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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瑗微微蹙眉。

  她在元陽閣一直等著。

  而後她和盛修沐,盛昌侯都坐在太師椅上打盹,盛夫人斜倚在臨窗大炕上睡著了,卻好幾次被噩夢驚醒。

  雞鳴時分,外頭被月色照得明晃晃的。盛夫人迷迷糊糊中,好似聽到了鈺哥兒銅鈴般脆響響亮的笑聲。

  他天天笑著,奶聲奶氣喊著祖母,往盛夫人懷裡爬,好像只有三四歲的模樣。長得好看,一雙眼睛比天邊星星還要灼耀。從小就不愛哭,笑起來讓人心裡暖暖的。

  自從盛樂郝去了外院,盛夫人孫兒繞膝的快樂,都是盛樂鈺給她帶來的。

  祖母,祖母…….

  耳邊響著這樣清脆的童聲。

  盛夫人唇角有了笑意。

  猛然,一聲哭天搶地的悽厲哭聲透破蒼穹,在黎明的盛府格外清晰。東瑗和盛昌侯、盛修沐都很有警惕,哭聲一起,他們就被驚醒了。

  盛夫人亦從夢裡醒來。

  那哭聲又隱了下去。

  漸漸的,又腳步聲從盛樂鈺的院子那方傳來,雜交著高低不齊的哭吼。

  東瑗一個激靈,居然比服侍的丫鬟們快一步,沖了出去,打開了院門。服侍的丫鬟婆子們全醒了,跟著出去。

  幾個婆子們提著燈籠,從盛樂鈺的院子那裡走來。

  一邊走一邊哭。

  元昌六年六月十七,盛家二少爺盛樂鈺卯初一刻死於天花,終年六歲零五個月。

  盛夫人聽到報喪的婆子們,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盛修沐忙扶住了母親。

  盛昌侯快步往盛樂鈺的院子去,東瑗緊跟其後。

  院子門口停了一輛馬車,盛修頤因為起爐子弄得滿臉是灰,髮簪早已不知去了何處,頭髮散落下來。他衣裳皺巴巴貼在身上,似逃荒而來的災民。

  他手裡,抱著一個斷了氣的孩子。

  東瑗腳發軟,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滴滴滾下來。

  盛昌侯同樣腳步一頓。

  「別過來」盛修頤看到父親和東瑗帶著丫鬟們奔過來,大聲喊道,「別過來」

  東瑗停住了腳步,她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在晃動,有種天旋地轉的暈眩。跟過來的香櫞忙扶住了她。

  盛昌侯胸腔激烈起伏著,嘴唇蠕動,半晌不知該說什麼。

  借著明亮的月色,東瑗能看清盛修頤滿臉是淚。

  他的聲音也帶著哽咽:「爹爹,替鈺哥兒做個衣冠冢吧。他的屍身,孩兒帶到莊子上去焚葬。鈺哥兒的院子燒掉,他用過的東西也燒掉吧。我若是沒事,半個月後就回來;我若是半個月沒有回來,你們去河北青縣的莊子上找我……」

  他有可能也染了天花,所以不能呆在府里。

  染了天花,倘若熬不過,最多只能拖半個月。

  東瑗緊緊捂住唇,才沒有哭出聲來。

  眼淚卻模糊了視線,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打濕了她的臉頰。她看著不遠處的那個那人,頎長的身子仿佛鍍上一層光暈,清晰又朦朧。

  她任由磅礴淚水滾滾而落。

  盛昌侯半晌才開口:「頤哥兒,早日回來,爹爹在門口接你。」

  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哽咽。

  眼角的老淚就滑過了臉龐。

  盛修頤頷首,把盛樂鈺放在馬車上,又轉身把盛樂鈺的乳娘蘇媽媽扶上了馬車。

  蘇媽媽已經染上了,臉頰上的痘化了膿,身子已經拖得走不動路。

  來安趕著馬車立在一旁。

  盛修頤卻用袖子捂住鼻口,才對來安道:「你退後,把馬鞭放在車上。」

  來安大驚,跪下哭道:「世子爺,您讓我侍候您。您讓我替您駕車。」

  盛修頤搖頭,不再多言,只是定定看著來安。

  來安忍不住哭起來,給盛修頤磕了三個頭,才起身退到一旁。

  「阿瑗,在家裡服侍好娘。」盛修頤又高聲對東瑗道,頓了頓,又道,「照顧好孩子們。」

  東瑗再也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眼淚讓視線里的一切變得那麼不真實。

  馬車緩緩駛了出去,聽到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音,東瑗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似被抽乾。她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癱軟了下去。

  幾個婆子們忙來扶她。

  盛昌侯看著馬車在晨曦中漸漸走遠,他不由腳步緩慢,一步步跟著上去,一直到馬車不見了蹤跡,他才頹廢般扶住角門,扶住牆壁的手上青筋暴突出來。

  背,無力的佝僂了下去。

  好半晌,他才起身去了外院。

  沒過半個時辰,外院的小廝們已經把盛樂鈺的院子澆了桐油,各人手裡一隻水桶,防止火勢蔓延。

  連著盛樂鈺院子的幾處小閣樓也被澆上桐油。

  盛昌侯一聲令下,熊熊大火騰勢而起,整個內院滾滾濃煙。

  次日,整個京都都知道盛昌侯府清早發了火,大火燒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漸漸熄滅。

  盛夫人躺在床上,已經不能說話了,只知道幹流著眼淚。

  盛昌侯親自安排盛樂鈺的葬禮。

  因為還是孩子,不曾有子嗣,盛樂鈺的葬禮不宜過於張揚。盛昌侯擇准停靈三日。三日後開喪,請二十四名眾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壇,請十八名位全真道士,打解冤洗業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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