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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楊琮煜帶來的那些朋友他都認識,更覺得楊家出的獎還是會回到楊家手裡。

  誰知,半路殺出一個姑娘。

  楊汝可將獎品送出,見那位表情平平的姑娘眼睛亮了亮,心道果真是愛畫之人,識得好墨好紙。

  楊琮煜有些不服,嘀咕道,「也不見得她比我摹得好,有半朵菊花不似。」

  那半朵,是夏蘇放開手腳所畫。

  楊汝可年近半百,比楊琮煜眼辣,「贏就贏在半朵菊了。摹畫,上品仿神,中品仿形,下品仿筆。我一直研習宋代大家李延之的畫風,仿他的用筆運墨,自認繼他三分傳承,但夏姑娘令老夫慚愧啊。你所畫的半朵菊,氣韻靈動,墨法精彩,簡直就是延之筆。」

  夏蘇淡眼看看趙青河,表示「你應付吧」。

  趙青河收到,「楊老爺說了是半朵,我家妹妹也只畫得半朵延之筆。她自幼習畫,有些天賦,偏生懶性子,什麼都是半吊子。家中曾有李延之真跡,她能照畫摹習,已占儘先機。」

  「哥……」夏蘇舌頭有些僵,「楊老爺家大業大,還習李師宋風,難道會沒有李延之真跡?」

  她明白,貶低她,抬高別人,讓人痛快拿銀子出來,不過漏洞太大,她幫補一下。

  趙青河眼尾拉細,暗道裝什么小狗腿,分明故意拖後腿。

  楊汝可心情卻不差,「半朵足夠老夫開眼。夏姑娘,你家兄長沒說錯,我楊家確實沒有李延之真跡。宋朝距今數百年,李延之是名匠大師,他的畫作傳至今朝,寥寥可數,有錢都買不到。商家根淺,世家根深,趙氏百年名門,才可拿大師真跡給女兒仿習,比不得,比不得。」

  趙青河該誠實時不浮誇,「我兄妹並非出自名門趙氏,不過是沾點邊的遠親,先母倒是書香門第出生,但外公家已沒落,那邊再無親人,唯留有幾幅古書古畫,算是僅剩的體面家底。如今寄人籬下,方知書畫奢侈,不如真金白銀好過日子。」

  憑良心論,夏蘇覺得,趙青河相當能攀談,撒謊固然有技巧,實誠也很講究。相比之下,她當初守株待兔吳其晗的行為,就太笨拙了。

  楊汝可心頭一動,沒落書香,趙氏遠親,窮得缺銀,說不定他能藉此機會購到一件兩件名家真品。不過,他十分穩重,沒露出半點心動的神色,要待查證趙青河是否所說屬實,才會進一步接觸。

  趙青河以扇敲了敲手心,似無意再多說。

  楊琮煜盯住扇子,「大伯,這位趙兄手上的扇面聽說是明四家之一親筆。」剛才看畫時,耳邊落了這麼一句,「您對明四家真作的鑑別可是出名的,不妨看一看。您說是真,這扇面可就值錢了。」

  「哦?是嗎?」

  楊汝可心想,查證是一方面,自己若能親眼見一見,這對兄妹就更可信了。李延之的畫雖然難得,明四家的畫有錢還能買得到,他家中收藏了數卷,而且可欣賞到的真跡也不少。

  夏蘇不太高興,冷眼嗖嗖瞥過楊琮煜,對趙青河道,「這扇面本就是真的,何須別人論真假?我得了獎品,有人心裡不痛快,就隨意小瞧我們,那我寧可不要這些東西了,走吧。」

  她喜歡文房四寶,卻也不貪。

  趙青河這會兒從善如流,與楊汝可無奈一笑,身形轉向外。

  楊琮煜沒想到看似灰誚的姑娘脾氣大,連聲哎叫,「我哪有不痛快?只是實話實說。誰不知道蘇州『片子』天下聞名!」

  要是換個時間地點,他們可不就是「片子」麼?

  但今日手上,是真得不能再真的東西,故而趙青河和夏蘇都站得很直,影子都正。

  事實勝於雄辯。趙青河一言不發,打開手裡捏熱了的那柄秋扇。

  青竹骨,浙白紙,最平凡,最簡色,襯托那片秋黃的細絹扇面,再好不過。細絹裱紙,工藝精細之極,與浙紙渾然一體。

  畫,自然是好畫,但楊汝可只找明四家的筆風。

  他先皺眉,再舒展,又再皺眉,神情從欣悅到迷惑,變化分明。

  這細絹舊得自然,墨色保留良好,畫風狂放中壓抑,乍看就是唐寅的不羈和心哀,但布局有些凌亂,不及唐寅神采。

  然而,畫功精湛,很好把握著筆力的揚抑,便是亂來的布局,都似藏一種玩鬧之心。

  畫風無疑是明四家,不是唐寅,卻又是誰?

  楊汝可自認對本朝名家的畫作鑑賞力極強,這時卻不太好確定了。

  楊琮煜年輕不怕說錯,「那麼大的心氣,到頭來還不是一幅做得精緻的蘇州片。」他認為是仿作。

  楊汝可趁機觀察對面立直的兩兄妹。

  老實說,他可以確定此扇面不是唐寅所畫,那麼侄兒說仿作並不算錯。

  他想看到兩人的心虛,然而卻只看到了那位姑娘臉上的不以為然,還有趙姓男子似笑非笑的雙眼。

  ☆、第39片 殘芳浮芷

  楊汝可突然覺得,對方要麼是非常高明的騙子,要麼是十足把握的行家。

  他猶豫了。

  經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面對這兩個年輕人,他居然沒有把握。

  他怕上當受騙,也怕不識珍寶,無論哪一種都會成為笑柄。

  「妹妹,走吧。」秋扇一片片收起,趙青河將楊汝可的輾轉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認為今晚到這兒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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