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而皇宮,把這種迫害誇大到了極致!
近百佳麗爭寵……
想想都骨頭裡發寒。
倘若她早生幾年,能嫁給太子,將來母儀天下,或許她願意忍受慘無人道的宮廷生活。可太子比她大十歲,早已娶妻,而今也封了皇后。
東瑗進皇宮,只是皇帝的妾。
她倘若端莊賢德,偱於禮教,皇帝會厭煩。這些皇后才應該有的品德,她一個妾端起來,可笑又可怕。皇帝是君主,亦是男人,哪個男人真心喜歡女人帶著禮數的木訥面具?
倘若她妖嬈嫵媚,不遵禮教,又是這天成的狐媚模樣,皇帝如果不能自控,過度寵愛她,御史參她一本妖姬佞妃,她死無葬身之地!
可老夫人是古人,她自小受的教育里,皇妃是人上人。就是老侯爺見了貴妃娘娘,都要三拜九叩。能進宮,是女人最頂端的前程。
進宮為妃就是莫大的榮譽,是極佳的機會。
老夫人不會因為溺愛她,幫她爭取這個機會吧?
想到這裡,東瑗心底再也靜不下來,似春燕輕掠過湖面,陣陣漣漪。她不禁望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慈愛問她:「怎樣,這手爐是不是輕巧又暖和?」
第007節內宅路滑
手爐是很輕,不過蘋果大小,捧在手裡毫不累贅,暖流沁入雪膚,在她掌心擴散,緩慢入心扉,心房亦跟著暖和。
不管老夫人如何安排,都是為她考慮……既然觀念不同,那自己應該想想,如何讓老夫人明白,進宮對於女人,就是判了死刑。
她相信人與人的交往,並不都是爾虞我詐,老夫人這些年對她的恩情,並不是處心積慮的謀劃。
念頭從心尖掠過,東瑗覺得老夫人的聲音依舊慈愛輕柔,入心定神。她笑容甜膩純淨:「很輕巧,很暖和。祖母,五姐流螢館比我的拾翠館遠,每次她來,捧著那麼重的手爐也很累。我想送給五姐……」
老侯爺便望了她一眼,眉眼的笑意越發深濃。
姊妹之間和睦友愛,謙虛禮讓,家族才會團結,宗族才能興旺。
老夫人聽了,頓時不悅:「你是嫌捧著麻煩!這個你拿著,祖母有東西賞你姐姐!」
東瑗只得笑嘻嘻往老夫人懷裡鑽:「您非要揭穿我!我想孔融讓梨,博個賢名都沒機會……」
老侯爺和老夫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未落,內室氈簾微晃,大丫鬟寶綠走了進來:「侯爺,老夫人,二夫人帶著五小姐過來請安……」然後頓住,等老夫人示下。
老夫人摟著東瑗,對寶綠擺擺手:「今日我這裡清靜一天,都攔著吧。」
寶綠恭聲道是,退了出去。
片刻,外間有木屐踢踏之聲,漸行漸遠。
老侯爺問東瑗最近念什麼書。
他好像對東瑗的學問很感興趣。
四書五經她就算學了亦用不上,詩詞歌賦對她的人生僅僅錦上添花,針黹女紅才是她應做的本分。
因為字不好,而將來出嫁,需要寫字的地方不少,所以她在寫字上很花功夫。這些門面上的,必須過得去才行。除此之外,就是跟著羅媽媽和橘紅橘香做針線,繡花縫衣,哪裡還念書?
老侯爺眸光裡帶著殷切,東瑗心中慚愧,羞赧起來:「女四書還沒有讀完……」
然後偷偷打量祖父的神色,見他眉宇噙笑,聽完她的話,沒有不虞,就調皮著說笑:「我太笨。夫子原本想著,等我把女四書都背熟,還教我幾首前朝詩詞。怎奈我不是五姐般的過目不忘,十天半個月背不熟一篇,夫子先氣餒了……詩詞就不提了,只求我趕緊把女四書背熟,好交祖母的差。他還說,幸好我是女兒身,不用考功名、習八股時文,否則就是三倍的束脩,亦不到我們府上坐館……」
老侯爺又笑起來。
相處時間越久,老侯爺越發喜歡這個孫女。有人在的時候,她溫柔嫻雅,說話曼聲絮語,舉止優雅嫻靜;單獨一處的時候,她便調皮爛漫,常有妙語逗人捧腹。
老夫人就捏她的臉:「侯爺您瞧瞧,她偷懶不用心念書,還找了這麼一堆藉口,也不知道像誰……小五的學問可是咱們家孩子最好的!」
小五,薛東瑗的父親薛子明,永興四十五的狀元郎。
「像我!」老侯爺大笑,「我小時候就不愛念書,總是在父親面前挑夫子的毛病!」
「哎喲,原來出處在這裡!」老夫人誇張打趣老侯爺,惹得老侯爺又是一陣笑。
東瑗亦跟著笑,屋子裡的沉悶一掃而盡,老侯爺的精神比東瑗剛剛來的時候還要好。
老夫人這才微微放心。
紫鳶端了茶進來,給他們續茶。
寶綠又匆匆撩簾而入,道:「侯爺,老夫人,葛大總管說有急事見侯爺。」
葛大總管是薛府的大總管葛陶祥。
老侯爺眉梢便有了幾縷煩躁,沉聲道:「讓他進來說話。」
葛大總管今年四十來歲,從前是老侯爺身邊的小廝,從小服侍老侯爺的。他穿了件天青色奈良稠裘襖,先給老侯爺行禮,再給老夫人和東瑗行禮,才道:「侯爺,乾清宮的婁公公來了,在外書房等著見侯爺。」
婁公公,是禁宮太監總管,皇上身邊服侍的。
老夫人急忙起身,要喊寶巾、寶綠、紫鳶、綠浮幾個大丫鬟進來替老侯爺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