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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憶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習慣了。”

  秦憶是客,也是朝庭命官,入畫打了第二碗飯,遞給了秦憶。秦憶也不推辭,接了過來,卻順手放在了江凌面前。

  江凌訝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著歡喜和微微的嗔怪。這傢伙,便再心疼她,也不用在陸文遠面前做得這般明顯吧?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看了陸文遠一眼。待看到陸文遠眼睛盯著桌前的那碗飯,眼裡卻隱隱有笑意,她不由得又瞪了秦憶一眼。

  這一嗔一瞪的兩眼,秦憶卻把它們都當成了媚眼,心裡受用得緊。接過入畫遞過來的第三碗飯,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來,都吃吧。”陸文遠見阿生把原來扣在菜上的盤子都掀開了,開口道。他平時吃飯是不說話的,但此時看到秦憶對江凌體貼有加,心情大好,不由得囉嗦起來。自己夾了一筷紅燒魚,嘗了一口,點頭道:“味道不錯。”又叫秦憶:“趁熱吃。”

  秦憶跟陸文遠吃過好幾次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慈祥得如自家的爺爺。當下受寵若驚地應了一聲,伸出筷子去夾魚。

  江凌看了,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伸出筷子去,攔住秦憶,小聲道:“這魚你不能吃。”說完轉身陸文遠,“祖父,秦憶到京城執行任務時,腿上受了傷。這魚好像是發物,不能吃吧?”

  “受傷了?”陸文遠抬起眼來看了秦憶一眼,點頭道:“那吃肉吧。”

  “是。”秦憶應了一聲,瞥了江凌一眼,那一眼裡的溫柔怎麼也遮不住。

  吃過飯,陸文遠留下秦憶:“你給我講講京城的情況。”

  江凌只得帶著入畫回房,打發她去吃飯,自己拿了一本書坐在房裡,等著秦憶出來。

  可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天色全黑了,入畫吃了飯又洗了澡,秦憶才從陸文遠的屋裡出來。

  這個時候,再叫秦憶到自己房裡來,在這人來人往的院子裡,實在是不明智之舉。江凌思忖半天,還是叫入畫到門口,把他叫進了房:“我看看你的傷口。”

  “敷了藥,挺髒的,別看了。我讓手下給換換藥就行了,不用擔心。”秦憶卻是不肯。

  江凌一瞪眼:“哪來那麼多廢話,坐下吧。”

  有心上人撫傷,自是一件幸福的事。秦憶原來是擔心江凌看了噁心——閨閣小姐,看到這些猙獰的傷口,沒有不噁心害怕的。不過,在秦憶心裡,江凌自然跟那些女子是不一樣的。所以此時見她堅持,便樂滋滋地坐了下來,把褲腿挽起。

  “你都有傷口,還跟他們到河邊洗澡。”想起這事,江凌又忍不住嘮叨。

  “這點傷口,不算什麼。以前在邊關,還要重的傷,照樣沒事。”秦憶滿不在乎地道。

  “那不行。以前我不知道,沒看見,你怎麼都可以。以後你歸我管,自然得聽我的,該注意的地方就得注意。”江凌一面說,一面伸手將他的傷口解開。待布條解開,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從腳裸到膝蓋後面,整條小腿從上到下被刀割了一個大口子,雖然傷口包了藥看不見有多深,但從傷口外翻的情況來看,顯然傷得不輕。

  “你說你,怎麼這麼逞能。在京城多呆上幾天,等傷口好一些再走不行嗎?這麼熱的天,如果傷口發了炎,是會危及性命的你知不知道?”看著這麼重的傷口,江凌想想他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越想越氣,忍不住數落道,“這麼重的傷,還去河裡洗澡,你不要命了?”

  秦憶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帶著滿滿的感動:“凌兒,除了我母親,從沒人這麼嘮叨過我。”

  江凌心裡有氣,才不受他的蠱惑,一把將他的手拍開:“你要是再這麼不愛惜小命,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秦憶樂滋滋地應道:“是,娘子,我知道了。”

  “胡叫什麼”江凌低聲喝道,瞪了他一下,又回頭瞥了入畫一眼。為了不讓別人說閒話,她特意將入畫留在了房間裡。

  看著傷口,江凌猶豫了一下,抬起眼來看著秦憶:“要不,叫我祖父給你看一看,開個藥方。我們帶了些藥來。”

  秦憶本想說不用,待看到江凌的目光,及時地把話吞了回去,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盒,遞給江凌:“這是軍中的金創藥,是大唐最好的傷藥。你看看,如果還要再開藥方,那就開吧。”

  江凌接過來打開藥盒,又聞了聞,點點頭:“行吧,就用這個藥。”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將裡面的水淋在傷口上,洗淨被血染紅了的藥膏,再從藥盒裡挖出藥,小心地抹在傷口上,用布條將傷口重新包紮好。

  “凌兒。”秦憶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江凌,眼裡的柔情能滴得出水來。

  “嗯?”江凌抬起眼。

  “謝謝你。”秦憶低聲道。

  “傻瓜,謝什麼?”江凌莞爾一笑。

  心裡的話,秦憶沒有說出口。作為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軍人,能找到一個女子,肯這般不怕血不怕髒的親手給自己療傷,在他們這些當兵的人看來,是一件最幸運也最幸福的事。

  江凌把那瓷瓶遞給他:“你既未發燒,藥就不用吃了。把這瓷瓶里的水喝了。”

  “這是什麼水?”秦憶接過,打開蓋子聞了聞。

  “你別管,只管將它喝了。現在喝”

  江凌給的東西,就算是毒藥秦憶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更何況是水?當下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三口兩口就喝了個精光。

  “好了,回去休息吧。”江凌接過瓶子。

  秦憶看了站在那裡有些彆扭的入畫,無奈地站了起來,交待一聲:“你也早些休息。”戀戀不捨地走了出去。

  “睡吧。”見他出去,江凌回頭對放畫道。兩人把東西收拾了,分頭睡下,一夜無話。

  雖然陸文遠只是去查看災區的田地受災情況,但他心繫災民,心裡憂患,日程自然安排得緊。第二天一早起來,匆匆吃過早餐就趕路,中午也是在小鎮上隨意地吃了一些食物,到得下午酉時初刻,就進入了岳陽地界。

  “大人,再往前走,就是水患嚴重的地方了,恐食宿都成問題,今晚還是在此歇息吧。”秦憶看了看前方,向陸文遠道。他從襄陽回來,知道岳陽鬧水患,繞了道避開了往回趕,所以岳陽那裡的災情如何,他並不清楚。

  陸文遠幾十年來,這類事件處理過不少,豈有不知前方是何狀況的道理?當下默默點了頭,讓王越去找了個客棧住下。

  雖然只是到了岳陽邊界,在這小鎮上就能感受到一種沉重的氣氛。陸文遠心情不好,再加上年紀大了,大熱天裡日夜趕路,江凌怕他身體吃不消,親自下廚,用空間水給他做了些飯食,這才放下心來。

  次日再往岳陽方向趕時,大家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沉重。這地方被水淹過,不光四處荒蕪,時不時還能在路旁看到被大雨衝垮的房屋,甚至在慢慢消下水去的溝渠里,看到被淹死的屍體。越往前面走,這種情況就越嚴重。一些沿途的村鎮,都成了一片廢墟。

  “難民。”這天走到中午,前面傳來王越的呼聲。

  江凌拉開車簾,往前面望去,果然看到前方幾百米處大概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在路上走著。

  陸文遠沉吟片刻,吩咐道:“準備些糧食,路過時留下。不過不要太過靠近。”

  “是。”大家應了一聲,動聲準備。

  江凌也知道,這些人必是家園被毀,前往岳陽去逃生的。但不知是否染有時疫,自己這些人能做的,只能給一些糧食,讓他們能支撐到岳陽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秦憶的震懾

  此地受洪水來襲已有七、八天了。大水來時,這些人只穿著隨身衣物拼命往高地上跑,待得手頭的糧食吃盡,高地上能吃的植物吃盡,洪水退去,回到家時看到的已是滿目瘡夷。此時便是留在原地,在接下來的半年裡,也無物可吃;如要活命,只得往未被淹的城鎮去,等待官府放糧救濟,接下來或是打工,或是乞討度日,待來年再回來重整家園,春播耕種。

  所以他們這車隊先頭所遇的那十幾個災民不過是第一批,接下的路上遇到了越來越多的災民,一部分零零散散往零陵方向去,更多的則像cháo水一般湧向岳陽。

  陸文遠早在看到第二群足有四、五十人的災民隊伍時,便不再下令放糧了。原以為一路有村落,所以他們這一行帶的糧食並不多,就算放完,也不夠這些人吃的。再說,此地離岳陽還遠,也不知前方是個什麼樣的情形,不留些糧食在手,心裡不踏實。

  而那些災民本就食物匱乏,看到這一車隊裡的高頭大馬,俱都眼冒綠光。在他們眼裡,那些馬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一塊塊香噴噴的肉。這麼十幾匹馬,慢慢殺來吃,那接下來的日子可就不難熬了。只不過看到那些士兵和護衛手上有刀有劍,威風凜凜,只得將心裡的欲望壓下,不敢有絲毫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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