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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點恨,他的血液開始流動。

  一些痛,屍體皮膚裂出碎瓷般的痕跡。

  一支魔咒,他摘下了那顆破碎的心臟。

  周圍人驚恐至極的目光仿佛笑料,他看著他們的腦顱接二連三破裂。他被人挖去了眼睛,沒關係,他已經不需要用眼珠看世界,他從死去的星盜手裡搶過價值連城的寶石,融化後它就成了最適合他的眼睛。他胸口的憤怒還在灼燒,成片的屍海也只能將它澆滅星點,但他知道讓憤怒徹底熄滅的方法。

  抓住他。抓住他就好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只要他占有了他的小王子。他要讓他在夏夜裡發出鳥鶯般微弱的嗚聲,冬日的壁爐邊應有美人橫陳的白皙身軀。他要吮吸他每一次流下的眼淚,讓那張滿口謊言的嘴除了吟叫再也不敢說出別的句子。為了那個人,他已從地獄重回人間。

  “唔……!”

  青長夜猛地睜開眼。

  那個長長的噩夢仿佛無盡,眼珠被刮下、心臟破碎的痛苦同真實如此接近。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曾在梵蒂岡讀取的零碎記憶:安雅的母親愛上了一位商人,她懷了對方的孩子,但她理應屬於教皇,不知為何商人最終放棄了她,女巫將自己承受的一切施加在了那個不該出現的孩子身上。正是在安雅最脆弱時他遇見了對方。他變成了安雅。他在夢裡過完了安雅死前的人生。

  和他一起睡覺的小秘書似乎察覺到了他這邊的動靜。或許是為了便於女巫繁衍,蟲穴里到了夜晚便是一片漆黑、沒有月色也沒有星光。對方朦朦朧朧中問了青長夜一句怎麼了,後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有水嗎?”

  他頭疼得要命,青長夜才察覺到自己流了一身冷汗。夢境裡的黑暗太真實也太遼闊。恍惚中他正考慮天亮了去湖水邊洗乾淨,旁側一隻蒼白的手遞給了他一罐水。青長夜沒怎麼多想從那邊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後,他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低低的笑聲。

  那個聲音對剛做完夢的青長夜而言再熟悉不過,夢境裡他無數次用這種低低的、有些性感卻又沙啞異常的聲音和別人說話。夢中他是安雅。

  “青青都不害怕我在水裡下藥嗎?”一絲幽光照亮了那人藍色的眼睛,一想到這麼活靈活現的眸子是寶石融化後硬生生塞進去的,青長夜便覺得毛骨悚然:“那種你喝了就再也離不開我的藥。反正我擅長用魔咒控制人,對不對?”

  青長夜喝水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第87章 傀儡X女巫X蟲族 017

  青長夜的視線快速掠過四周。蘭斯睡眠和他一樣淺, 按理說這麼大的動靜對方不可能還沒醒。明明入睡前小秘書就躺在他旁邊, 這會兒周圍除卻安雅卻沒有任何人影。不知是否因為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先前喝下去的水正於四肢百骸中灼燒。青長夜剛想說話,女巫打斷了他的思緒:“你又不聽話。”

  “我……”他想說我怎麼了。女巫身側的空間於半明半暗中驟然扭曲,強大的異能力壓縮成衝擊波,安雅的手臂上浮現出瓷器裂開般的紋路。蘭斯的聲音插了進來:“他為什麼要聽話?”

  不等安雅回答, 蘭斯續道:“因為聽話才有糖吃嗎, 弟媳都不是小孩子了, 為什麼要吃你的糖?”

  “那您又是什麼?陛下, 您不過是樞機會手裡的扯線傀儡。”安雅冷冰冰地同男人四目相對。青長夜內心替他默哀三秒, 和蘭斯打架可以,但千萬不能和他互相吐槽。果然,王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綻開淺淡笑意:“我不和女人爭。”

  “……”太穩了兄弟。

  女巫藍色的瞳孔微微一縮,鋪天蓋地的異能力於片秒充斥了整個空間。青長夜終於明白了夢中那些人的感受。安雅曾經的異能雖也讓人覺得充滿血腥氣, 卻不會像現在這般布滿絕望。那種感覺就仿佛同深不見底的地獄對峙。這樣想也沒錯,女巫的確是從地獄中歸來的活死人。蘭斯眉目間划過一絲複雜, 安雅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預期, 就算吞噬了深淵中所有的低等蟲族,在這種奇異甚至病態的力量前他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全身而退。何況他還帶著青長夜。

  小秘書早在蘭斯察覺到異常時便被他命令離開。女巫的目標只有青長夜, 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傢伙並不會引起他的興趣。就在蘭斯認真計算勝負可能時,從洞口傳來動靜令所有人同時朝那方望去。蒼銀色的發和剔透的眼,女王蜂蒼白的皮膚在黑暗中仿佛散發如玉瑩光。它的個子並不高、青長夜都能輕輕鬆鬆看見它的發頂。那種瘦削嬌弱的身形很容易讓人將它誤認為雌性。但青長夜比誰都清楚它不是,它那裡和正常的蟲族一樣能輕輕鬆鬆讓帝都的貴婦人神魂顛倒,可同樣的, 它也擁有屬於女性的器官。

  女王在所有人都沒料到的時間來到了巢內。因為洞穴內的曲折光纖,它還沒發現它們,青長夜下意識扭頭凝望王的方向,後者眼裡划過一絲欣賞。青長夜知道女王蜂的外表充滿了誘惑力,就在他稍微擔心蘭斯會不會臨時倒戈時,後者一閃掠過他的身側,青長夜聽見王的聲音。

  “我的蟲頭。”蘭斯道:“先去拿一血,一會兒回來雙殺。你頂住我偷塔。”

  “……”這衰人。

  蘭斯的目標一開始便是女王,如果這時被後者跑掉再見不知是多久。青長夜也想追上去,但安雅此刻朝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女巫細細長長的眼睛掃過小心向蟲族接近的蘭斯,如果順利的話,在前者轉身的一剎那蘭斯就能擰下它的脖子——

  女王猛地轉身,某種極為閃爍的東西在它的幾近透明的眼裡炸開。安雅的肌膚裂開無數碎瓷般的紋路、女巫烏黑的眉宇微微皺起,蘭斯口中湧出鮮血,他的身體忽然變得不受控制,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隻雌雄同體的蟲族在黑髮黑眼的青年恍惚的目光中輕輕點上他的嘴唇。

  它不高,甚至夠到青長夜都得踮起腳。它細長的手臂仿佛蝴蝶觸角,那個姿勢顯得曖昧又小心,就像蟲族在觸碰什麼放在心上的東西。不等青長夜反應,女王的手搭上青年的後腦,它柔柔弱弱的手腕猛地一壓,青年嫣紅的雙唇被它一下含進口裡。

  “友軍。”蘭斯隔著一段距離對著滿臉殺氣的女巫伸出手:“一起除蟲。”

  “你催眠他?”安雅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他看向同青長夜站在一起的蟲族。後者不正常的神色和了無生氣的眸子證明青長夜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識,稍微想想便知道女巫做了什麼。它也曾經在他造夢時闖進來:“你敢把他關在幻境裡?”

  “不僅是幻境。”看著不能移動的安雅和蘭斯,女王蜂臉上神情微變。它那張臉時時刻刻都仿佛寫滿了色慾,但因為雙眸澄澈若天空,奇異反差得以在它身上蔓延。蟲族說話時的嗓音像是百靈鳥,話語卻無比骯髒:“他在夢裡做了我的巢,只要我誕下一顆卵就會扳開他的腿硬塞進去。啊……現在好像塞得有點多,肚子鼓起來了,他哭了、在求我溫柔一點。”女王蜂的頭歪了歪,它的模樣實在很像撒嬌的少女,說出來的話卻惡劣又卑鄙:“但是我不想啊。”

  蘭斯不動聲色皺了皺眉,他把青長夜當同伴,聽見這種話他都覺得受不了,更不要說安雅了。果然女巫在蟲族的話音落下時直接敲碎了自己的腳踝,瓷器破裂的響聲在山洞中格外清晰,施加在腳上的束縛被迫解開後安雅直接沖向了女王蜂,異能凝成的漆黑霧氣籠罩了它的身軀,色澤綺麗的花糙卻自黑霧中生長開來。它們快速汲取著空氣中的黑霧,蟲族的手向上抬起,詭異的衝力令安雅撞在了洞壁上。女巫臉上浮出裂痕,他藍色的眼睛半眯,裡邊的殺意幾乎要凝為實質。

  “很快就會成真了,”女王少女般的臉上浮現出笑意:“無論是他變成容器還是你們的死。你知道嗎,看見你死後他一點都不傷心。”

  安雅的手指微微移動,異能自他的指尖流轉。他在積蓄力量。下一個瞬間原本能被輕鬆調動的異能卻若受到了阻塞。他愣了愣。他看見自己的指尖竟長出了一朵花。是實實在在從他的手裡長出來的,那花仿佛根植在他的肌骨里、花藤也借用他的血液存活。

  “你好笨啊。”渾身不著一物的蟲族朝他走過來,那麼奇異光滑的身體仿佛白色的死神:“以為自己是死人我就殺不了你嗎,如果我沒弄錯,梵蒂岡的女巫都會把死者的靈魂鎖在屍體的一個地方,打破那裡你就會灰飛煙滅,對不對?”

  安雅沒有說話,他臉上面無表情,心裡卻著實划過驚訝。原本在他的印象里蟲族都是封閉又單純的傢伙,它們生活在原始的星球上、文明也並不繁榮,即使擁有強大的作戰天賦卻一直被聯邦壓著打。這樣的種族中竟然會有一隻蟲子知道梵蒂岡的核心機密簡直像是天方夜譚。不等他做出反應,女王蜂沖安雅微微笑了笑。原本只有小小一朵的花苞忽然盛開,花蔓越撐越大,它撐破了女巫瓷片般的肌膚、安雅整條手臂都變為了一小株怒放的花樹:“我不知道你把靈魂鎖在了哪裡,但只要把你全身上下都破壞掉就沒關係了吧?”

  青長夜眼前的場景一片模糊,他看見了無數色澤淡雅的植物扎堆怒放。陽關自頭頂直墜而下。先前站在他附近的安雅和蘭斯都不見了蹤影,毫無疑問在剛才他又一次被女王拉入了夢境。眸色發色都接近透明的蟲族撐著臉望向他,它動了動唇。

  “女巫快死了。”它觀察過青長夜的神情,半晌後話音里饒有興趣:“你好像並不為他擔心?”

  “……”青長夜張了張口。他想說擔心沒有用,況且他也不相信安雅會死。女王蜂估計不知道安雅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對面的蟲族看著他的反應突然發出了一聲曖昧輕笑。

  它笑起來實在好看,雌雄莫辨的臉龐充滿魅力、眼睛也像一潭水。青長夜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下意識順著對方開口道:“笑什麼?”

  “我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年輕人,”女王蜂唇角的弧度越拉越大,他好整以暇注視面前黑髮黑眼的青年:“你有一張天使般的臉,卻長了一雙悲傷的眼睛。”

  青長夜愣了愣。

  “或者說,你長了一雙容易讓人悲傷的眼睛,”它像是能看見他所有的一切,女王的聲音拖開長長的調子,神色漫不經心:“你一定讓很多人哭泣過,但你幾乎從沒為誰愧疚。你的眼睛該屬於魔鬼,它很漂亮、直擊人心,而且也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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