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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的艾菲爾德花園紫色山茶大片大片怒放。當他問到莉迪雅會不會離開聯邦時,後者告訴他處理完愛德溫的事情後便會離開,他那時單純以為莉迪雅指的僅僅是後事。莉迪雅曾準確告訴過他樞機會將尋覓一個傀儡皇帝,他那時還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如此肯定。她當然該肯定,因為她正沿著愛德溫留下的計劃一手操縱聯邦的下一任統治。愛德溫就像是最令樞機會恐懼的陰影,即使太陽照起來,夜晚降臨時也依然陰魂不散。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明明比誰都想活下去,但又比誰都能看清死亡。他承受了死亡可能施加的責任,且從不恐懼、亦不退縮。

  遲遲得不到回應,蘭斯以為青長夜又發瘋了,他回頭看他。就是那個畫面讓他微微一怔。青年的眼睛裡流露出某種非常柔軟的東西,這種東西在安雅死時沒有,娜塔莎肯為了他付出性命,他雖難過眉目間卻也缺乏現在的柔軟。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無可奈何又溫柔異常。

  “我好像……”蘭斯將下半句話吞了下去。他定定地看著面前人水墨般的眉眼。某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令靈魂都仿佛顫動,不知是因為他自己、還是因他胸膛處那顆一直跳動的、灼熱的心。

  我好像……突然有點喜歡你了。

  第96章 傀儡 022

  記憶變得模糊, 蟲星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仿佛夢境, 快看到結尾時便愈發不真切。青長夜醒來最先感覺到的是左手的疼痛,他抬起手,那裡現在被醫療繃帶包裹了起來、他並不能看見具體傷勢。娜塔莎鎖在他右腕的拷鏈已不見蹤影。他沉睡的地方是一間空曠奢華的臥室,從建築風格和家具裝飾來看他應該離開了蟲星。床頭就有呼叫鈴,青長夜按了下去。

  “阿夜!”三分鐘以後, 小秘書一把鼻涕一把淚出現在了他的床前:“你都睡一周了!醫生說再不醒來可能是腦神經受損, 如果情況惡劣還有變成植物人的風險——”

  “嗯嗯, ”青長夜微笑道:“這是哪兒?”

  “帝都, 格林塞爾老宅。”小秘書詢問過他的情況後命女傭送來了溫粥, 他看著青長夜用沒受傷的右手安安靜靜吃飯,陽光在青年長得跟女孩兒似的睫毛上投落。就算他現在是半個病人一舉一動還是賞心悅目得像畫。價值千金的骨瓷被他拿在手裡,他的皮膚居然比瓷還要白皙細膩。小秘書有些呆愣地看著面前人裸露的肌膚,不知聯想到了什麼, 他臉一紅,眼神也變得忽閃。

  這麼光滑的皮膚, 跟白瓷似的, 大概一掐就會留一個紅印吧。

  陛下以後艷福不淺吶……

  “喬伊?”

  喬伊是小秘書的名字,青長夜叫了幾聲對方都沒反應,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喬伊一眼,直到後者驚醒般張開嘴:“啊?”

  “蘭斯在哪兒?”

  “陛、陛下應該在皇宮開會!”

  “……”開個會這麼激動的嗎。

  “怎麼了阿夜,”喬伊沖他笑笑:“找陛下有事?”

  “沒,我只是覺得……”他只是有些奇怪蘭斯把他帶回了聯邦。按理說對方只要把他扔在部隊就行,而且回帝都後蘭斯居然還帶他到了自己的居所。明明蘭斯應該比誰都清楚他的案底, 一旦樞機會知道他的動向找上門來,就算蘭斯能夠處理掉麻煩付出的代價估計也不小。不管怎麼樣他現在得先和A取得聯繫,找小秘書要了通訊器後青長夜撥了A的號碼。

  無人接聽。

  打多少次那邊都沒有人接他的通訊,青長夜不覺蹙眉。他和A認識近六年,這是六年來第一次能夠聯繫時A不接他的通訊。他告訴自己A或許在洗澡或者睡覺,但一直到入夜後蘭斯回來A的號碼依然無人接聽。身材高大的男人彎腰時形成的陰影幾乎能把青長夜籠住,蘭斯的頭髮在從軍那段時間長長了些,淺白髮絲隱約遮掩眉目,這讓他的面部線條顯得柔軟。

  “在看書?”

  “唔。”青長夜放下了手裡的古籍,小秘書不知從哪兒找來了古藍星的書籍、上面的內容還恰巧是中文,雖然是本面向兒童的百科全書,青長夜依然看得很有興趣。蘭斯和他靠得近,氣氛不知不覺中有些曖昧,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那種若有若無的、描繪般的視線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青長夜輕聲道:“我有個同伴,但我現在聯繫不上他,以前基本沒出現過這種情況。陛下能幫忙找人嗎?”

  蘭斯點頭。半晌後他卻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祖母綠色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青長夜沒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陛下可能認識他,他的代號是A,是個極客,樞機會三年前因為諸神之眼計劃——”

  “青長夜,”蘭斯打斷了他:“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朋友。”

  “……什麼?”

  “他現在是樞機會的執行官,今天早晨我們才在一起開過會,”黑髮黑眼的青年愣了愣,這是蘭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那種類似於慌亂的表情:“他跟我意見不和,我說話一直不怎麼客氣,我和他——”

  “你說他是樞機會的執行官?”青長夜抓住了蘭斯的肩膀,他湊近了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睛,語氣像是威脅又像在害怕:“你沒騙我?!”

  蘭斯搖頭。

  該死。這他媽是怎麼回事?

  娜塔莎背叛他一次就算了,如果連A都背叛他……假設從他們相遇開始這就是一個計中計……

  “他說了些什麼?”青長夜手上的力氣加重,空氣中浮起淡淡的血腥味,不知不覺間他左手的傷口開裂,淡淡的紅色在醫療紗布下浮起,蘭斯示意他放鬆:“他沒提和你有關的任何事,如果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那是你朋友。他只是覺得我想頒布的新法和聯邦的實際情況不符合。不過我覺得他完全是在胡攪蠻纏,樞機會那些老頭子居然會任由他胡來,現在想想好奇怪。”

  “幫我聯繫他。”青長夜說。他知道私下聯繫一名執行官有多麻煩。當年就算是A也沒能查出娜塔莎的真實資料,執行官們的信息是聯邦的最高機密。何況王才帶著女王蜂的屍體自蟲星歸來,他基本已經和樞機會撕破了臉,這種敏感時期要蘭斯私下聯繫一名執行官確實強人所難。青長夜忽然伸手捧起蘭斯的臉。同自己接觸的掌心皮膚溫熱、膚質細膩仿佛絲綢,不等蘭斯反應過來,更刺激的事情發生了。溫熱觸感附加在他的臉頰上,嫣紅雙唇極快蹭過他的側臉,那雖只是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卻也足夠讓人心搖神墜:“求你了。”

  求你了。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那句話不斷在他腦中迴蕩,就像小貓用爪子在他的心尖撓痒痒,一瞬間蘭斯的臉頰泛起紅色。男人嘖了一聲,他感覺自己的大腦變成了一團漿糊,不知不覺中便被青長夜牽著走:“嗯……嗯啊、好吧。”

  “快點可以嗎?”青長夜得寸進尺:“我有點害怕……”

  他不想再被背叛一次。說害怕倒也不至於,只是若曾經最信賴的人都不能信賴,他難免會失落一段時間。蘭斯比他想像中純情得多,青長夜一邊逗他一邊忍住笑:“求你了陛下。”

  “好。”片刻過後蘭斯終於受不了地瞥過頭:“……求你別再求我了。”

  “為什麼?”

  媽的。

  察覺到自己身下某個越來越興奮的部位蘭斯的眸色不覺深邃。看著面前人毫無知覺的臉,難以言喻的獸性在他的骨血里沸騰,蘭斯勉強忍住將那張臉按到自己胯部、用實際反應告訴青長夜為什麼的衝動。後者卻不知死活湊了過來。

  “陛下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嗎?”青長夜瞥了他興奮的地方:“都站起來了。”

  “……”

  出乎意料,蘭斯居然扭頭就走。甩門聲落下後青長夜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如果這時站在他面前的是愛德溫、甚至是米勒或零,毫無疑問情況都只會越來越少兒不宜,蘭斯居然……跑了。

  還會害羞,太可愛了吧。

  隆冬厚雪覆蓋了帝都繁華浪漫的街道。道路兩側的花樹上拉起斑斕夜燈。他們返回聯邦時已是這一年的末尾。在青長夜昏迷的一周內蘭斯將女王蜂的結晶體移交給樞機會,公開發布的新聞里大篇幅歌頌王的偉大事跡,他率領的小隊不過二十人卻深入到蟲巢內部。王親手殺死了蟲族母體。在未來近千年的時間裡唯一能與人類抗衡的蟲族將被驅逐到聯邦所能觸及的範圍之外,對於每一個聯邦公民而言這都意味著安全與利益。新聞報導上處理了一些細節,比如說,其上並沒有提到樞機會曾派出執行官阻撓王的行動。帝都是高貴與公正的永恆象徵,即使私底下蘭斯和樞機會水火不容這些事情也始終不會放到表面上。當然,王肯定開出了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條件。

  A的消息到來那天正好是平安夜,蘭斯說他有了A的信息,卻不肯在通訊器那頭說到底是什麼。他只說晚上工作結束後會回來告訴他。蘭斯回格林塞爾老宅時已接近深夜,新年的氣氛倒是非常濃厚。窗外盛大禮花於漆黑夜幕盛開如蓮,只有這一天聯邦會允許帝都的居民們私自燃放煙火。格林塞爾老宅坐落在帝都的東區,幾乎所有顯赫的貴族世家都將家宅建在東區。因為遠離城中心這邊倒是不怎麼吵鬧,放煙火的也只有一些貴族家的小孩子。被蘭斯從溫暖的室內拉出去時青長夜努力忍住了揍他的衝動,他還在等A的消息。看見蘭斯,那些漂亮的孩子們愣了愣,問好後便自覺地跑到了一邊,有個別不斷朝他們投以餘光,青長夜沖一位裹在粉色大衣里的貴族小姑娘笑了笑,小女孩臉紅後也甜甜地對他露出了笑容。

  “你一直都這樣嗎?”旁邊的蘭斯聲音顯得有些陰森,青長夜回頭:“怎樣?”

  “……沒什麼。”蘭斯摸了摸鼻子,他們手裡都沒有拿煙花。常青樹青翠的樹頂與皚皚白雪交錯,冷空氣讓人變得清醒。走了一會兒後蘭斯拿出了一隻錄音筆,他很細心地給了青長夜左耳機,他們一人一頭,蘭斯按下了播放鍵。

  “嗨。這裡是天才中心,你想要橙汁、咖啡,還是可口可樂?……幹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陛下,您是對我的開場白有什麼意見嗎?”

  “錄音時我在他旁邊。”蘭斯解釋道:“他……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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