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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跟了過去,在馬教習的指揮下排成了五隊,等待著考試。而袁成一看一班和四班報名的人數已定了下來,便開始安排其他班級報名考試的事。

  “林小竹,這是要做什麼?”周玉春跟著林小竹、蘇小舒,也排在了一隊後面。她看著滿桌子的碟碟罐罐,心裡直打鼓。剛才在四班的周教習那裡,只是看看容貌,再讓走幾步路,說幾句話,便可決定是否錄取了。哪裡像一班這樣,還要進行技能考試?她以前在家雖然做過廚活,可除了油鹽,可沒接觸過什麼調料,心裡可實在沒有底。

  林小竹看了看周玉春後面的吳彩雲,又看到周二妮跟她們寢室的兩個女孩子也往這邊走來,微皺了一下眉,轉臉對周玉春笑道:“馬教習不是說了嗎?你把自己嘗到的味道寫下來就行了。不難的,不必緊張。”

  “就只是這樣啊?”不知怎麼的,看到林小竹沉穩的樣子,周玉春緊繃的心也鬆了下來。

  “林小竹,還有兩人就到你了。”蘇小舒在後面輕輕道。

  “嗯。”林小竹沖她一笑。

  對於蘇小舒也跟著自己來,林小竹的感覺很是複雜。人跟人之間的感覺甚是奇妙,比如有些人確實是個好人,但你跟他性格可能就是合不來。而她跟蘇小舒之間,可以說是最合得來的那一種。兩人的性格都是慡朗利索的。許多方面都極為合拍。

  而且蘇小舒對她確實好,這段時間她在袁天野那裡打水,每天累得胳膊都是酸的,蘇小舒總是一聲不吭的就幫她把衣服洗了,甚至連每天的柴都幫她拾了。體貼入微,關心備至,讓林小竹不自覺地把她當成了親姐姐一般。所以如果進了廚藝班,能跟蘇小舒在一起,她是很高興的。但蘇小舒的身份卻又不明,如果她真是袁天野派來的,身邊總有一個人監視你,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她匯報給袁天野聽,這怎麼能讓人舒服呢?

  吳平強和夏山也來參加了考試。他們倆排在另兩隊的前列,最先上了場。吳平強考過之後,信心滿滿地站在一旁;而夏山則是一如既往的酷,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實在看不出他到底考得如何。

  “林小竹,快,到你了。”看著前面的人已考完了,周玉春推了林小竹一把。

  “哦。”林小竹趕緊走上前去。

  馬教習似乎不太喜歡女孩兒,覺得公子答應讓女孩兒來考廚藝班,純屬就是胡鬧。所以看著她們這群女孩兒,滿臉的不高興。見林小竹上前考試,親自上前,指了指其中的五碟調料,道:“五、十一、十三、十七、二十,就這幾碟吧。”

  俞教習看看馬教習所指的碟子,面色有些古怪。這幾碟調料,味道最為複雜,可不是光寫些咸啊、酸啊,就能描述出來。每一個參加考試的考生,就只會給他出一個這樣的難題。可現在,把這些難題湊成堆來考一個考生,這不是為難人嗎?就算女孩子不太適合學廚藝,但既然公子發了話,便自有他的道理。考試時只要一視同仁就是了,何必把門檻設高呢?

  他抬起頭來,仔細打量了一下林小竹。只見這女孩兒瘦瘦小小,看上去跟未滿十二歲似的。但肌膚白皙而乾淨,大眼睛烏黑明亮,鼻樑挺直,小嘴紅艷,臉蛋上還帶著些嬰兒肥,極為漂亮可愛。不過公子挑選的這群女孩子,沒有不秀麗整齊的,容貌漂亮些倒也不稀奇。可這個女孩兒身上,卻有著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安靜沉穩卻又不乏靈動,目光清正卻又不乏狡黠,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苗子。

  俞教習活了五十多歲,每兩三年就培養一批廚子,早已練就了一副火眼金星。哪些人是榆木不可雕,哪些人是可塑之良才,他自忖能看得八九不離十。眼前這位小女孩兒,雖說還有些不如意之處,但這份靈動聰穎,卻是不多見的。要是不能收做學徒,可真可惜了。

  可為什麼,馬教習要這樣為難她呢?莫非她的罪過馬教習?馬教習不是那等心胸狹窄、喜歡挾仇以報的人吶?

  林小竹看到馬教習所點的五個碟子,抬起大眼睛,定定地看了這瘦高老頭兒一眼。見他似是渾然不覺,只顧著給其他考生指定醬碟,便垂下眼眸,接過俞教習遞給她的五根竹筷,開始了自己的考試。哼,想難為她,做夢!有老頭兒珠玉在前,還怕這種瓦礫乎?

  “數二十聲,嘗完趕緊寫下來,最後一聲停筆。不聽令者視為放棄考試。”馬教習看大家都已把筷子拿了起來,宣布一聲,便高聲數起數來。

  林小竹從容不迫地用筷子一一沾醬而嘗。

  第一碟,是糟油。所謂糟油,就是把甜糟、麻油、花椒、上鹽按一定的比例拌勻,用葛布裝好紮緊,放進瓮里,另置一空瓶在布袋下。幾個月後,空瓶就盛滿了滲出來的油。這種糟油味道十分甘甜鮮美,集鮮、香、甘、鮮于一體,用來糟拌鳳爪、魚片、蝦仁等,最是美味不過。

  第二碟,卻是芥鹵,也就是醃過芥菜後留下的鹽滷。時人喜歡用這芥鹵來煮豆子或蘿蔔乾,味道更美而放置經年不壞。這芥鹵,可不是光一個咸字就能描述出來的。

  第三碟是仙醬,第四碟是糯米醬,第五碟則是豆醬油。

  仙醬為桃葉所制;糯米醬為豆豉、胡椒、花椒、大小茴香、乾薑所制;而豆醬油則為發酵後的紅小豆和去皮的橘子經多道工序加工而成。這三種醬雖然都因加鹽而呈鹹味,但它們之間的差別又不是一言兩語用語言能描繪得出的。

  這些,都是老頭兒曾經給她嘗過,又給她詳細講過製法的東西,要把它們的味道寫下,實在是太容易了。穿越本來就是老天的大作弊,現在再作一次小弊,又有什麼關係呢?看不起人是吧?刁難人是吧?本姑娘偏要考出最好的成績來,讓你們這些人瞧瞧!

  快速地嘗完,其他考生都還在皺眉凝思,林小竹毫不遲疑地走到放著文房四寶的桌子前,提筆疾書。要把這些味道的差別用最準確的語言寫下來,那頗費時間的,要想做到最好,可不能有一點耽誤。

  “就嘗完了?”俞教習看到林小竹下箸如飛,然後扔下筷子就到了那邊書寫起來微愣了片刻,便滿心的惋惜。如果林小竹能細細地品嘗,哪怕只是把一個醬碟的味道嘗准了,說透了,他都能幫著說說話——能嘗出說准這碟子裡的東西,其他簡單的油、鹽、醬、醋還在話下嗎?可像她現在這樣走馬觀花、蜻蜓點水似的淺嘗即止,哪裡能夠說得出什麼道道來?所有的碟子就只有一個味道,那就是咸!

  俞教習遺憾地搖搖頭,正要轉頭去悄悄去問馬教習是怎麼回事,一轉身卻嚇了一跳。原來公子不知何時已悄悄地到了這邊,正站在他們身後,眼睛望著奮筆疾書的林小竹,似乎正凝神細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子。”俞教習連忙轉過身來,輕施一禮。

  袁天野朝俞教習擺擺手,一直等著馬教習把二十聲數完,泰管事去收了答案,這才將目光轉到了馬教習身上,開口問道:“為何?”語調仍然平和輕緩,可聽到俞教習耳里,卻有些發冷。

  馬教習原就是袁天野之父的專用廚子,後來自請出來,跟了袁天野,又幫他培養出無數的人才,資格甚老。所以倒也不怕袁天野,只象徵性地拱了拱手,就滿臉不高興地道:“公子,您知道,女孩子根本不適合學廚藝。既然有人鬧著要來考,老馬自然不敢違背公子的命令,不讓她們考。可如何考,卻是老馬的職責所在。而且所出的考題也並未超出這張桌子,自認並未做錯什麼。”

  “是嗎?”袁天野輕笑一聲,只拿眼睛看著馬教習,久久的不說話。

  什麼叫如芒在背,馬教習在袁老爺身上沒體會過,這會兒卻是體會了。他有些不自然地躬了躬身,鞠了一禮,道:“剛才之錯,不敢再犯,還請公子恕罪。”

  袁天野輕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馬教習雖然有些以老賣老,卻性格耿直、忠心耿耿,這種事請,也只能點到為止。否則,倒寒了一群老屬下的心。

  每考過一批考生,他們的答卷都是當場看的,把好的挑出來,差的剔掉,好讓他們再到別處去報名。所以見袁天野不再追究馬教習的事,泰管事便把答卷呈了上來。

  第一部 山中學藝 第五十九章 報考廚藝班(四)

  馬教習將答卷接過,見公子站在一旁沒有走的意思,想起剛才考試的那位小姑娘似乎長得玉雪可愛、聰慧機靈,再想想公子雖然足智多謀,說話做事能幹精煉,卻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莫非他對這林小竹有意,所以才這麼特意為她改的規矩,又親自過來為她出頭?這麼一想,他便開始有些不痛快。為一個女人改變原則規矩,這是不智;對一個下人動情動心,這是不明。他的公子,何時做過如此不明不智之舉?

  心裡這麼想著,他率先把林小竹的答卷抽出來,展開細看。

  這麼一看,就算心裡對林小竹已有了些成見,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紙上的一手梅花小楷,漂亮飄逸,只練了一個月書法的人,便能寫出如此漂亮的字,著實是天賦異稟;卷面整潔乾淨,看上去極為舒服,不像其他答卷那般,寫了又改,塗得到處都是墨團;回答的內容也很詳盡,第五碟、第十一碟……條理分明,第一條後面都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

  馬教習眯著老花的眼睛,將答卷舉得遠遠地,終於看清楚了上面字。待把上面寫著第五碟和第十一碟的內容看完,不由得“咦……”地一聲,猛然抬起頭來,兩眼晶亮地向侯在一邊的林小竹看去。那倏然發亮的眼睛,隔著老遠都把林小竹嚇了一跳。

  “怎麼了?”俞教習等不及了,伸手從馬教習手上將答卷搶了過去,心裡好奇到了極點。剛才馬教習那一舉,他看到那答卷上竟然寫滿了字,全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隨隨便便一嘗,然後再糙糙一答就完事。而且看馬教習這樣子,像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樣子。那小姑娘在答卷上寫了什麼,能讓老馬驚訝成這樣?

  “第五碟,咸、香、甘、鮮,似由甜糟加鹽製成,有麻油和花椒的味道;第十一碟,咸,有芥菜的味道,似是用芥菜加鹽醃製後所得……”俞教習越看越驚訝,抬起頭也如馬教習一般,直直地看向林小竹,像是要看清楚面前這小姑娘是不是妖怪所變。只簡簡單單地用筷子沾著嘗了一口,便能將其原料和製法說得差不離,這這……也太扯了吧?

  看到那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靜靜地站在那裡,睜著大眼睛期盼地向他們看來,他忍不住又看了下去,還不由自主高聲地念了出來:“第十三碟,咸香、甘美,有一種桃葉的味道;第十七碟,如糯米一般滑順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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