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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該劉彩凝氣運跌落谷底,正撞上一行抬著紅木大箱的僕婦,走在前頭的,是一位風韻極佳的女子,約摸不過二十五六,頓令清靜的小院泛上喜紅色。

  女子秋波一轉,定在門旁的節南身上,盈盈福禮,“婢子仙荷,今日剛由禮部派至趙府,二夫人命婢子青杏居當差。

  聽說六姑娘在長姑娘這裡,婢子特來拜見,又恰逢客人送禮,就一併領進了。”

  節南看著仙荷,暗嘆一聲好。

  全然不似洛水園出身,這時的仙荷,衣色不亮但雅,頭髮花樣不繁但溫婉,朱唇微微點紅,粉黛不挑,細眉垂目,看得人舒服,再無半分清艷妖嬈。

  而且厲害啊,第一日進趙府,桑浣就將她派到青杏居,這麼容易順了她的意。

  節南不知仙荷是否認得出自己,但問,“這是哪家客人送禮?好大的手筆。”

  劉彩凝不由停步,偏頭來望。

  仙荷聽到節南的聲音,神情稍稍一怔,隨即如常,奉上禮單,“這是江陵大商紀老爺送來的。兩箱蘇錦,兩箱瓷器古玩,兩箱補品珍藥,另有首飾雙盒,一盒金,一盒銀。”

  趙雪蘭奇道,“紀老爺是我爹的好友麼?怎麼從未聽我爹提過?”

  仙荷仍看節南,“紀老爺是姑爺的保媒人,而且聽紀老爺說起,他與六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但覺親切,哪知朱趙聯姻這麼巧,這才大方送足了。”

  趙雪蘭也看節南,揣著糊塗裝明白,“我說呢。”

  節南知道紀老爺真正的身份是安陽王氏芷姑姑,這會兒說什麼保媒人,多半為了某九遮掩,不過送了這麼八大件來,又點明給她桑節南的面子,王九這是要幹嘛呀?

  節南揣著明白裝糊塗,“哈哈,紀老爺乃江陵首富,別人看來是大手筆,對他而言是小意思,雪蘭,你不必記我太大的人情。”

  越說不用記,就越要人記,再說不管王九想幹嘛,反正把這個功勞堆她桑節南頭上了,她不領白不領。

  趙雪蘭看劉彩凝腳步匆匆,身影狼狽,一邊奇怪這位表妹到底哪裡不痛快,一邊卻覺得自己心情很痛快,低聲對節南道,“謝謝你,讓我面上生輝,總算把這些日子的憋屈吐得乾乾淨淨。”

  節南當仁不讓,“誰不要面子哪!”她就死要面子!

  “只是劉彩凝為何不痛快?我這樁婚事再體面,也好不過她的體面吧?更何況還是為了沖喜。”趙雪蘭想不通。

  可是,節南不八卦王雲深的相貌和身高,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八卦的。劉彩凝要只為夫君的外在而痛苦,甚至嫉妒別人,劉彩凝就根本不配當王五郎之妻。她會樂見王五休妻!

  時辰差不多了,要給趙雪蘭梳頭,碧雲卻遲遲不來,仙荷自告奮勇,為趙雪蘭彈面梳妝,手法極好。

  節南一旁聽趙雪蘭反反覆覆夸仙荷,忽起刁頑,“你這麼喜歡仙荷,不如跟我姑母要了她去。”

  仙荷神色未變,手上未慌,仿佛根本不關她的事。

  趙雪蘭挺心動。自從送走了劉家給她的四大丫環,她身邊沒人可用。碧雲算得能幹,但畢竟年紀還小,且要兩頭跑。而仙荷心靈手巧,對答睿智,很是摸得准她的脾性。她就要成親了,很多事卻一竅不通,像仙荷這樣的女子,應該能馬上擔當重任,幫她掌理起家來。

  趙雪蘭還想到,仙荷一來,浣姨就派她去節南那裡,而不是給了自己,可能顧忌她這個留在娘家的大小姐分薄權力,否則以自己的身份和家中地位,怎麼都該將仙荷派給自己吧。

  於是趙雪蘭心裡愈發活動了,瞥一眼低眉順目的仙荷,“仙荷,你可願意跟我?”

  節南嘴角翹上,若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的人,她可不要。

  仙荷為趙雪蘭盤好頭髮,這才轉到趙雪蘭身前,淺淺一福,“謝長姑娘看重,仙荷感激不盡。仙荷原是洛水園一等司琴,因年齡到了,被放出園子,改派到趙府當差。不瞞長姑娘,能到趙府來,還是仙荷央了媽媽幫忙說項。趙大人不久前還是仙荷的常客,他的人品一直獲大家稱道,趙大人待浣姐姐的好,不知羨煞園子裡多少姑娘,仙荷因此十分嚮往趙府。沒想到朱大人要與長姑娘結親,他也是品德端良的年青人,到園子裡來喝酒從來都是規規矩矩,仙荷當真沒挑錯地方。只要浣姐姐和長姑娘一句話,讓仙荷到哪裡都行。”

  節南眼悄睜,暗道一等司琴琴好,口才更好,怪不得王泮林贊仙荷擅長交際。

  趙雪蘭立馬讓仙荷引上歪道,心想洛水園出來的,難怪氣質頗不尋常,看著溫順,實則獨具魅力。父親是仙荷的常客,所以桑浣感覺到了威脅,怕父親喜歡上更年輕美麗,又同樣是洛水園的後輩吧。然而,朱紅也認識仙荷……

  變心不過眨眼之間,趙雪蘭淡下語氣,“姨娘為了家裡的事勞心勞力,等忙完這陣我再問她,你暫且在青杏居幫六娘吧。”

  仙荷笑顏有些明艷,答得極短,“是。”

  趙雪蘭看著那張勾魂面,慶幸自己先問明了仙荷的來歷,不然這樣的女子放在家裡,比劉家四大丫頭恐怕還難管住心思,哪怕年齡比朱紅大幾歲,她可沒信心。

  終於,碧雲帶著丫頭們進來了,節南說走就走,趙雪蘭也沒好意思留。

  走進小小青杏居,聽著仙荷不緊不慢的腳步,節南剛想跟她閒聊,忽見院中那張她用來采月光的石桌前站了個人——

  第243引 她的月光

  錚——

  節南出劍。

  蜻翅振振,月光沿劍身纏繞上來,將半隻花袖罩得銀白。

  剎那,人如風,衣勝雪,劍盛光,杏花卷梅花。

  跟在節南身後的仙荷看呆了,端著臉盆出來的赫連驊看呆了,被一股紅煙嗆出來的柒小柒眼中鋥亮,同時大步往內牆下抱臂一站。

  一聲輕笑,一對劍指,悠悠一夾。

  翅尖在那對劍指中靜止。

  不是夾劍的王泮林身懷絕世武功,而是出劍的桑節南本來就沒有奪人性命的打算,不過看到這人大剌剌占著她的地盤,曬著她的月光,一時鬥氣橫衝,不小心將殺手鐧使出來了,然後半途回神收了劍式,正好到王泮林面前靜止。

  “小山。”風明明是往王泮林身後吹的,冠帶卻往前,飄上了他的肩。

  節南的目光從那根潔白的冠帶移到王泮林眼中,蜻螭劃出半圈青光,指向赫連驊,“叫再好聽都沒用,趕緊把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給我弄走。”

  王泮林看都不看赫連驊一眼,“腳長在他身上,他想走就走,何須你我弄走?”

  節南沒好氣,“我讓你弄走,你幹嘛扯上我?我住的是別人家,這裡是女眷居所,你怎能送這東西來?故意壞我名聲還怎麼?還有你王九公子,這麼堂而皇之站在我院裡……”

  王泮林不待節南說完,“我來吃喜酒,哪知迷了路,這麼巧,正好走到小山你這兒來。”

  無賴啊,這就是。

  呵呵。

  節南冷笑,蜻螭一掃,自王泮林眼皮下悠然划過,收回腰間,“行了,九公子也別扯了,不管你來作甚,先把解藥給赫兒——姑娘,讓她走人。”

  王泮林一抬手,牆頭突然貓起吉平,朝赫連驊拋去一物。

  赫連驊看了看,直接吞服,不一會兒就動動手動動腳,輕喝一聲就竄上牆頭,要走不走之間,回過身來望王泮林,“王九,你說桑兒或能助我解開四王子謀逆之冤,真乎,扯乎?”

  節南斂眸。

  什麼?她爹和燎四王子來往的書信還沒拿到手,赫連驊居然說四王子冤枉?什麼意思?

  王泮林神情淡漠,目光微鄙,“要不要我直接告訴你陷害你義兄的人是誰?”

  節南不比王泮林好心多少,聞言就知他在說反話,其實根本不知道。

  赫連驊卻信以為真,“快說!”

  仙荷撲哧笑出。

  赫連驊抬高下巴睨著仙荷,“幾日不見仙荷姐姐,還為姐姐的去處擔憂,想不到也來了這裡。不過仙荷姐姐且聽我一句,跟著兔子幫沒有前途,早日另擇高枝得好。”

  仙荷音雅聲清,卻是對王泮林說話,“九公子說,我今日一來,手下有笨丫頭急需調教,莫非就是指赫兒?”

  赫連驊一聽,從牆頭蹦回院中,“王九,你說誰笨?”

  仙荷終於看向赫連驊,“你說兔幫無前途,我看卻有前途。小小的趙府,更小的青杏居,今日沖喜,前庭人來人往,六姑娘七姑娘寄人籬下,可我們幾人在這裡說話,完全不必顧忌牆外,只因此處已在六姑娘掌握之中。”

  王泮林對節南微笑,“我沒看錯人吧?”

  節南不答。

  仙荷問節南,“適才六姑娘在雪蘭姑娘面前考較婢子,婢子那般對答,但願合六姑娘心意。婢子已無處可去,卻也無意給人添麻煩。六姑娘要覺得婢子會拖累你,婢子絕不多留片刻,只能怪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當初竟沒瞧出六姑娘的裝扮,大概讓六姑娘覺著婢子過於傲慢了。”

  節南不答不行,“你不必以婢子自稱,你的本事我已領略一二,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兒地方小,今後我和小柒也不會隨意丟下你。至於兔幫,和我這院子裡的規矩大不同,我這個幫主不過掛名,實則由幫腦說了算。”

  像“有難同當有福共享”這樣的大話,節南是不會說的。

  這稱呼新鮮,連仙荷也不好妄加揣測,問道,“幫腦?”

  節南指指腦袋,又朝王泮林的方向努努下巴。

  仙荷抬袖藏笑,“原來如此,我說九公子怎麼這般熱心,要將仙荷安置在六姑娘身邊,害得仙荷誤以為……”誤以為王泮林有心討好佳人,把她當了禮物。

  節南還沒想仙荷誤以為什麼,就聽赫連驊驚呼——

  “王九,兔幫是你創立的?!”

  王泮林剛張嘴,節南截過,“我和小柒原本是單幹戶。”

  “所以委委屈屈當個伴讀,來來回回幫人打雜,一件事情都解決不了。而今,這趙府很快就能由你小山說了算。”王泮林神態閒定,語氣悠然,但能讓人心頭一凜。

  赫連驊凜歸凜,“就算由你說了算,我為何要替你賣命?”

  “誰要你替我賣命?”王泮林不屑一顧,“縱然兔幫是我率性發起,小山戲稱我為幫腦,幫主卻始終是她,你們可以聽我的,我卻一定要聽她的,所以你赫連驊只需為她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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