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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巧老奴恰好遇見了一樁好事,能助您在太夫人面前爭一口氣。”

  “嗯?”

  “失蹤多年的四房後人尋來了。”

  歐陽氏一下子起身,眼睛冒光盯著歐嬤嬤,“真的?”

  隨即想到了什麼,身體又軟了下去,枕著半截小臂,“別又是個騙子,讓太夫人空歡喜一場,最後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歐嬤嬤想到顧明暖那通身的氣派,隱約在太夫人身上見過,掂量半晌道:“太夫人常說為四房積福,這些年銀子灑出去不少,每次揭穿是騙子,太夫人不都好好的給銀子送走他們。”

  “老爺倒是提過,太夫人是千金買骨,便是有四房一點點消息也是好的。”

  歐陽氏抱怨嘟囔,“四房充其量不過是她養大的小叔子,她對四房的事可真真是上心。連老爺做了閣老,給她請封一品誥命,她都淡淡的,看不出歡喜,可惜姑姑……”

  “夫人。”歐嬤嬤低聲道:“您這話可不能讓老爺聽了去。”

  歐陽氏自知食言,哼了一聲。

  歐嬤嬤按了按歐陽氏的肩膀,勸道:“老爺入閣,您再順著太夫人,誰還能越過您去?萬一不是,幾兩銀子打發出去。一旦有四房的消息,太夫人對您一準另眼相看,也讓東邊那位吃點苦頭,倘若太夫人出面說和菀姐兒的婚事,料想謝家說不得會點頭,謝郎那可真真是難得的好女婿。”

  她把拜帖遞給歐陽氏。

  歐陽氏沉思半晌,道:“換身衣服,咱們去見見太夫人。”

  歐嬤嬤忙讓守在外面的婢女進來侍奉。

  不消片刻,歐陽氏收拾齊整,坐著軟轎去了顧宅桃玉閣。

  姜太夫人避世而居,桃玉閣是她修養的地兒,種了滿院的桃樹。

  歐陽氏扶著歐嬤嬤的手穿過桃樹林,心裡嘀咕姜太夫人的怪異品位,也不怕在桃樹林中迷路。

  累世大族太夫人沒見誰如她孤僻清靜。

  莫怪老太爺躲在道觀里煉丹。

  “二夫人安。”

  “哦,是錢嬤嬤。”

  歐陽氏笑著虛扶了一把領著五六個婢女給自己請安的老僕,不敢把錢嬤嬤當做尋常老僕。

  在有些時候,她能代表姜太夫人。

  錢嬤嬤五十多歲的年紀,終身未嫁,隨姜太夫人清修多年,她顯得要比同齡人年輕。一身錦緞素衣,皮膚白皙,眼角皺紋不深,說她剛過四十也有人信。

  歐陽氏聽見佛堂傳來的木魚聲,問道:“太夫人還在佛堂?”

  “二夫人有急事?”錢嬤嬤面容恭敬,卻不曾退開半步。

  歐陽氏曉得是見不到姜太夫人了,歐嬤嬤輕聲道:“也好。”

  她立刻反應過來,送了拜帖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若真是四房的人,少不了她的好處。

  倘若不是,她不必擔太大的責任。

  歐陽氏把帖子遞給錢嬤嬤,“今兒收到的,來人說有四房的消息,我不敢耽擱,便拿著帖子趕來了。”

  錢嬤嬤接過了帖子漫不經心掃了一眼,神色一瞬大變,手微有顫抖,“我先去見太夫人,您……您先回去吧。”

  撇下歐陽氏,一向冷靜自持的錢嬤嬤飛快向佛堂跑去。

  “這……”歐陽氏撇嘴,眼裡閃過極好的興致,“少見吶。”

  “夫人,看樣子是喜事。”

  歐嬤嬤想著真要是四房歸來,也有她一份功勞。

  佛龕之前,一青衫婦人一手捻動佛珠,一手敲木魚,一篇篇經文誦讀出口,她微合雙眸,陽光斜she進來,香菸縹緲,她身上似有一層佛光,祥和寧靜。

  “主子。”

  錢嬤嬤被佛堂的門檻絆了一下,踉蹌的差點摔倒,寶貝似捧著拜貼,嗚咽道:“四房的後人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姜氏捻著佛珠的手微頓,繼續誦讀經文,細心的錢嬤嬤能聽出速度比尋常快上幾分。

  主子並非無動於衷。

  錢嬤嬤跪在姜氏身後,誠心得向佛龕里供著的菩薩叩首,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主子此生能找到四房的後人。

  當,金缽發出清脆的聲響,每日的誦經完畢。

  姜氏平和的說道:“把拜帖拿給我看。”

  錢嬤嬤忙遞了上去。

  姜氏翻開帖子,古井般的眸子一瞬間亮了,“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帖子上只寫了這麼一首詩,帖子的落款處印著一塊玉佩形狀的印章。

  第三十二章 特殊胎記

  俏麗的婢女挑起繡白玉蘭花的細布帘子,顧明暖轉過一架紫檀木圍屏走進一間寬闊的暖閣。

  房子裡的家具漆著一水的黑漆,顯得十分厚重。

  臨窗的地方擺著長几,擺著筆墨紙硯,靠牆氏落地小書櫥,放得書冊大多是謄寫的佛經手抄本。

  東邊的牆壁懸掛一個書法捲軸——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這幅捲軸是姜太夫人親筆所寫。

  領路的婢女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顧明暖環顧四周,嗅著熟悉的墨香,她如此眷戀著這個地方。

  前生她在此處蛻變,脫胎換骨般破繭成蝶。

  她只是來給姜太夫人抄寫經書的,在姜太夫人身邊待得三個月使她終生受益無窮。

  顧明暖走到窗前,低頭翻看長几上尚未抄寫完成的佛經。

  她不自覺的跪坐下去,提筆在空白的紙張處抄寫剩下的佛語,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她曾經無比羨慕姐妹們在外面騎馬,蹴鞠,玩耍,而她身體不好只能練練字。

  便是多彈奏一會琴瑟,多下一會圍棋身體也受不住。

  顧誠從未關心過她,顧明昕心疼她卻不知怎麼開解。

  只有伯祖母讓她抄寫佛經靜心,告訴她在顧家諸多小姐中,她是最有福氣也是最有靈性的一個。

  她不比任何人差,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顧明暖出嫁三朝賀紅,她同李玉回到顧家,所有人都沒看出她心事重重,只當她羞怯歡喜,畢竟李玉是她自己挑選的夫婿。

  唯有來拜見姜太夫人時,她問顧明暖,是不是不開心?

  她不敢說李玉有青梅竹馬的師妹郭小姐,她怕丟人,怕別人憐憫她。

  在姜氏的面前,她宛若走失了的小姑娘哭倒在她懷裡。

  姜氏耐心的哄著她,直到她斷斷續續的說完,姜氏笑著告訴她,你不會立刻得所有人喜歡,想讓別人在意你,端看你怎麼做了。

  本不打算見李玉的姜氏特意把里李玉叫來,同李玉談了整整一個時辰。

  她私底下對顧明暖說李玉是可以同她好好過日子的。

  顧明暖持在手中的毛筆頓了頓,她用整整十年走近李玉,姜太夫人也沒有看錯李玉,如同告訴顧明暖的只要她做的足夠好,李玉會喜歡上她。

  最後她無法為殉國自盡的姜太夫人和祖母李氏收攏屍體,因為攝政王妃殷茹搶先她一步。

  殷茹一直恨著瞧不起她的姜氏,任她如何哀求都沒告訴她把姜氏安葬在何處。

  顧家落敗後,顧宅成了殷茹兄長殷蕘殷無雙的私宅,是他豢養歌姬美婢以及年輕漂亮孌童的地方。

  院子裡的桃樹也被一把火燒光了。

  殷蕘曾經在顧家面前卑微若塵,他得勢後便恨不得抹去顧家的一切,把南陽顧氏踩踏在腳底下。

  今生她不必夾在祖母李氏和伯祖母中間左右為難,她可以陪伴姜太夫人,可以好好的孝順她了。

  她哭了嗎?

  顧明暖抬頭,淚眼朦朧間見到一位婦人緩緩得走來。

  她穿著一件玄青繡萬字玟的褙子,挽著髮髻,膚若凝脂,眼角眉梢稍顯的細紋卻勾勒出別樣的風情,娟秀的面容,祥和寧靜的水眸,絕不會有人猜她今年已經五十有五了。

  姜太夫人年輕得讓所有女子嫉妒。

  莫怪她的三個兒媳婦都不愛同她一起出門,本是婆媳卻會被認作姐妹。

  顧明暖食指抹去眼角的淚珠,微微低頭起身,“我……我沒事就幫您抄點佛經。”

  姜氏語氣柔和親切,主動握住顧明暖的手,“沒想到你這丫頭是個敏感多思的,這可不好,你這年紀正是一朵花似的,肆意張揚,鮮衣怒馬,不知愁是何物。”

  她感覺握在手中的手指微粗,有些地方繭子很厚,顧明暖保養了一段時間,然從涼州到帝都,皮膚略顯得粗糙,比不了精養的顧家小姐。

  姜氏眸子暗淡了一瞬,“餓了嗎?我讓她們上些糕點,零嘴兒。”

  自從幼女出嫁後,姜氏身邊就再沒養過女孩兒,避世而居許久,她拿不準現在女孩的心,眼前的女孩又特別合她眼緣,不忍虧待她一分。

  扶著姜氏落座,顧明暖端端正正的跪倒在地,姜氏伸手去拽卻只能眼見著女孩向自己叩首,“我叫顧明暖,我爹……是顧衍。”

  顧衍!

  姜氏眼角微濕,掩飾般讓目光落在庭院的桃樹上。

  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枝頭綻放著簇簇淡粉或是潔白的桃花。

  顧明暖雙手送上族譜和紫檀木盒,規矩的低垂眼瞼,“這是祖父留下的。”

  姜氏接過這兩件信物,隨意般翻看族譜,並打開紫檀木盒……顧明暖本以為雙魚環佩足以讓姜氏動容,姜氏手指輕輕拂過雙魚環佩,隨即蓋上了木盒,問道:“你祖父在何處落腳?為何不回來?”

  “我出生前祖父就過世了,後來聽祖母提過一句,祖父摔壞腦子,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原來……原來……他把一切都忘了。”

  姜氏神色略顯悔恨,喃喃的說道:“也好,都忘了也好。”

  “我們一直住在涼州。”顧明暖心底泛起一絲狐疑,介紹家裡的狀況,直到說到顧衍被安樂王帶去王府,“我實在是沒法子只能求太夫人了。”

  “倘若不是安樂王,你是不是不想回顧家?”

  姜氏何等聰明,怎可能看不懂顧明暖的心思。

  “我爹的脾氣太暴躁,本想把顧家祖傳之物歸還……”

  “糊塗!”姜氏高聲道:“是人重要還是雙魚環佩重要?”

  是人都認為有免死金牌作用的雙魚環佩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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