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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在樹蔭里散步,聞著空氣里浮動的暗香,江凌輕輕舒了一口氣。剛開始聽李婉主僕倆談話,她還以為李婉想搞什麼陰謀詭計呢,卻不想只是好奇自己與秦憶之間的事。她既無壞心,想探聽就探聽吧。不過,皇家的孩子,真沒有哪一個是簡單的呀,不愧是那種複雜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唉,還是自己這種簡簡單單的生活好。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人世紛爭。可以靜看庭前花開花落,可以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至於秦憶……江凌看著旁邊的一叢竹子,再將目光轉向遠處隱在綠樹叢里飛檐起翹的屋頂,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微笑。有一個人關心、惦記自己,總是心暖……至於結局如何,她也不強求,一切隨緣吧。

  “姑娘。”江凌回到幽蘭院時,院門外站著一個老頭兒,正是昨晚見到過的管理陸府花木的袁伯。袁伯看江凌過來,作了個揖,態度不冷不熱的。

  江凌點了點頭,也不進院子去,站在院門處,問道:“你那兒是不是有個園子,專做育苗的?我想去看看。”

  “是的。姑娘請隨老奴來。”袁伯說了一聲,轉身前面帶路。

  這園子大概在內院與外院之間,所以走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江凌才跟著袁伯進了一個圓形拱門。

  進門便是一個池塘,由小橋分成了兩半,一邊種的是荷花,大大小小的深綠色荷葉飄浮在水面上,菡萏高托出水,更有些花已經開放,紅色、粉色、白色,單瓣、復瓣、重瓣,種類極多。而另一邊種的則是睡蓮,盛開的睡蓮精緻而優雅,靜靜地浮在水面上。走過小橋,平坦的土地足了四、五畝,一畦一畦種著各種花卉植物,有的才出苗,有的已經開花,品種繁多,各式各樣,看得江凌目不暇接。

  “老爺。”袁伯和春婆婆忽然對著一個地方行下禮去。

  江凌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棵高大的玉蘭樹旁,站著的那位穿著灰色粗布短衫,手裡拿著一把鋤頭的清瘦矍鑠老人,可不正是陸大人?

  “陸大人。”江凌連忙行了個禮,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這位脾氣古怪的陸大人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嗯。”陸文遠點點頭,臉上並無笑容。但袁伯和春婆婆卻赫然發現,一向嚴肅甚至稱得上嚴厲的老主人,此時的目光竟然有一絲慈祥。

  “你也喜歡種花?”陸文遠開口道。

  “是。”江凌看著眼前的地面,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應付過眼前的一關,只要陸大人不反對她的請求,她就達到目的了。除了陸府,她不知哪裡還有這麼齊全的花木,就算有,在花市要跟趙崢明打交道,在庭院裡要跟那些富貴人家打交道。上門去討要,還不知會生出多少難堪來,那實在是她不願做的事。

  “來,過來坐吧。”陸文遠向旁邊走去。

  江凌愣了一下,這才看到這園子旁邊還有一個小亭子,亭子裡有桌有椅,還有一壺熱騰騰的茶。她連忙抬步,跟了過去。

  “坐。”陸文遠坐了下來,看到江凌仍站在旁邊,又叫了一聲。

  “是。”江凌倒也不推辭,坐到了他的對面。

  早有春婆婆搶先一步走過來,將桌上的茶斟入茶杯中,分遞給兩人。

  “你為什麼喜歡花木?”陸文遠喝了一口茶,問道。

  江凌抬起眼,看著滿目的綠意,微笑道:“我也說不上來。以前只覺花好看,並無感覺。直到前段時間,看到這些綠綠的植物,看著它們發芽、長大、開花,忽然感覺心裡很靜。所以就喜歡上了。”

  陸文遠點點頭:“這便悟到花木之道了。”

  江凌大喜。能得到陸文遠這樣的首肯,花種之事應該不成問題了吧?

  果然,陸文遠道:“你想要什麼花種,儘管讓老袁給你。”

  “多謝陸大人。”江凌站起身來,施了一禮。既然陸大人此時這麼好說話,她自然不能放走機會,頓了一下,她又道:“江凌能不能借大人種植方面的書來看看?”

  “哦?”陸文遠這下抬起眼來,仔仔細細地看了江凌一眼。江凌在賞花會上的表現,他自然清楚。相必這孩子對於種植也有一定的鑽研。因他與陸夫人沒有子嗣,也沒有旁枝親戚,所以這些年來,不少人花盡心思來討他的歡心。知道他喜歡種植一術,用此方法來接近他的著實不少。這使得他對人不得不提起防犯之心。如果是別人要向他討花木種子,他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答應。江凌討要,他不得不給。但如果這孩子真的跟別人一樣,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他便覺得,既然跟夫人孤寂了這麼多年,就算再孤寂幾年又有何妨?心術不正的孩子,還不如沒有。

  想到這裡,他指著不遠處的池塘道:“你說說,荷花與子午蓮,兩者有何不同?”

  江凌詫異地轉頭看了看池塘,心裡有些不明白。莫不是借幾本書,還要通過考試不成?

  她轉向頭來,又施了一禮,道:“江凌正是因為不懂種植之術,才向大人借書的。所以如果答得不對,還請大人見諒。江凌認為,睡蓮與荷花的不同之處,在於睡蓮分株種植,而荷花取種而生,此其一也;其二,從外形看,荷花為挺水植物,無論葉還是花,挺出水面;而睡蓮則是浮葉植物,葉片沒有分岔,葉與花都浮在水面。江凌淺見,還請大人指教。”

  第一百五十章鬱悶

  陸文遠點點頭:“雖不全,也不遠矣。看來你平時對這些花木確實用心。”

  說完這話,還沒等江凌鬆一口氣,他又道:“不知江姑娘是喜歡荷花呢,還是喜歡子午蓮?”

  江凌愣了一下,心性通透的她忽然明白了陸文遠的意思。坐在這位老爺子的對面,總讓她想起前世的爺爺,那個那一世最疼愛她的人。她原以為對面這老頭兒跟她的老爺子一樣,也是一個表面上嚴肅,內里卻溺愛縱容她的人。可沒想這老頭兒跟他的這些下人們一般眼光,像防賊似的防著她,以為她是覬覦陸府地位、貪圖陸府家產之人。

  想到這裡,她心裡那濃濃的孺慕之情忽然淡了,心裡那種傲氣又涌了上來,便連書都不想要了。她轉過身來看著那池塘,淡淡道:“如果我說,我喜歡荷花,皆因它不像睡蓮一般,依附於水而生;皆因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那麼,老大人是不是就覺得江凌也跟這荷花似的,心性高潔了呢?”

  陸文遠一怔,看向江凌的眼睛忽然銳利起來,點頭道:“不錯,莫不是江姑娘還有不同的看法?”

  江凌笑了笑:“江凌認為,世間萬物,生長於天地,並無所謂貧賤高低之分。無論是那路邊的小糙,還是盆中的綠雲蘭花,都不過是植物,都不過是秉承天地之靈氣而生的生靈。佛陀曰:眾生平等,便是這個道理。它們之所以被分為貴賤高低,是因為人們都用了自己的價值觀去衡量它,人曰貴則貴,人曰賤則賤。其實在江凌看來,那路邊的野糙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都能頑強地活下去,不屈不撓;被人踩下去,它又能重新站起來。這樣的植物,比那嬌弱不堪的蘭花,更值得人尊重。”

  說完,她不等陸文遠再說話,蹲身福了一福,道:“江凌還要去給夫人和縣主做早飯。大人慢坐,江凌告退。”直起身子轉步便離去。

  身後的陸文遠坐在那裡,手裡端著的茶杯停在胸前,愣在那裡好半天都未動。直到江凌的身影走過了小橋,隱入花間不見,他這才收回目光,笑了一聲:“這孩子……”

  一同愣愣看向江凌背影的袁伯和春婆婆,又把目光投向了陸文遠身上。自家主子的嚴肅和嚴厲是出了名的,哪怕是陸文遠所教授的皇子,都不曾敢這樣對他說話;可沒想到,一個貧家的小戶女子,竟然敢如此反駁主子。而更奇的是,自家主子聽了這樣的話,不但不生氣,那千年冰霜的臉上,竟然露出笑容來,這簡直是天大的奇事。

  陸文遠將手裡的茶杯放下,看到春婆婆還愣愣地站在旁邊,鼻子裡“哼”了一聲,沉下臉道:“還不快去跟上姑娘?好好伺候,不得有半點疏忽姑娘要什麼,儘量滿足。”

  “是。”春婆婆打了個愣,這才回過神來,行了個禮便急急慌慌往外跑。待到外面看到江凌正停在路邊等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自家老爺,除了對夫人有個溫言笑臉,對其他人基本上一律漠然視之,便是這回世子來探望他,都仍冷著個臉。可這會兒,竟然會笑,竟然會對江姑娘露出慈愛之色,竟然會主動要求她伺候好這位姑娘,這位江姑娘,身上到底有何魔力?這個時候,要是因為自己的這一小會兒疏忽而讓江姑娘出了事,自己以死都難脫其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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