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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知甄十娘素來說一不二,見她打定了主意,李齊媳婦就嘆了口氣,“……那我就先走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若溫太醫硬讓我帶他去喜鵲家見你怎麼辦?”

  “這……”甄十娘一驚,隨即道,“李嫂還是跟他說我一早就被臨鎮的人叫走了吧,得三五天才能回來。”

  外面傳言正凶,若說喜鵲的姨婆受了風寒,擔心是瘟病,溫太醫一定會堅持去看看,倒節外生枝,想想也只能如此,李齊媳婦就點點頭。

  看著李齊媳婦的背影消失,甄十娘陷入沉思。

  梧桐鎮的府衙一點動靜都沒有,太醫院的院使卻突然來了,顯然是有人越過本地官府直接驚動了上面。

  是誰?

  有這麼大的能量,可以手眼通天?

  鎮上幾個有名的大戶在腦海中一一閃過,甄十娘搖搖頭,再怎麼著,老巢在這兒,這些人即便對流言心有恐懼,也不會越了梧桐鎮的衙門跑到天子腳下去告狀。

  那麼,這人會是誰呢?

  緩緩地轉過身,她忽然身子一頓:

  是他!

  那日那個當眾說破柳二貴得了瘟病的人。

  想起他一身錦衣,穿著不凡,甄十娘更肯定了心裡的猜測,她抬頭吩咐秋jú,“……你去瑞祥藥鋪打聽一下,那日那個說破柳二貴得了瘟病的男人是哪的人,什麼時候走的,再來沒來?”

  秋jú很快返回來,“……第二天一早走的,今兒又隨太醫一起來了,福寶說,馬大人和溫院使對他都很客氣。”馬大人就是梧桐鎮的縣令,一邊說著,秋jú擦擦額頭的汗,“剛剛李嫂回去說您出診了,要三五天才能回來,馬大人當時就黑了臉,直說要派衙役去鄰鎮把您抓回來,還是他給阻止了呢。”

  第四十四章 顧爺

  果然是他!

  他又是誰呢?

  那日她都說了不會發生瘟疫,他為什麼還揪著這件事兒不放,竟帶了太醫來調查?搖搖頭,甄十娘甩掉心頭的陰霾,吩咐秋jú把門反鎖了,帶著簡文簡武在後院玩。

  傍晚時分,秋jú又打聽消息回來,“……官府貼出了大紅的安民告示,澄清了瘟疫的謠言,要大家安心地按您的方子服藥預防。”

  官府既然貼出告示,那以後即便真發生瘟疫也和她無關了,甄十娘抬頭看著天空飄飄灑灑地揚起的雪花,微微笑道,“……下雪了,我們今天殺鵝子吃。”

  “哦,有鵝肉吃了,有鵝肉吃了!”簡武簡文高興地圍著甄十娘蹦起來,“……我要用鵝毛做羽翎!”

  第二天一大早,李齊媳婦就依約過來醃酸菜了。

  “……那溫太醫文質彬彬的,脾氣也好,先前認了門親,被女方退了,又趕上要為祖父守制,竟耽誤了下來,都快三十了,聽說家裡只有一房小妾……”一邊坐在臨時搭建的灶台前焯白菜,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儘管人長的天香國色,但甄十娘終是個寡婦,又帶著兩個孩子,按理是配不上官居副五品的太醫院副院使的,放在尋常,李齊媳婦是想都不敢想的,因見溫太醫聽馮喜提起甄十娘以前診過的那些病例時眼裡的仰慕,她才起了說和之意。

  不管怎樣,甄十娘的樣貌才情就擺在那裡。

  雖然溫太醫年齡大了些,可如能嫁給他,甄十娘也算攀上高枝了,總比現在苦巴苦業地一個人強百倍。

  聽出李齊媳婦話裡有話,坐在一邊洗衣服的喜鵲不安地看向甄十娘。

  一邊往缸里碼焯好涼透的白菜,甄十娘漫不經心地笑道,“聽說昨兒那個男人也去了,李嫂沒問問他是什麼人?”

  正說的起勁,沒料甄十娘轉了話題,李齊媳婦好半天沒回過神,“哪個男人?”

  “說破柳二貴得了瘟病的那個男人。”

  “他啊……”李齊媳婦恍然,“也沒說是什麼人,大家都管他叫顧爺。”想了想,“看樣子身份不低,連溫太醫都對他禮讓三分。”

  顧爺?

  甄十娘皺皺眉,她從沒聽說過這麼個人。

  還要再問,見李齊媳婦又提起溫太醫,忙招呼秋jú拿鹽,嘴裡說道,“……這鹽一定要用大粒的,擺一層灑一層。”笑著把話岔了開去。

  見她一點意思都沒有,李齊媳婦就嘆了口氣,站起來看甄十娘怎麼往缸里灑鹽粒。

  接下來的幾天鎮上風平浪靜,太醫院也再沒來人,漸漸地,甄十娘也把追查顧爺身份的事情放到了腦後。

  這一日,甄十娘正領著簡武簡文在對屋描紅,李齊媳婦收拾的溜光水滑地走進來,“……大生意來了。”

  “……李伯母好!”描了快一個時辰,簡武簡文早就坐不住了,瞧見她進來,立即放下筆圍上來。

  “文哥武哥乖……”李齊媳婦笑咪咪地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飴糖,“來,吃糖。”

  瞧見糖,簡武簡文眼睛立時亮起來,簡武伸手要接,被簡文一把攔住,他使勁咽了口唾沫,抬頭看向甄十娘。

  “娘……”簡武就叫了一聲。

  “你就慣他們。”甄十娘笑道,上前拉了簡武簡文,“做事要有始有終,先把最後五個字瞄完再吃。”

  戀戀不捨地看了眼李齊媳婦手裡的糖,簡武簡文又規規矩矩地回到桌子前瞄字。

  “孩子還小,你管的有些太嚴了。”李齊媳婦就把糖放桌邊的盤子裡,彎了腰看簡文簡武描紅,“嘖嘖,瞄的真俊,還沒上學塾呢,就比我們春哥描得都好……”想起春哥描的那一手爛字,李齊媳婦連連嘆息。

  急著吃糖,簡武簡文原本心不在焉,聽了這話,立即都挺直了胸,認認真真地瞄起來。

  甄十娘就拉了李齊媳婦來到東屋,“……什麼事兒?”

  喜鵲正在炕上給簡武簡文補衣服,見她們進來,立即張羅著下地給倒水,被甄十娘一把攔住,“你別折騰了,就在炕上坐著吧。”

  李齊媳婦挨著喜鵲坐下,“今兒那個顧爺又來了……”瞧見喜鵲把衣服上刮破的漏洞繡成了花,艷羨的直咂嘴,“打個補丁也這麼細心,你這手藝也算是這鎮上頭一份了。”抬頭繼續說道,“……說是他家老夫人得了一種怪病,快一年了,尋了不少名醫也沒瞧好,想請您去瞧瞧,不管能不能醫好,診費絕虧不了你。”

  正倒水,甄十娘停在了那兒,“上門瞧病,他是什麼人,住在哪兒。”

  “他家住上京城,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買辦處總管……”

  甄十娘有些吃驚,“他竟是個奴才?”把水遞給李齊媳婦,在她對面坐下。

  “可不是,連我那口子聽了都吃一驚。”李齊媳婦感慨道,“……前些天看溫太醫和馬大人對他那態度,我還以為他是哪個世家大戶的主子爺呢,誰曾想竟是個奴才。”又砸砸嘴,“一個奴才就有這氣派,那主子一定是個大官!”目光閃閃地看著甄十娘,“像這種人家,不說診費,你若能給瞧好了病,光賞銀就夠吃半年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甄十娘就皺皺眉,“……沒說他主子是誰?”

  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家裡的一個奴才就能讓副五品的溫太醫和縣令馬大人態度謙恭,就說明他的主子一定是個權勢沖天的重臣。

  是高官就有可能和沈鐘磬有來往。

  “沒說。”李齊媳婦笑著解釋道,“像這種貴勛,有病都請太醫,奴才們偷偷出來尋訪民間游醫,哪有報家門的?”安慰道,“你放心,這次絕錯不了。”

  甄十娘就笑了笑,“李嫂說的是,像這種高門大戶都不在乎銀子,只是……”她話題一轉,“這離上京城坐馬車要一天,又天寒地凍的,就我這副身子,到地方也散了架,別說瞧病,鬧不好一進門就病倒在人家裡了……”嘆了口氣,“再說,有文哥武哥,我哪能脫開身?”

  想想也是,甄十娘的這副身子還真受不了那顛簸,李齊媳婦扶著膝蓋要站起來,想起臨來前顧買辦給的那錠銀燦燦的元寶,又不死心地勸道,“文哥武功好說,有喜鵲秋jú在,我過來幫你照看幾天都行。”她看著甄十娘,“……至於你身子弱,我再跟他好好說說,你身子骨不行,讓他給雇輛舒服的馬車,路上好好照應著。”

  第四十五章 臘八

  甄十娘就笑起來,“你這麼去說,人家以為是雇了個祖宗回去。”搖搖頭,“算了吧,我這副身子骨天生就沒那掙錢的命,你也看道了,前些時候因看著阿膠掙錢,我才想多熬些,結果就昏睡了兩天,連那鍋膠都賠了進去。”

  聽了這話,再看看甄十娘素白的紙似的臉,李齊媳婦就嘆了口氣。

  送走李齊媳婦,喜鵲拿起沒補完的褂子,連連惋惜,“都是奴婢不好,偏偏這時候有了身子,若是好好的,一定陪小姐去趟上京城。”她打小在上京長大,有她陪著絕不會有事,“聽李嫂的意思,至少能賺十兩八兩的賞錢,好一好您這個冬天就不用停藥了。”甄十娘本身就是大夫,身子卻越來越差,主要就是沒錢養,尤其秋冬最需進補的時候,她不但補不了,還不得不被迫停藥。

  “若真想去,我再怎麼撐著也去了。”甄十娘伸手拿起看了一半的書,“我怕對方是官。”

  是官?

  喜鵲怔了下,繼而臉色微變,她傾身上前,“您說,會不會就是將軍府的人來求醫?”

  一邊看書,甄十娘漫不經心地問道,“將軍家有老夫人嗎?”

  “小姐!”喜鵲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書。

  甄十娘也才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就笑著坐起來,“……我不是忘了嗎,你說說看,他們家都有些什麼人?”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古裝電視連續劇,“……有沒有老太君?”

  逗的喜鵲撲哧笑起來。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用了午飯,喜鵲繼續做女紅,秋jú則帶了簡武簡文在後院用泥盆扣家雀,甄十娘就搬出圍棋一邊擺一邊有一達無一達和喜鵲閒聊,李齊媳婦又風風火火地走進來。

  “……任我說破了頭,顧買辦就是不肯走,說什麼也要請到您,還說讓你不用擔心,他會給您雇輛能躺人的四輪馬車,讓你舒舒服服地躺著去。”李齊媳婦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這是訂金,只要您答應,來回的路費他都包了,不管能不能瞧好病,這十兩銀子都歸您,若是瞧好了,還有二十兩的診費。”眼巴巴地看著甄十娘,“我的姑奶奶,我瞧他也是真心真意地想請您,好歹您就去一趟吧,家裡的事兒您放心,我會天天過來幫著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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