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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微塵便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偷偷摸摸了。」
刑秋也不避諱,溜溜達達過來,在他床上坐下:「你家那個,近來看你看得可緊,要不是闌珊君過來,我還真不敢來看你。」
陳微塵問:「來看我做什麼?」
刑秋哀嘆一聲:「我好心記掛你,你卻不知道我。」
陳微塵看著他:「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學了人間那一套看來看去的虛禮了。」
魔帝做賊心虛似的往四下里看了看,確認葉九琊無暇顧及這邊,也無旁人在此,才笑眯眯道:「我一是來向你賠不是,二是來送樣東西給你。」
「嗯?」陳微塵道,「你有什麼不是?」
「山頂上,你昏過去,然後掉下來那次,小道士心境不堅固,給嚇傻了,想不起來出手救你。不過,我那時卻是可以去把你接住的。」
頓了一會兒,看陳微塵不說話,他接著道:「可那時我也看見葉九琊在天邊,就放下了出手的心思。心想著,他要救你是最好,若他連救你都不願救,便讓你摔死,倒乾淨了——只是屍身難看了些,不過料你也不會在意。我竟想讓你摔死,這就是要賠的那個不是了。」
陳微塵「嗯」了一聲:「你明白我,這個不是便不必賠了……東西呢?」
刑秋眼裡一點悵惘,輕而迅速地往陳微塵手裡塞了樣東西,觸手溫涼潤澤,似乎刻著些符文,然後勾唇笑了笑:「我那天在戲園子裡聽了一句詞,有趣得很,說給你聽。」
說完便輕輕哼出了聲來,他這人,只要不是存心捏著嗓子拿腔作調戲弄人,嗓音是極好聽的。
陳微塵握著那東西,怔了一會兒,道:「我不曾想到,去魔界一趟,倒遇見你這麼個知己。」
魔帝站起身來:「我想著,你大約想要這個東西,恰好我有,便送了過來,也正好斷了自己的念想。」
「我不在了,你今後要往哪裡去?」
刑秋想了想:「我不曉得,回魔界也沒意思,隨便逛一逛吧。」
「既然這樣,我托你一件事。」陳微塵淡淡道:「替我去南海,看一看那面鏡子。看不出所以然來也不要緊,只管小心你自己不要再被那東西上身。等我養好了修為,還能在南海與你碰面。」
「好。」刑秋望了望他,拋一個媚眼:「那就告辭啦,你這個來路麻煩的很,也小心著些,冤家。」
陳微塵被他逗得笑了一笑:「陛下,再會。」
等到深紫衣的魔帝也消失在窗外茫茫雲煙里,陳微塵耳邊猶響著他唱的那句詞。
詞是:「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許久,他張開手指,手心上放著一枚佛印,正是往指塵去的信物。
且說那廂小桃和溫回正在集市上採買,溫回手裡拿著一些,還抱了一匹墨色底暗銀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布料。
小桃邊走,邊不住地往那匹布料上看,笑道:「公子從小到大竟沒穿過黑衣服,那天在山頂上還是第一次看到——我沒料到他穿黑這樣的好看,這地方又產上好的綢布,等回家去,一定要讓繡娘仔仔細細做好。」
溫回抱著布道:「我卻覺得他不喜歡黑顏色呢,要不怎麼從未穿過。」
小桃想了想:「也不是這樣,你看,從小到大,他可討厭過什麼不曾?」
「也是,公子慣是不挑東西的……」
他們回到落腳的客棧時,正看見闌珊君走出來,行了個禮。在迴廊里跟上了正往陳微塵房間去的葉九琊後,兩人還不忘悄悄對了個眼神。
——我看葉劍主對公子愈發的好了。
——可不是麼?
他們看葉九琊推開房門,也跟著一起進去。
室中暖香尚未燃盡,余煙裊裊。
而四望之下,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京劇《鎖麟囊》
「蘭因」是蘭因絮果,蘭花一樣美好的因緣,飛絮一樣零落的結果。
某人掉了馬甲就跑路~~當然是有原因噠,這章沒說清楚的下章會講。
明天沒事,立個flag多碼一些。
第53章 萬劫
且說那日封禪事變後, 人群浩浩蕩蕩來,匆匆忙忙走。皇帝既死,國都中又免不了一番爭端。
只因皇子皆年幼, 羽翼未豐,暫時還當不得大任, 又有幾位王爺身為陛下血脈兄弟,垂涎那高高在上的龍椅, 一時間腥風血雨刮遍宮城。當初左相從天峪關匆匆調來兵馬, 大軍開到一半,他見國都並無怪事,想來當日那妖人只是心懷怨恨,並無狼子野心,又改了主意,命大軍仍回去守著天險雄關。
然而三王爺與二王爺斗得正歡, 又與帶頭的那位將軍是姻親,星夜傳書一封過去, 老丞相的命令便失了效,軍隊仍往南來,要為王爺撐腰。
是夜軍隊至國都城下,聲勢浩大, 這位三王爺旗開得勝, 當夜就試了龍袍,坐了龍椅,要擇日登基。
登基的日子還未定, 便又有百里加急的消息跑死了七八匹馬,從天峪關傳來,說是那夜燕黨大軍一夜強攻,破了雄關,正浩浩蕩蕩南下。
新皇帝摸著燙手的玉璽,發了第一條詔令,令城外數萬軍隊北上迎擊。然而南朝地勢雖險,卻無強兵,一旦失去了易守難攻的天峪關,便毫無招架之力。燕字旗所過之處一路投降聲。