是第一天,黑臉羅七就變成了青一塊紫一塊的大花臉。偏生裴願事後懊悔得什麼似的連連賠禮道歉,第二天下了場卻又是手腳沒個輕重,悲憤交加的他在無可奈何之下,乾脆一到裴願練武的時候就有多遠躲多遠。

  然而,卻有人偏偏喜歡在裴願練武的時候造訪。這一日,駱五照例站在場邊,看自己少爺虎虎生風地舞刀時,孰料旁邊忽然響起了一聲讚嘆。

  「裴兄弟雖是少年,這刀法卻已經精湛如斯,若是他日長成只怕是少有敵手!此等人才,流落在庭州實在是可惜了。」

  駱五已經不是第一天聽見這話了。倘若說最初還是有些警惕,那麼幾天的相處交談下來,他頗覺得這位臨淄郡王是做大事的人,指不定將來裴家滿門脫罪還要靠這位郡王。所以,此時他連忙後退一步,笑呵呵地說:「若是少爺聽到郡王的稱讚,一定會高興得不成樣子!我家少爺文武上頭都是好的,就是世情閱歷太少,若有冒犯的地方,還請郡王勿要怪罪。」

  「裴兄弟那是真性情,父王喜愛,我也同樣是喜愛的。」

  李三郎望著場中雪亮的刀光,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讚賞。這世上武藝高強的高手多了,只要有手段盡可籠絡;這世上讀書人中有才華的也多了,只要你展示出雄心抱負,自有人來投奔;這世上的大家子弟也同樣多了,能讓他看得上眼的卻不多。這裴願能文能武,又出身赫赫有名的裴氏,最重要的是,那種樸實敦厚的性格是中原世家子弟怎麼也不具備的。

  那些人往往是在會說話識字的時候開始,就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到裴願這個年紀,只怕就是彌天大謊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他一面和駱五閒話,一面在心裡盤算怎麼把人留下來,儘管那不是父親的心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經出閣,只怕在洛陽盤桓不了多久就要離去,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絲陰霾。只看這幾天朝中走馬燈一般的人事變動,以及尊韋後之父韋玄貞為王,他就敏銳地嗅到了一種非比尋常的氣息。

  剛剛扳倒一個強大得難以置信的祖母,難道反而造就了另外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

  裴願並沒有看到場邊多出來的人,他只是在專心致志地練習那套刀法。從小,他就知道自己並不是最聰明的人,所以勤學苦練就成了他在習文練武時最大的利器。一遍學不會就十遍八遍,就憑著那股執拗勁,他最終在出師的時候得到了師傅的讚賞,那也是他拜師十年以來的唯一一次稱讚。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身大汗淋漓的他終於停了下來,隨手把那把長長的陌刀放回了架子上,一轉身便看到站在那裡的李三郎,立刻興沖沖地走了上來:「咦,郡王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剛竟然沒看見!」

  「裴兄弟專心於舞刀,若是看到我,豈不是成了怪事?」

  李三郎笑著搖了搖頭。端詳著裴願赤裸的上身,他這才發現看似瘦弱的身軀上緊貼著一塊塊的肌肉,仿佛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度。更令他驚訝的是,當裴願接過駱五遞過去的軟巾擦拭身體時,那一塊塊的肌肉儘是迅速消失了下去,最後看上去和尋常瘦弱少年沒有任何不同。此時此刻,他不禁心中駭然,若不是看過裴願神勇的光景,又有幾人能看出那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的怔忡只持續了一小會功夫,一想到自己的來意,他便不再東拉西扯,而是正色道:「裴兄弟,我聽人說,你準備過幾日就走,可是真的?」

  被人問到這話,裴願的臉上便有些黯然:「我此來洛陽爹爹抱有很大期望,甚至還讓我帶來了不少財貨。僅僅是張二哥他們三人散發出去的,就至少有幾千貫,結果卻一點用都沒有,還險些陷身牢獄。相王和郡王的幫忙我很感激,但一直住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想回庭州去。我沒有大才能,但我一定會保護好爹爹,絕不會讓裴家沉沒下去。」

  這話比什麼豪言壯語都讓人震動,李三郎忍不住擊掌贊道:「好!」

  他猛地在裴願的肩膀上按了按,沉聲說道:「裴兄弟,我也不和你打誑語,裴相國昔日冤情天下皆知,原本就該赦免。昔日齊桓公尚能赦管仲,陛下卻因為心結難解不赦裴相國後人,實在是令人失望。不是我和父王不肯建言,父王昔日畢竟曾受裴炎擁立,我身為晚輩更不好輕易出頭,但此事不會就這麼遲遲拖下去。裴兄弟若是信得過我,信得過父王,便請在這裡繼續住下去。不是我誇口,憑著父王安國相王的名頭,絕沒有人敢私自闖進這地方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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