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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葉九琊說話,遲鈞天開口。

  「造化台之計,已被葉九琊盡數破壞,」她眼神瘋狂,聲音極大,「此人與心魔道陳微塵素有瓜葛糾纏,終究倒戈,背棄仙道!如今山下人間,已成心魔地獄!不可挽回!」

  羽皇侯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卻又怔住,後退幾步:「我……我在扶搖台的時候,確曾見過他們……」

  此言一出,本就被迷津幻境影響,神智不甚清明的眾人紛紛不可置信地望向葉九琊。

  遲鈞天此時身負天地氣運,一字一句,威壓極大:「如今他境界跌落,已無反抗之力——誅此叛徒!」

  棋盤之上,落子之人不必親自廝殺。

  遲鈞天說得沒錯,她從來不需要自己對付什麼人,自有人來做她的刀劍。

  正如此時,仙道之人矛頭全部指向葉九琊。

  生生造化台已開,而心魔之禍愈演愈烈,是證據之一。

  葉九琊無情劍道境界不復,許是用心不再純一,是證據之二。

  遲鈞天之語,羽皇侯之言,是證據之三。

  更何況此時眾人心中唯余絕望,一腔驚懼盡化為驚怒。

  不知是誰先拔了劍,只聽一片刀刃之聲,盡數指向葉九琊。

  陸紅顏面無表情,提重劍站在他身前:「欲殺他,先殺我。」

  謝琅嘆口氣,也上前站在葉九琊身前:「天下式微,人心混亂竟至於此,小道做不了什麼,這仙,不修也罷。」

  刑秋把玩著手中漆黑長笛,倚在廊柱上,冷冷掃視眾人,雖未說話,其中意味卻不言自明。

  只是他們區區三人,終究顯得勢單力孤。

  ——卻見老瘸子拍了拍陸嵐山的肩膀。

  這位南海劍台之主神態仍然自若,走到眾人面前:「如今我等尚存,諸位不妨暫且……」

  話音未落,只聽人群中一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們重新混亂起來,為首之人刀光一閃,直直向葉九琊攻去。

  陸紅顏拔劍,卻被葉九琊單手按住肩頭。

  「不必。」他淡淡道。

  只見他徑直越過欲保護自己的幾人,並不出劍,反而收劍歸鞘。

  那動作,不像是不出手,反而像是覺得面前這百人,根本不值得他出劍。

  先是幾道閃爍流光的兵刃向他擊去。

  而他只是輕描淡寫以劍鞘橫檔。

  兵刃攔腰而斷,落在地面。

  失去神智的眾人刀劍齊出,齊齊攻上。他們手持各色兵器,身著各式衣袍,猶如五光十色的洪流。

  只那一抹雪白的影子,迎洪流而上,如螳臂當車。

  ——竟無一人可上前。

  他已無劍意,出招時自然沒了那肅殺的冷白劍光。可正是如此,人們才真正看出他一招一式中的意蘊來。

  絲毫不花哨,只是極快也極穩,卻不可敵。

  陸嵐山嘆道:「聞說葉劍主被贊『集劍技之大成,開劍意之宗風』,世人獨記得下去,卻無人在意前句。」

  此時,他便是那把劍,一招一式,無人可敵。

  甚至,他的狀態愈發好了起來,最初只是招架,後來漸漸遊刃有餘,占據上風。

  此時此刻,他身上已無境界之分,因為他便是他手中那把劍。

  劍意、劍氣盡皆消失,如同千帆過盡後,歸於更加廣闊的平靜。

  至此,他的劍剔掉最後一點雜質。

  三重天外天外天。

  陸紅顏屏息看著他招式——葉九琊的劍向來是招招致命,鋒利、冰冷且尖銳,此時卻多了幾分空靈,那一抹白衣飄飛之間,仿佛有萬般繁華盡數謝盡。

  先前氣勢洶洶的眾人橫倒一地。

  唯獨葉九琊一襲白衣立於殿中央,背後一輪圓月,微風吹過他衣袍。

  暮春之後,芳信已過,林花凋零滿地。

  他容顏依舊無瑕,身形依然挺拔,可在那身影中,陸紅顏看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孤寂。

  一點情衷,平生心事,剛剛落地生根,卻已無人可訴說。

  「我此生見過無數劍法,卻不及葉兄方才招式萬一。」陸嵐山道:「驂龍君可知這劍法出處?」

  「劍閣沒有這樣的劍法,只不過他之前曾寫過一本心法,想必是了。雖然仍有不同,想是他又有了其它體悟。」陸紅顏略有些失神,想起在凡間度過的那些日子來,輕聲道:「那本心法……名為《長相思》。」

  溫回昏倒在地,失去意識之前,喃喃念了聲「公子」。

  遲鈞天正抽取著他身上最後一絲氣運,並警惕望向葉九琊。

  葉九琊正欲拔劍,卻聽老瘸子咳了一聲:「不必勞動葉小友出手,老夫還有些陳年舊事未與師妹計較。」

  他看向遲鈞天:「師妹,不知昔年之賭,可還算數?」

  遲鈞天淡漠道:「我即將化身天道,得長生,你已敗。」

  老瘸子啞聲笑了一下:「師妹,你總被慣著,總以為事事都如你所願。」

  遲鈞天道:「從無人慣我,而事事確如我所願。」

  老瘸子臉上露出了一種近乎溫柔的笑,道:「你向來不信天譴。」

  遲鈞天道:「我便是天。」

  老瘸子:「天外有天。」

  遲鈞天嗤笑:「無稽之談。」

  「演天機者,當畏當懼,」老瘸子嘆道,「師妹,天演弟子,須比他人更加謹慎,並非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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