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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前世只想著早早收攏寧侯的心,過悠閒富足的日子,從未關注過考題或是朝中爭權奪利的局勢。
她連征西將軍換過幾任都不曉得,更不記得被調回京城的柳雷將軍和顧衍的結局,前生對她來說‘琴棋書畫詩酒茶’才是大事。
顧衍絲毫不懷疑顧明暖做不到,笑得只見牙不見眼,突然興奮的抓住顧明暖的雙肩,“小暖再說兩句,你……你方才沒……結巴。”
“我我”
“別急,別急,小暖慢慢說。”
顧衍眼圈微紅幾乎感動的落淚:“總有一日你會同別人家的女兒一樣,不,比她們說話更流利,聲音更清脆動聽。”
背過身他擦拭眼角:“你好好的,你娘在天之靈便不會再怪我了,當年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們母女,你因驚嚇被嚇得語塞,你祖母因匪患傷了身子落下病根於四年前過世。”
“那群燒殺搶掠假扮蠻夷的土匪不是早就被爹蕩平了嗎?”
顧明暖記得自己和祖母躲在地洞裡,祖母用身體擋住土匪試探she進來的利箭,她已經記不住面容的生母犧牲性命引開無惡不作的土匪!
‘小暖,娘不能再照顧你了,好好活著。’
這是她娘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同前生的生母殷茹相比,今生的生母雖只是窮秀才的女兒卻比殷茹好太多太多,顧明暖卻無法孝順報答她。
“不夠,不夠!”顧衍腰杆挺得筆直,拳頭攥得緊緊的,渾身肌肉繃緊,“我殺得匪患蠻夷還不夠,因為我還有恨,我還能殺得動。何時我拿不動槍,老得上不去馬,我才算為你娘報仇!”
顧明暖沉靜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顧衍的身軀顯得格外偉岸,“爹,今晚兒我給你做蜜酒釀肉丸。”
“我……我能吃三碗蜜酒釀肉丸嗎?”
顧衍轉身面向顧明暖,朗目含期盼,聽見一聲不滿的咳嗽,改口道:“兩碗,不能再少了。”
顧明暖:“……”
不是捨不得讓他吃得盡興,而是蜜酒釀肉丸吃多了會便秘!
“明日我去見馬三霸。”顧衍把荷包口朝下,抖了抖,嘟囔著:“上次我大吃了他一頓,這次怎麼也得我請客,我……沒銀子啦”
當,從荷包里掉出一個大拇指甲大的黑漆漆的珠子,咕嚕嚕黑珠子在地上滾動。
“咦,我什麼時候多了個珠子?”顧衍納悶極了,回憶一會:“可能是昨日撞我的人落下的,當時我還以為碰上扒手,他沒偷走我的銀子還留給我一顆不知價值的珠子。”
顧明暖貓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珠子,舉高仔細端詳半晌,“不是珍珠也不是昂貴的黑曜石,倒像是鐵珠子。”
“你留下著玩吧,橫豎我找不到昨日撞我的人。”
聽見不值錢,顧衍放心一大半,總不會有人為這顆黑漆漆的珠子尋來。
“小暖,嘿嘿,銀子。”
“明天爹出門,我自會給你。”
顧衍豪慡大方存不住錢,總愛給顧明暖買些奇奇怪的小玩意兒。
顧明暖見過太多珍寶,真正活的年頭也只比顧衍少五六年,比顧衍成熟穩重,她對小玩意兒著實沒興趣。
同馬三霸見面非常重要,顧明暖雖節制顧衍亂買小玩應兒,但不會讓顧衍沒臉,自然會給他充足的銀子。
天完全黑下來,雨夾雪也停了,寒風依然強勁。
顧明暖把做好的蜜酒釀肉丸推給顧衍,“慢點吃。”
瓷碗裡晶瑩的丸子圓滾滾宛若珠子漂浮在清湯中……顧明暖突然想到那顆珠子會不會是千機丸?
尋常人家用不到遇水火不壞的千機丸傳遞消息。
顧衍拿著湯勺盛著丸子往嘴裡送,他耳朵一動停下動作,隨後噗得一聲吹滅蠟燭,輕聲說:“有人,小暖你先躲起來!”
第六章 深夜襲擊
屋子裡驟然黑下來,銀白月照亮顧衍的雙眸,他宛若守護崽子的猛虎,提起戳在門口的長槍直撲屋外。
涼州城有重兵鎮守,比起邊境上的村落安全得多,然涼州百姓多在家裡挖洞藏身,以防蠻夷破城,顧家自然有這樣的藏身洞。
顧明暖顧不上腦海里浮現出和今日相似的兒時記憶,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快跑到門口:“爹,您小心。”
不知何時又下起雪來,蒙蒙若柳絮飛舞的白雪遮擋住夜空中星光。
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雪,似一緞白錦,潔淨無暇卻泛著徹骨冷意。
顧衍橫槍站在院中,“何方鼠輩,出來!”
周圍的寂靜無人回應,正當顧明暖以為顧衍小題大錯聽錯時,十餘道黑影從房頂躍下,落地的黑衣人呈現扇面慢慢圍上顧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顧衍心知黑衣人不是善茬。
顧衍牢牢守住門口,長槍一指,冷笑:“你們一起上,看看你們顧爺皺不皺眉頭!”
碰,顧明暖關上房門,把顧衍同黑衣人的廝殺擋在門外。
此時她怎會猜不到黑衣人因何而來,想退婚的暴發戶劉家雇不起這群精明幹練的黑衣人。
尋常人打不開千機丸,她是尋常人嗎?
明顯不是!
千機丸在顧明暖手指尖轉動,打開千機丸窺探裡面的重要情報肯定會破壞他們父女平靜的生活。
她能應付得來接下來的波折麼?
一聲巨響,仿佛牆壁都在顫抖,有重物撞擊上顧明暖背後靠著的房門,只聽顧衍聲嘶力竭的喊道:“小暖,快跑。”
顧衍擅長疆場殺敵,而黑衣人擅長暗殺,而且暗衛進擊刺殺時不僅配合默契,還有固定的套路提升同伴的戰力。
“爹!”
她怎能失去唯一的至親?怎能單獨逃跑?!
顧明暖明亮的眸子閃過一抹果決,握緊千機丸,直衝出去門去,宛若瘋丫頭似的高聲叫嚷,“你們私闖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你們就不怕我去報官?”
她大聲嘶吼著,飄落的雪花輕輕的落在她長翹捲曲的眼睫上,頃刻化作晶瑩透亮的冰滴,使得本泛著驚恐水霧的眸子越顯水潤。
地上的白雪印著凌亂的腳印,溫熱的鮮血融化積雪留下一朵朵暗紅血花。
顧明暖扶住力竭昏厥過去的顧衍,嗚咽道:“你們太欺負人了!”
領頭的黑衣人被顧衍刺傷大腿勉強站立,其餘同伴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十二人打一個,最後結果是顧衍槍挑眾人,他們人人帶傷。
顧明暖向外逃的話,他肯定追不上,難怪最後顧衍拼死傷了他左腿。
其餘同伴的傷口不致命可也讓他們完全失去戰力。
他們奉主子命出過多次任務,從沒被一個人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別說對面只有一個人,他們十二人面對千餘名勇士也能保持不敗,斬殺目標如探囊取物。
來之前他們了解對手頗為悍勇且曾經是西涼軍的校尉,萬萬沒想到顧衍會如此難纏。
面對顧明暖的指責,領頭黑衣人鄙夷的撇嘴,亦有幾許失望。
顧衍是個好漢,沒想到顧衍的女兒只曉得吼叫哭泣。
倘若他們懼怕官府,還會來顧家?
求饒,哭泣,把大道理說得天花亂墜都不能救她的命!
無能的蠢丫頭!白費了顧衍拼死給她賺的逃命機會。
可惜了顧姑娘的好相貌——黑衣人揮劍刺向顧明暖。
“殺了我,你們永遠找不到千機丸!”
顧明暖對迎面刺來的寶劍毫無懼意,為承住顧衍的身軀,她跪坐在雪地上,同彪悍兇狠的黑衣人相比,她處於絕對劣勢,可一句話生生逼得黑衣人收回寶劍:
“你們打不過我爹一個,你們蕭家主子知道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一眾黑衣人心底發寒。
“這……”黑衣人怔怔的看著方才自己認為是廢物的小姑娘,臉色變了變,“千機丸?什麼千機丸?”
“派你們來奪千機丸的人肯定是蕭越身邊的龐先生。”
“他娘的!”黑衣人忍不住爆粗口,自己怎麼會在偏僻的涼州碰上這種稀奇事?
龐先生可是連許多蕭家的政敵都不知道的謀士。
方才顧明暖嘶喊為拖延時間,如今她提起蕭家一樣在拖延時間。
不是顧衍挑破黑衣人蓋在臉上的黑布,她也不會發覺受傷的黑衣人有點面熟,從而確定這群黑衣暗衛是蕭家派來的。
她根本不想記起蕭越!
更不願同未來的攝政王蕭越有任何的牽扯。
“你不配同我談條件,把吩咐你們辦事的龐先生叫來!”
顧明暖心底有幾分緊張,畢竟她不知千機丸對蕭家的重要程度,然她俏麗臉龐上絲毫看不出底氣不足,從容得指使蕭家暗衛:
“看你尚有餘力,幫我把我爹扶進屋裡去,地上太涼,凍壞我爹,我心情不好會想不起千機丸放在何處。”
黑衣暗衛目瞪口呆,顧衍好歹有顧明暖扶著,受傷的暗衛才是真正躺在雪地里沒人理。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黑衣人惡狠狠的威脅。
“你當我是同你們一樣丟了千機丸的笨蛋嗎?”
顧明暖恨傷了顧衍的黑衣人,而且前世今生她對蕭家上下沒一絲的好感,說話自然不客氣,故意結巴道:“我好怕你在我家找不出千機丸。”
蕭家對暗衛的獎懲冠絕各世家名門。
任務成功,暗衛得到豐厚的獎賞,一旦任務失敗,據說他們會被蕭爺操練。
外人不知蕭爺是誰,只聽說蕭爺在蕭家說一不二,地位甚至比蕭越高上一線,有人猜測蕭爺是蕭越祖父輩的老人。
顧明暖嘴角上翹,對瞪著她的黑衣人道:“難道你想見蕭爺!”
黑衣人通體生寒,老實的背起顧衍,只要能奪回千機丸,蕭爺的懲罰他們還能承受,萬一惹毛顧明暖鬧得魚死網破,他們想死都難。
他已經很高看顧明暖了,沒想到她連蕭爺都知道?!
黑衣暗衛把顧衍安置在暖炕上,顧明暖擰了帕子擦乾淨顧衍臉上的血跡,回頭狠瞪木頭樁子似的暗衛。
不知怎麼心硬如鐵的暗衛首領老實喃喃的解釋:“他沒受傷只是力竭昏過去了,他臉上的血是別人流的血……見鬼!”
他真仿佛見到鬼似的連連後退兩步,瞪圓了眼睛仔細打量顧明暖,莫非她是妖女?否則他怎麼會被她誘惑說出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