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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服侍的老媽子,長著張虔婆臉,十天半月出門買東西,撞上了人也只當瞧不見。人問她話,全然裝笑,只不答。
小的湊巧在清原縣有個拜把子的哥哥,許了他些銀兩,叫他照看幾日,就回來稟了爺。」
盛修頤聽著,忍不住頷首,又叫來福賞他十兩銀子。
那人歡喜接了。
盛修頤道:「你明日帶我去。事成後,我有重賞的。這十兩銀子,不過是茶水錢。你替我跑了這些日子,車馬、腳力、住食、人情,哪一項不出銀子?雖你們堂里有例錢,我這裡還單有銀兩的。」
那人原本就是拿著堂里的錢辦事,堂里拿了盛修頤的錢,也不會虧待他們下面跑腿的。而十兩銀子是額外賺得的,夠他幾日吃酒的,原是高興的。一聽盛修頤念了這麼一大圈,就知道重重的賞錢在後頭,忙喜從心底來,恭敬道:「小的一準替爺把這事辦妥貼。」
盛修頤微微笑起來。
當日他回了家,心情是不錯的。只是面上依舊淡淡,瞧不出所以然。半下午回了靜攝院,見東瑗抱著孩子,乳娘和屋裡服侍的都在一旁湊趣,屋裡的四位姨娘坐在錦杌上,陪著東瑗說話。
盛修頤回來,眾人起身給他行禮。
幾個姨娘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轉了轉,似乎想瞧瞧他身子如何,傷了不曾。
他去西北一走九個多月,這些妾室亦是想念他的。
回來又碰上還在洗三朝、盛家宴請,而後又是尋人的事,沒顧得上見這些姨娘們。
今日還是頭一次相見。
盛修頤讓她們都坐,上前要接東瑗手裡的孩子。
東瑗正抱得手有些酸,就趁勢給了盛修頤。
陶姨娘目露錯愕。不過瞬間,她又恢復了先前的溫順恭敬,笑盈盈坐著。
盛樂誠沒有睡,睜眼瞧著父親。小小的孩子沒什麼表情,瞧著累了又闔眼睡了。
盛修頤這才把孩子交給了一旁的乳娘。
東瑗讓乳娘抱孩子下去,又讓屋裡服侍的都退了出去。
橘紅親自給盛修頤端了茶來,然後退出去,站在內室門口的氈簾外,不准丫鬟們往門口靠近。
東瑗就笑著輕聲對盛修頤道:「方才陶姨娘讓我問問世子爺,鈺哥兒今年可啟蒙?」
簪纓望族的子嗣,都是六歲啟蒙。
盛樂鈺已經滿了六歲,盛昌侯一直忙著朝中大事,盛修頤又不在家,家裡沒人替給盛樂鈺請先生啟蒙這話。陶姨娘雖焦急,卻也不敢提。
如今盛修頤回來了,東瑗又不像個做主母的樣子,自己坐月子還把丈夫留在屋裡,不往姨娘們那裡派。
陶姨娘原本想等盛修頤去她那裡,再跟盛修頤提。
只是盛修頤一直沒有去的意思,她再也忍不住,就趁著今日東瑗氣色和心情都還好,告訴了她。
讓她告訴盛修頤。
東瑗也沒有不悅,就當一件正經事,說給盛修頤聽。
盛修頤想了想,對陶姨娘道:「鈺哥兒自是今年啟蒙的。只是今年有春闈,侯爺想著等春闈過後,倘或賢名在外卻名落孫山的才子,聘一個往府里來。」
才子多而眾,可每科取的進士就那麼些,僧多粥少,總有才華橫溢,在家鄉富有盛名的才子落第。
這些才子上京一趟不易,自是不會回鄉。
他們啟程離鄉、進京趕考的時候,都是立下「金榜無名誓不歸」的宏願。既不會回鄉,又擔心錢財枯竭,有人願意進府授課,謀求立足。
陶姨娘一聽盛昌侯和盛修頤打的是這個主意,心裡的擔憂一掃而空,忍不住透出喜悅來。
她真是整日關在內宅,短了見識的。
她跪下給盛修頤磕頭:「賤妾多慮,才有這般愚問,謝世子爺。」
盛修頤道:「起身吧」
眾多妾室里,終究對陶氏不太一樣。
范姨娘和薛姨娘他是不喜的,一個風塵氣太重,一個心思不良。邵紫檀年紀大又忠厚,做丫鬟的時候,他屋裡的丫鬟和事務交給她,對她很放心。
做了妾室卻少了些情趣。
唯有陶氏玲瓏剔透,又乖巧懂事,盛修頤對她是有幾分情誼的,所以告誡道:「以後不需多操心。大奶是鈺哥兒的母親,她自會替鈺哥兒的前程打算。家裡的事,哪怕大奶在月子裡,還有夫人,你安心服侍好大奶才是正經。」
陶姨娘道是,臉刷的通紅。
東瑗聽著,心裡頓了頓,盛修頤說的東瑗好似多麼賢良慈愛般。他就不會覺得,盛樂鈺等人對於東瑗而言,是別的女人的孩子?
想著,她又覺得好笑。
這大約就是觀念的衝突。這個年代的男人,大約不會想到妻子把妾室看作「別的女人」。
在嫡妻眼裡,妾室就是奴婢,孩子才是她需要照拂的,是她的責任。
男人眼裡,妻子就是他孩子的母親,自然會替孩子們打算。而妾室只是生了孩子的奴婢,問盛樂鈺前程的事,就是僭越了。
對陶姨娘,他的確是很客氣,只是點到為止。
與對范姨娘的冷漠、薛江晚的忽視、邵紫檀的不經心相比,盛修頤對陶氏卻有些男女情誼的。
當年陶氏進府的時候,俏麗婀娜,也給他帶來過歡樂的。
陶氏尚未起身,又跪下磕頭:「賤妾愚昧,謝世子爺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